不逢不若 第10章 你可得少收我点酒钱啊

从急诊室推出来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面色蜡黄，眼睛闭着，呼吸轻微，医生避开三个人推向住院部。

苏黎远远看一眼安下心来。

“已经脱离危险了，不过家属也太大意！病人肠胃炎别乱吃东西……”医生耐着性子叮嘱了一番，才交给沈冰张单子。

沈冰母亲隔着玻璃门看向里面，麻醉药效还没过，老人紧闭着双眼，医生护士在记录术后身体指数，沈冰的眉头这才抚平下来，拿着单子去拿药。

苏黎安静地跟在他后面。

药品室在一楼，医生办公室在四楼，沈冰在一楼四楼往返两圈，苏黎默默地站在一楼大厅中。

拿完药沈冰就去付钱，那张长长的清单拿到手上的时候，沈冰才想起来自己工资与存款已经花去一部分买了资料，一部分买了些补品药，剩下的部分不足以支付这场手术以及住院费用。

他的视线一下瞥到了坐在大厅休息椅上的苏黎。

“怎么了？钱没带够？”苏黎走进忽然问，看着站在那里翻手机的沈冰与等待支付逐渐不耐烦的护士，苏黎递了一张卡过去。

“到出院为止的所有费用都用这张卡支付。”他打断了沈冰想要拒绝他的手，在消费单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沈冰微微侧身让他，看见了苏黎很漂亮签名，心里突然不舒服，他等苏黎签完字转头上了楼。

沈冰家人安排的是双人间的病房，另外一张床上还没有住人，沈冰母亲坐在旁边，帮忙掖好被角没有说话。

沈冰走到床脚的位置，轻轻叫了一声“奶奶。”

“阿沈啊，你来了吗？”床上的老人仿佛刚刚醒来，她伸出另一只手，想去抚摸自己的孙儿，沈冰两步走近将那只爬满皱褶的手握住。

苏黎看见他眼中的脆弱情绪，转身带上了房门，他走到僻静的墙角，摸到了兜里的烟，叼在嘴上又到处摸打火机。

按照以往的对象来说，他对沈冰接触过于深入了，人跟心都还没有得到，先见了他的家人，了解了他的家庭结构。

沈冰父亲应该是不在了，不然沈冰也不会这么辛辛苦苦地打工，承担家里的开销以及他奶奶的医药费，余下家里两个算不上劳动力的女人，他是家中的支柱。

一支烟结束，他看见沈冰拐弯过来，似乎在找他，“抱歉……还有，谢谢你。”少年对他深深地鞠躬，然后眸子十分真诚地看着他承诺：“钱我会还你的，你有什么需要我帮你的，我也会尽力做到。”

“我帮你，只是因为你是我朋友，而我刚好可以帮你。”苏黎扔在地上，用脚捻熄烟头，摸了下嘴唇笑了笑。

“谢谢。”沈冰真心实意地道谢。

“别这么客气，以后我去那边喝酒，你可得少收我点酒钱啊？”苏黎一只手拦在沈冰肩膀上，十分熟稔的语气谈起，沈冰想推开苏黎的手脸上略有为难，却还是爽快地答应下来。

这副模样落在苏黎眼中，胸腔发出一阵满足闷笑。

“嘭……”调酒壶猛地被放在冰柜上面，沈冰与小米的谈话被中断，回头看见马子琪一张怒色的脸。

“子琪姐，这是怎么了？”小米从高脚凳上跳下来，把手里的托盘放在吧台里面，插到了沈冰与马子琪之间。

马子琪拧着眉，怎么看都是来势汹汹的模样，而且是针对沈冰的。

“没你的事儿，走开点。”她直接把小米推开了去，一只手抓住沈冰的袖口，拉着人往休息室去，“你，跟我进来。”

沈冰没有挣开，只跟着她进了休息室，小米刚想跟进去，门板在面前被人大力甩上，差点压着他的鼻子。

时间刚过六点，天色还亮堂着，酒吧准备开始营业，这时还没有客人，仅仅只有他们十几个值班的侍应生，大数人跑去厕所抽烟楼道打游戏，店里只有零碎几人，他想找个人阻止马子琪的人都没有。

小米把手机翻了个遍，除了罗度的电话，还有那个混混老板司云。

罗度的电话关机，他果断地打到了司云的手机上，这个二老板一般喜欢调戏他们侍应生几句，却都是开开玩笑，逗逗乐子，并不是什么真的混事儿。

抱着几分敬畏心，他试探性开口：“喂，司老板，我是鹿东的小米。”

“哦，小米，什么事儿啊？”

“沈哥被子琪姐拉进休息室关上了门，她火药味很重，我怕沈哥应付不来会吃亏。”越说越着急，小米就差点吼出声。

沈冰当初能够来这儿工作，还有司云搭的这一手，严格来说，小米主观意识把沈冰划为了司云那一派的，他底下的人出事，总不能不管。

“哦，说不定小子琪暗恋你沈哥呢，放心啊，没事儿的，都是同事，他们不会闹得太僵。”司云闷笑一声，说了两句客气话就挂了电话。

小米听到这里完全明白了司云是不想惹麻烦，不想管，马子琪是罗度提拔上来的管事儿，她说的话有时候比司云还管用，照着罗度与司云那不冷不热的态度，司云懒得去搭理鹿东的麻烦事。

小米在外面听了一会儿，里面只传来一阵窸窣声音，也没有别的了，他摸了摸头身后跟过来个同事，拍着他肩膀安慰着说，“你瞎担心什么？沈冰那身肌肉还能够让个小丫头片子给撂翻了？”

他转眼一想也对，沈冰又不是什么瘦弱的身子，要真是起了冲突，指不定谁挨揍呢，这一想，他又安静下来。

十多分钟后，马子琪冷着脸拉开了门，小米立刻收了手机推门进去，“思……沈哥！”

晚上的班沈冰在包厢里面收拾卫生，马子琪一晚上指挥着他搬东西来来回回的，脸上十分得意。

难得的是苏黎没有过来，沈冰趁着空闲时间躲到阳台外面去，坐下来才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

他轻轻摸了一下，略微有些浮肿，带着火辣辣的痛意，吧里面同事看过来的目光有些什么他懒得去分辨了，只觉得无奈。

马子琪贴不到苏黎居然把火气撒在他的身上，这一巴掌的力度还是挺大的，毕竟他跟苏黎并不是什么关系都没有，虽然不是他们恶意揣度的那般。马子琪说了难听的话之后他回了句“他对你没有意思你看不出来吗？”立即得到了这一巴掌。

叹了口气站起身刚要准备去收拾包间，从帘子后面又出来一个人。

“沈哥。”

沈冰坐下，顺便倒了杯水自己喝，“小米有事吗？”

“那个我能问问子琪姐她……为什么打你吗？”小米坐到了苏黎旁边的椅上。

他不知如何作答。

小米试探问：“是不是因为那个sul？”

沈冰无奈一笑，有这么明显吗，“你怎么这么想？”

小米轻轻皱了眉头，神色有些闪躲地说：“昨天你喝醉酒被他带走的事情，他们都在嚼舌根乱说，子琪姐不是喜欢那个人么，所以她肯定是把你当做情敌嫉妒你。”

“小米，话不能这么说，我是和他都男人。”沈冰立即纠正，从自己身边人口中听到这样的话时不禁愣住了，原来他们这样看待他。

“可是我觉得那个男人真的对你很不一样啊？他好像别有企图，他们偷偷告诉我，说sul这样的，就是喜欢男人。”小米的眉头皱到了一起，他手里抱着托盘，把下巴抵在托盘上，神色几分惆怅：“哎，不管怎么样吧，沈哥你还是离那个sul远一点吧！像琳琳姐那么爱你，最后你们也……”

“恩。”他当然明白，上一段感情的失败就是两个人的生活环境相差太大，明明是不适合相处交往的，即便是苏黎并不在乎那个差距是什么。

但是他的朋友眼中便只会看见他的越发卑微，苏黎的热心好意，都变成了攻击沈冰的利器。

沈冰在外面又坐了半个多小时才进去。

马子琪几天都没有好脸色，看见沈冰便要左右奚落一番，搞得整个酒吧的人时不时都要关注一下沈冰的动向。

除了苏黎没有来，沈冰过得很平静，自从那次接受了苏黎的帮助之后，苏黎没有在再露过面，他也刚好可以不用面对两人尴尬的场面。

但是自己母亲跟奶奶这边不好糊弄过去。

住院费有五万多，沈冰的工资半年月都凑不出来这么多，更何况是每月都没有什么存款的前提下。

沈妈专门挑下课时间把沈冰喊在了学校门口。

沈冰穿了一身运动服，脸上没什么情绪地看着沈妈：“妈，你怎么来了？”

沈妈双手握在一起，心里想着事情，看见儿子又高兴又惶恐，“有点事情，妈想问问你。”

“这边来。”烈阳灼热，沈冰见母亲还穿着清洁时的工作，拉着人走到校门旁边的小道里面去，既能避开嘈杂的人群，也能够躲一躲太阳。

“你奶奶的情况好多了，前天我放在冰箱里面的乡下牛二爷家摘来的芒果，本来想你送过来，事儿多就给忘了，你奶奶坐着那电子轮椅，喜欢翻冰箱的果子吃就给误食了，这才引发了胃结石……都怪我啊，我总是不小心。”沈妈说了一长串，两只手揉了揉发红的眼眶，似乎只要沈冰一责备她的眼泪就流下来。

“奶奶好些了就好。”沈冰没有开口说什么，他的母亲以前爱抱怨，抱怨她刚刚生了娃丈夫就跑了，抱怨她一个年轻媳妇儿要带着奶娃跟半身不遂的老妈子。所以从小他就跟母亲不是很亲近，有隔阂。

后来大了些，他能够理解母亲，却还是不能够敞开心扉。

“阿沈啊，那个手术费的钱，是你那朋友付的吧？”沈妈神色怅然，两手端着沈冰的双臂，心里始终惶惶不安，她怕沈冰这个唯一的儿子，沈家的支柱走了歪路，而毁了未来的前程。

“妈，你放心，我会还他的。”沈冰眸子一下淡了几分。

“他给的，那……咱们还的上吗？他是你上班处的大老板吗？那身行头一看就不便宜，你可要好好工作才好报答人家。”沈妈顾自说了很多话。

沈冰不想去解释，直接答到：“这些我知道。”

“你不要嫌我话多，虽然人借了咱们那么大一笔钱，但是还是不要太过于亲切了，本来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怕你吃亏。”沈妈眉头皱到了一起，不知想到了什么，却不敢拿出来跟沈冰说的事情，她见沈冰目光懒散，就知道他没有认真听自己的话，无声吸一口气打算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