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
轻柔温和的呼唤在耳畔传来,全时缓缓睁开眼,看见本应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妈妈此刻正温柔地注视着他,“小时,别怕…我是妈妈。”
全时怔怔地望着她,直到自己被拥入怀。
“小时,妈妈要向你道歉。”轻柔的力道落在后背,一下接着一下,仿佛是在抚慰他刚才所受的伤痛,“……是妈妈害了你,妈妈不应该跟你说,等天亮了就好了。是妈妈错了,妈妈不应该让你经历那些夜晚……”
温柔的声音染上哭腔,全时静静听着,胸口像堵了团棉花,让他呼吸困难。
“……妈妈知道,因为我你又无辜受了很多苦。”灼热的泪一滴滴落在全时的脸上,“这不是妈妈的本意,妈妈希望你能有更好的未来。……妈妈会永远保护你,不让你再受到任何伤害了。”
“所以,快点醒来吧,我的孩子。”
话音刚落,全时只感觉周遭的空气开始扭曲、沸腾,同时,闷热的窒息感让他猛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
“哦?这么快就醒了。”
呛人的浓烟弥漫在半空,全时立马捂住口鼻,发现自己正被妈妈紧抱在怀里,和梦里一样。
“儿子,刚才你妈妈也醒了。你知道吗?她骂了我,说我不是人,要我离你远点……”全时听他低声呢喃着,目光紧盯身旁角落的火堆。
浓烈的灰烟滚滚飘出,焰火涌动着,照出了男人脸上的癫狂:“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抛下你,我可是你爸爸啊!”
全时并不在意他说的那些话,但他接下来的举动让全时不得不警惕。
只见他从地上的塑料袋里拿出一瓶白酒,直接大力朝角落扔去,白酒在酒瓶破裂的瞬间溅开,渗进了地板和墙面。
“所以我想了个办法,让你们永远也离不开我。”
接二连三的破碎声响起,浓烈的酒味瞬间散满了整间屋子。
铁桶里的火堆也在燃料的驱动下踊跃跳动,全时察觉不对,立马想动身离开。
可还没等他有下一步动作,身后便传来声音:“你想走?”
一句话,让全时停了动作。
“……我都说这么多了,你竟然还想着要离开我?为什么!?”
说话间,全时猛地被一只手抓了起来。
他像个任人摆弄的提线玩偶,被迫仰起脸,与面前的人对视,“你不应该这么做的…儿子,起码不应该是现在……我要让你知道,离开我的后果!”
放在脖间的手越收越紧,全时已无法呼吸,只感觉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失焦。
空气中的烟雾弥漫,全时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在远离他,直到意识即将脱离身体的那刻,他突然感受到巨烈的震动,紧接着,禁锢在他脖子上的力道松了。
全时摔倒在地上,本能地开始大口呼吸,可屋内的空气早已被浓烟代替,他不可控制地剧烈咳嗽了起来。
“全时!”
……是熟悉的声音。
是柯以星。
他并不感到意外,只是此刻他竟觉得有些安心。
对于柯以星的出现。
“你、你怎么知道这里的?!”
“这还多亏了你。”柯以星冷冷地看着眼前正因他的出现而惊恐不已的人,只觉得这人真是疯了,竟然想放火烧了这里。
好在还没有实施,烟雾也正顺着他砸开的门洞慢慢散开。
柯以星打开手电筒,想试图找到全时在哪里,只是刚想进来,就被拦住了:“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柯以星直接无视他,毕竟从刚才开始全时的咳嗽声就没停下来过,“全时,用衣服先捂住嘴,忍一下,我马上带你出去!”
“我不许你把他带走!”
柯以星吓了一跳,面前的人突然朝他冲了过来,没等他反应,就直接将他狠狠推了出去。
“去死吧!”
在失去重心的那刻,柯以星终于看到了全时,那张少有波澜的脸上多了几分情绪,双眼看着他,满是担忧。
“不行……”全时拼了命地往前爬,可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柯以星从楼梯口摔下去。
“儿子…你要睁眼好好看清楚,都是因为你,他才会摔下去……如果不是因为你总想着要离开我,我又怎么会做出这些事?”
全时充耳不闻,他用力往前爬,只想知道柯以星有没有事。
但这样的行为无疑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是你逼我的……”
只听见“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倒了,下一刻,火漫烟涌。
火焰在白酒的支持下肆意毁灭着房屋里的一切,全时看着被火阻挡的路,只能停下来。
焰火窜起,全时整个人都被灼热的温度笼罩。
“……你永远也不可能离开我的…我、最亲爱的儿子……”
他回头看着站在火里的不断大笑的恶魔,突然怔住了。
兴许,他根本不配看见天亮。
这个恶魔,是他的父亲,是他无论如何,都摆脱不掉的人。
除非……他死了。
“全时!”
闻声,全时顿住伸向火焰的手,就看见柯以星顶着满头的血,迈着沉重、坚定的步伐,一步步走了上来。
像一束星光,缓慢照亮了他那片灰暗漆黑的夜空。
“你别动,我来找你。”
柯以星看全时状态不对,立马快步跑上来,把刚刚踹不开的门直接踹掉了,力气大到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明明刚才他连抬腿上楼都费劲,可现在,他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气一般,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要带全时出去。
被火烧黑的木门晃悠着倒下,柯以星顺势踩着它走进来。
全时愣愣地望着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是想看着柯以星。
柯以星也在看着他,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柯以星突然很伤心地喊他:“全时……”
他不知道柯以星为什么要哭,眼泪滴在他本就因疼痛而发烫的后背,却让他感觉要被灼伤了。
全时皱眉,他不希望看到柯以星哭,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做,不知所措间,他下意识道:“柯以星……”
一说完,他就看到柯以星不哭了,转而看着他,表情愣愣的。
“你…刚刚喊我了?”
他迟疑地点头。
原以为柯以星会开心,谁知道,哭得更厉害了。
全时看柯以星把眼角擦得通红,心里莫名泛起酸涩。
哪怕柯以星已经很忍着了,但在看到全时亲自承认他叫了自己的名字时,他最终也还是忍不住了。
“全时…答应我,以后要像今天这样……不对,应该是以后要比今天更加得去表达自己的情绪。”
全时沉默,良久后,点了点头。
柯以星看得内心一阵感动,甚至连自己正身处什么样的环境都忘了。
不过,等他把全时背起来走出门的时候,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忍不住了,“我不许你带走他!你凭什么,我可是他父亲!”
“够了!”柯以星不耐打断,看着试图冲上来发疯的人,“全志平,你口口声声说你是全时的父亲,可你真的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了吗?没有谁的父亲会这样伤害自己的孩子。你好好看看全时,你的儿子,他明明已经成年了,可因为你,本应健康成长的他,现在是什么样子?!”
全志平停了下来,火光中,他看见自己的儿子瘦弱的不似成年人的身形。
“我……”
辩解的话哽在喉咙里,在看到全时的目光后,沉默了。
那平静的目光,出现在他每次的恶行后。
昭示着他所行的恶果。
“全志平,如果你有良心的话,就自首吧。”柯以星说:“就当是给全时,给这个家,一个交代。”
说完,柯以星就带着全时下了楼。
一切比他想象的要顺利,全志平好像真的把他的话听进去了。
在警察来了之后,他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
到这,柯以星也算是松了口气。
但他还不敢彻底松懈,全时身上的伤比他想象中还要严重很多,背上还有多处被钝器砸伤,所幸没有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柯以星在简单包扎完头上的伤口后,便来到全时身边,“别怕,我会陪着你的。”
一旁的医生听了,立马道:“你不行,到时候去了医院,你也要办理住院,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不排除有其他的问题。除你们俩之外,还有别的人能陪同吗?”
柯以星刚想摇头,就被一嗓子打断了,“我我我!医生,我们!”
刘胜飞速冲过来,身后还跟着巴玄,最后出现的是吕辽和段逸泽。
柯以星不知怎么的,在段逸泽出现的那刻,他的内心涌现出无数的情绪,有看见他时的喜悦、也有想质问他怎么不接电话的委屈和在发现他眼底青黑一片后的心疼。
这些情绪揉杂在一起,到最后化为一句:“我没有失约……”
他尽全力保护了全时,也守护好了MAY。
段逸泽听了只觉得心疼,看着柯以星头上包着的纱布,以及脸上未干的血痕,他忍不住上手抚了下那几日不见便消瘦了许多的脸颊,“…笨蛋,你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