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入眼帘的是血,大片大片干涸的血迹,再覆盖上一层新鲜的喷溅上去的血液。深浅不一的红叠加在一起,有人用手指沾取了部分,在那些没有被血盖住的墙壁上,一字一句写下绝望时最后的心愿。
——“我好想回家,我好想妈妈。”
——“练功真的好疼啊,为什么姐姐还不来接我呢,她答应我的。”
——“让我死好不好,算了,不死了,一定要记住,我的名字叫做周信泽,周信泽周信泽周信泽周信泽周信泽……”
后面的那一长串周信泽又写进血痕里,在大团糊成一片调色盘的血红中,显得有些模糊不清了。
整个屋子里都是血,触目惊心的画面在温佑心口敲击着。
他不可置信的后退了一步,正巧碰到谢绯身前。温热的触感让他勉强回过神,冰凉的触感滑落在脖颈,他一摸,才发现眼泪不知何时掉了下来。
这里实在是太绝望了,但他们不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
只能凭借着眼前的一切,猜测这里大致是铭德中学后半区域的惩戒室之类。
寿司艰难的吞了口唾沫,微微蹙眉道:“要是丸美在这里就好了。”
可惜多说无益。
温佑走到这个房间的黑板前,看向上面用粉笔写下的,被鲜血染红的长串文字。
“民德中学规则:按时上课、吃饭、睡觉、训练,不可在不被允许的时间里出现在计划表规定的其他地方,一旦发现,统一视为违反规定,处以严重惩罚。”
“晚八点以后为宵禁时间,凡是查寝发现有人缺席的,擅离者视异能不同除以终极惩罚,寝室其余人连坐,寝室长同受终极惩罚,其余人受严重惩罚。”
“每周练功拒不配合者,练功时常按认错程度予以增加。”
“试图逃离者,除以最终极惩罚,安排在惩戒室过夜,生死由命。”
“惩戒室?”读到这里,寿司瞪大了眼睛,“这么多的血,我们现在所处的不就应该是惩戒室吗?”
“可这个生死有命是什么意思?”
环视一圈,整个惩戒室除了四处可见的血迹外,并未发现任何奇怪的地方。
但只这些满目疮痍的血迹,就足矣让人敏锐察觉到,这房间并不如它表面看上去那样简单。
谢绯脸色变了:“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十分出乎意料的,在手碰到门把手的那一刻,惩戒室的门就这样轻易的打开了。
温佑放在身侧的拳头轻轻握紧:“情况有些不对劲,如果这就是规则上提及的惩戒室的话,未免也有些太过于,招摇了……”
即使是位于铭德中学最为隐秘的后山,也不至于将这样血腥的惩戒室设置在主教学楼一楼这样醒目的地方。
而且竟然不设置任何一个监控,让他们就能这样轻易的进进出出。
可问题就是,如果这里都不是惩戒室的话。
这么多的鲜血,和那些沾血写下的绝望的话语,到底是为什么……
目前的情况未知,他们只能继续探查下去。
温佑在身上藏好了刀子,对两人招了招手:“跟上。”
每一间教室的灯光都是亮着的,桌面还放置着破旧的书籍。
黑板上留有未被擦净的板书,讲台上的粉笔散成一团。
寿司探着脑袋往里面看了一下,被粉尘激的差点打了个喷嚏。
“假的。”温佑停在窗边,放眼往教室里看过去,“虽然所有东西都是齐全的,看上去就跟白天还在上课一样。但其实到处都是灰尘,很多东西也都是老式的了,使用痕迹伪造的很拙劣。”
至少现在他们所看见的,都是招摇的摆在明面上的东西。
温佑不相信,就在这么大的一个城市的正中心,特殊管理局会察觉不到这一切。
这也是他不敢轻易联系米妮,来共同调查这件事的原因。
寿司学着温佑从前乐观积极的样子,勉强安慰道:“我们会不会把事情想的太坏了,或许这里就是一个更老的校区呢?”
毫不客气的否定了他的答案,温佑扇走嘴角的灰尘,轻轻咳了一声,只简单说了一句话:“春城的学校不多,档案里有提到,近期发生过很多青少年失踪案。而且据我观察,白天那群贵族学生,基本上都是普通人。”
没有变异者……
寿司的瞳孔剧烈的颤抖起来:“所以,小逸也察觉到了这个问题,才会冒险过来。”
“他平时看起来马马虎虎,实际上很聪明。”温佑的眼中藏着担忧和心事,复杂的宛如笼罩了一层浓雾。
谢绯有些愣神的从侧面低头看着他。
他总觉得,温佑身上的很多东西变了。
或许丸美的死,以及陈屿近的死,都带走了那个满怀希冀的天真的猫咖店长。
寿司意识到问题的严峻,发动异能短暂控制了整个一层的监控,让画面无法正常显示他们三人的身影。
他们停在了教学楼一层大厅的告示板前,看见了上面对于不同人的分层。
教学楼果然只是个摆设,最高层是“老师”们办事的地方。而学生都安置在旧宿舍里面,被按照不同的异能分为三六九等,待遇和禁锢措施都不相同。
看着这毫无人性的分类规则,寿司忍不住握紧了爪子:“这也太过分了,把人当成畜牲圈养一样,还分级的?”
“春城特殊管理局那么有能力,那么有钱,居然让这种地方存在吗?”
“一群废物!”
他辱骂着唾弃着,转身却对上自家部长平静而复杂的目光。
那人薄唇微张,嗓音也是淡淡的:“这么大的地方,你认为,他们真的完全不知情吗?”
寿司猛地怔愣在了原地。
残酷而血腥的现实,好像砸向茅屋顶部的冰雹,是狠狠抽向他身为一个特殊管理局成员的巴掌。
突然,他眼神锋利的看向了监控。
他能感受到监控被人干预了,画面雪花般闪烁了几下。
迅速扯住身边的两名同伴,寻找到教学楼的杂物间,寿司严肃道:“那就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他指向房间里堆叠在一起的旧制服,“我的异能只能维持一段时间,我们换上这里的制服,行动应该会方便不少。”
温佑赞同的点了点头:“这里的学生估计都有编号,被按照分类严格管制着,所以我们最好换上老师的衣服,这样行事也方便一点。”
手脚麻利的换上伪装的制服,离开了教学楼的杂物间后。
昏暗的路灯照耀下,视线落在远处更靠近后山的破旧宿舍楼上。
那里离隔开前后区域的高墙更远,是真正用来住人的地方,监防只会更加严密。
在寿司的异能加持下,他们才能尽量避开那些无处不在的监控,最终抵达宿舍楼的后门。
这次又用同样的方式将门打开,不过在进去之后,谢绯捡起那些锁链,又重新缠了回去,伪装成还未被打开的样子。
宿舍楼里寂静一片,浓重的绝望气息将人死死缠绕。
时间已经过了凌晨一点,所有房间都是熄灯状态,从那微小的门缝下也未能透出一丝光亮。
死寂的黑暗宛如墨汁,一丁点一丁点的将人吞没,以至于五脏六腑都逐渐充斥那种静谧的生寒。
温佑脚步很轻,却还是不如自带肉垫的两只猫猫,控制不住的会有些响动。
在他走过一扇门时,身侧的房间内突然响起一道物件哐当落地的声音。
脚步微微顿住,他停了下来,眼睫轻轻颤动着,缓缓向右边转了过去。
正对着房门上硕大的,让居住在其中的人毫无**可言的视察窗。
薄薄的玻璃被清洁的干净到恍若无物,只是其中也是大片无边的黑暗,随后而来的沉默让他觉得浑身无比沉重。
格外艰难的摩擦了下指腹,好似觉得伸出去的那条腿触电似的,温佑将它收回来,整个人站的笔直,又贴门近了一些,往小窗里试探着问道:“有人吗?”
突然间!
一张布满猩红血丝和针孔的脸出现在门上,高尔夫球般大小的眼球瞪的滚圆,里面有无数不断分化扩张或缩小的瞳孔跳动着。
挂着黄褐色液体和血迹的牙齿啃咬着玻璃窗,随之喷出的热气使得玻璃窗糊上一片水汽。
温佑被吓了一大跳,浑身僵硬的冰凉,甚至连退后的力气都没有。
强行忍着心中无边的惶恐,他咬着牙问:“你好,请问你需要帮助吗,我是……”
想到米妮所处的春城特殊管理局那股淡淡的神秘感,他将到嘴边的自我介绍咽下去,神色毫无变化的扯了个谎。
“我是新闻报的记者,如果你有需求,请一定要告诉我。”
他这话说的诚恳且热心,眼中的温和善意不似作假。
里面的人在听了后,语气稍显平复下来:“你想帮我们?”
“就凭你们?哈哈哈哈哈——”
那无数只互相挤压融合,又不断分裂交错的变异瞳孔贴上玻璃窗,沿着边缘擦了下去,带出一长条血线。
里面的人神色癫狂的,又猛地直起身子,对着温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嘘!”
“你们还是先帮助自己吧,”
他小幅度的,用手指指向走廊尽头那一侧,嘻嘻的挤眉弄眼,
“因为,她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