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当怪物 第36章 烈焰天空

“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被我帅到了？”洛为澈敲了敲玻璃，笑道，“走吧，我们先出去。”

俞未燃感觉胸口发闷，“好。”

两人在房间里一无所获，便一起离开了这个地方。

房间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掩上了，俞未燃推门而出，眼前骤然涌入一片强光，他下意识抬起胳膊挡住了眼睛。

“别站在这里，走走走！”有人在他耳边说。

俞未燃不舒服地摸了摸耳朵。

当他抬起头时，他愣住了 。

整片天空都是红色的，像烈火一样。如果不是亲眼目睹，很难想象，整个小镇都在燃烧。

洛……

俞未燃皱眉，好像某缕神思被横空斩断了。他想不起来。

洛——日落吗？是幻觉？

俞未燃心底无端泛起一丝惧意，他说不清这种恐惧从何而来。他想回头望，像是要寻找什么，然而他被人潮裹挟着，一具具黏糊糊的身体接二连三贴上来，推着他不得不往前走。脚步稍有迟疑，就会有一股力量把他往前挤。俞未燃有鼻炎，鼻子很敏感，他闻到了烧焦的味道。

“让一让！让一让！”“走啊，快走啊！”“别挤，狗蛋的都说了别挤了！”

“出什么事了？”“让我看看——”“什么鬼啊……”

绚丽的色彩吸人眼球，令人着迷，像一个美丽的陷阱。俞未燃也想看看前面发生了什么，可身边的人都比他高，围在一起就像密不透风的墙。这一定是镇上人最多的时候，所有人都出来了，挤在狭窄的巷子里，拼命寻找逃亡的出口。

他看见左右两侧的房屋像被点燃的灯笼，一盏盏亮了起来，快速地燃烧，骤然地塌陷。

轰隆——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升起滚滚浓烟，形成强烈气浪，直冲人群而来！

俞未燃还没能往前走两步，前方就发生了暴动，，一群往前涌的人都纷纷往后撤，再次撞向他的身体、他的呼吸。

他好像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变成了无根的浮萍，随着人潮涌动而四处飘荡，站不住脚。所有声音混杂在一起，让他产生耳鸣，在他大脑中都变成了凌乱的符号。

“救命啊！救命！救救我！”

“啊啊啊啊啊啊……”

“不要——不要——”

“滚！滚、滚开！”

尖叫声把人群撕裂了一个口子，让他得以窥见灾难的冰山一角。

鳞次栉比的房屋都烧了起来，火光通天，远看就像浪漫的晚霞，并不让人感觉恐怖，更像一场盛大的狂欢、美丽的陨落。

但痛感使人清醒。

俞未燃不知道被谁推了一把，后背撞上了街道围栏，他吃痛一声，却没能在乌泱泱的人群中找到罪魁祸首的痕迹。这也很快让他意识到，只有他一个人愣在原地没有动，所有人都在逃跑，在往后退——很快他就看到“危险”的真面目。

该如何形容呢？那简直是一个崎岖而丑陋的怪物。

它拥有庞大的身躯，并且还在不断增大。它看起来就像一条大蟒蛇，爬动的时候吐出又长又细的蛇信子，能把近处的人卷起来，撕裂、焚烧、摧毁。它的背后又长出了一对苍蝇般的翅膀，使它可以不断腾空和坠落。它是黑色的，但眼睛是赤红色，浑身都在燃烧着，所经之处必定引起大火。

俞未燃怔愣时，那双眼睛正好朝他的方向转了过来，越过迷雾和人海，他们似乎对视上了。恐惧在心底翻腾，但他移不开眼，直勾勾地盯着。

他知道这是什么，这是污染物。

从前他只在楼下电视机播报的新闻里见过，有些污染物因为过于扭曲，还会被打上马赛克。

现在他亲眼目睹了。

俞未燃看着弥漫的浓烟，想到了小镇背后的山林。近几年山林却总是燃起大火，吐出沉重而浑浊的呼吸。不到十年，就失去了全部的颜色。

小镇依山傍水，曾被视为福瑞之地。虽然经济不算发达，但人口兴旺，历史悠久，几百年来香火不灭。

如今似乎要毁在这场大火里了。

怪物离俞未燃越来越近，前面的人都被它不留情面地活活烧死。尖叫声连绵不绝，快要刺穿他的耳膜。

它移动速度很慢，但不停扑动的翅膀打在两侧的房屋上，能直接把屋顶掀翻。不能用正常思维来定义它的属性，它完全是一个怪物。

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撞到了俞未燃身上，他年纪大了，跑得没有其他人快，很快就落在了队尾。如果不是俞未燃接住了他，他会摔倒在地，把腿摔断。

他满脸惶恐地扶着俞未燃站直身，却对上一双平静的黑色眼睛。

“你、你在这里挡着人干什么？”他怒气冲冲，“你知道那是什么吗？那是怪物啊！怪物！你想被怪物杀死吗？”

俞未燃直接松了手。

“哎！”老人一下子没稳住重心，踉跄两步。

俞未燃说：“如果所有人都跑了，谁来解决这个怪物？如果没有人站出来，最后大家都得死。”

老人登时破口大骂，推了他一把：“那你自己去啊！”

“光靠我一个人的力量不够。”

老人骂他脑子有毛病，骂完就一瘸一拐就走了，手指仍在抖。

赤红色的天空倒映在俞未燃的瞳孔中，仿佛夜空中不断升起的孔明灯，亮彻整片黑暗。

小镇上还飘荡着此起彼伏的呼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一片混沌中，他听见了几声激烈的犬吠。

俞未燃在一家棋牌室打工，平时就住在棋牌室的地下室里。棋牌室的老板养了两只狗，一白一黑，母狗生了一只黑白相间的小狗，才三个月大，叫斑点。俞未燃跟这三只狗都很熟悉，因为他们都是这这间棋牌室的员工。

很快，他意识到狗叫声是从哪里来的——小狗被关在棋牌室里。人去楼空，动物四处逃散，只有它被迫等待着死亡的命运。

大火张着血盆大口，将一切吞噬。身体怀抱着本能的恐惧，但意识让他选择回到了那栋房子、那个阴暗的房间。

俞未燃打开了笼子，冬瓜大小的狗顿时从笼子里窜了出来。它发出急躁的呜呜声，冲出房门后又再次折返，咬住了俞未燃的裤脚。

因为俞未燃一直站在镜子前没有动。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镜子里的他穿着陈旧的短袖长衫，裤子不合脚，短了一截，这样的自己让他感觉陌生而遥远，但他想不出这种矛盾的感觉从何而来。

俞未燃跑回去不只是为了救狗，他还找了一把趁手的武器。他知道武器对怪物没有作用，但有总比没有好。

他听说世界上存在异能者，他们在十几岁的时候会获得特殊能力，像动画片里一样用这种能力去拯救世界。每个小孩都渴望成为帅气拉风的英雄，他亦是做过这样的梦。他不是想获得众星捧月的待遇，他只是想离开这个地方。

但事实证明，世界上普通人占大多数，他也是其中一个。命运是个大转盘，好运从来没有光顾他。

但意外总是发生在他眼前。

一人一狗跑出门外，发现门前空了，人群已经撤到了几十米之后。

怪物是从北来的，人都往南跑去了，这条路一眼望去只剩下他一个人。那个怪物的眼睛转了转，立刻盯上了他。

听街巷传闻说，怪物能把人也变成怪物，俗称污染者。俞未燃认为这个怪物没有这种想法，它只想杀死所有人，毁掉这里。

太阳落下的方向，青石板路上躺着三三两两的尸体，男女老少皆有，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已经分辨不出谁是谁。

那怪物正踏着尸体而来。

它踩在尸体上，骨头断裂的声音就像林子里枯叶声。

俞未燃听得浑身起毛。

“汪汪汪！”

“汪……汪……”

斑点叫了几声就不叫了。

俞未燃蹲下去跟它说：“你快走吧，你跑得比我快，不用等我。”

斑点呜呜两声，但没有动。俞未燃观察了几秒，发现它是怕得走不动了，四肢都在发颤，于是他把它抱了起来。

“我带你走。”

俞未燃转身往后跑，刚跑出一段路，他就感觉身后一股热流喷涌而来，火焰蹭上他的脊背——砰！

在巨大的冲击力之下，俞未燃往前一扑，勉强躲过了气流，抱着斑点在青石板上滚了三圈，灭了火苗，滚到了报刊栏脚下。

“汪……”

“我没抓疼你吧？”

俞未燃抽空检查了一下斑点，发现它没事，毛绒绒的脑袋还在他掌心蹭了蹭。

俞未燃再次跑了起来，怪物穷追不舍。

它已经有一栋房子那么高，身体跟小巷一样宽，长尾巴左右摇摆，所有低矮的房屋都轰然倒塌，瓦砾飞溅。一块碎玻璃扎进了俞未燃的胳膊，立刻见了血。

它的舌头也变得很长很长，几乎有十米，长舌一往前伸，俞未燃后背就一阵灼热。它够不到俞未燃，就用尾巴卷起石柱，用力一甩朝俞未燃掷来！

轰隆！

俞未燃躲过了怪物的攻击，倒下来的房子却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墙体堆起来有半个人高。

这些房子明明是水泥做的，却都燃起了熊熊大火，形成了一个火圈，将俞未燃和斑点圈在了正中央。

怪物腾空而起，长尾巴蜷成一团，翅膀扑闪快得仿若虚影，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下一秒，怪物瞳孔一缩，带着一身烈火，朝着俞未燃的方向俯冲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