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存在的你 第17章 第 17 章

寒假匆匆而过，总让人感觉还没做些什么，就又要开学。

高中时期的最后一学期，莘莘学子们濒临崩溃地拼命学习，用尽全力地冲刺一搏。在太阳还未升起时，在学校绿茵操场前的台阶上，都能看到他们努力的身影。

百日誓师大会那日恰逢立夏，骄阳之下，学校给每个同学都发了一只中性笔和两个茶叶蛋。

好些同学边啃着蛋边嫌弃：“高考语数外一百五啊，都考一百那岂不是凉了。”

对此，教导主任脑子转得快，当场回应：“咳咳，我这是让你们冲市前一百名，不要误解了好吧。”

众人哄笑。

茶叶蛋的味道四处飘香，总有一些时刻让人觉得无论当下过得多艰辛，都有美好可追忆。

年年高考汀城都下雨，今年却没有。

六月七日，天气和暖，微风不燥，宜高考。

高考是大事，前一天晚上一个个的都很紧张。

怕忘带证件，郑书宥洗完澡后直接拿个透明小口袋，装好身份证和准考证绑自己胳膊上；怕别的同学忘带2B铅笔，沈浩准备了一沓放书包里，像是要去搞批发；林层澜请了几天假考试，在台灯下重新过了两遍知识，没关灯就倒床上睡着了，梦里那遍是第三遍。

好在高考当天，什么担忧害怕的情况也没发生。

汀城地方小，没几所普高，大家都在自己的学校里考试。

考场很熟悉，天公又作美。

接连两天半的考试下来，顺顺利利的，无论结果如何，算是没有辜负青春。

这条漫长的征途也就此告一段落，至于最终能否抵达星辰大海，还要问问未来。

高考结束后没两周，年级段各班各自进行班级聚餐。

高中学生就不搞写同学录那一套了，纷纷拿手机出来找同学们拍合影。

郑书宥特地跨了好几个包间去到文科八班。

八班女生多，一见他来，纷纷起哄，以为他这是要给哪个女生表白。

郑书宥却不管所有的目光，径直走到八班班主任的面前，“扑通”一声跪下，冲着地板就连磕三个响头。

“老师，我还您一跪之恩，再给您磕三个响头。学生当年有错，日后定不负师恩，好好学习，报效祖国！”

郑书宥的声音很响亮，这次收获的掌声也远比当年的议论声响。

时过境迁，对方已不是他的班主任，却永远是他的恩师，曾陪他一起站在众目睽睽之下，拉他回人间。

他一生都不会忘。

宴厅的红毯之上，师生二人相拥而泣，令人动容。

时间和眼泪真的是修复创伤最好的良药。

郑书宥擦干眼泪又洗完脸回来时，正巧看见沈浩往林层澜手里塞水笔，让他往自己身上签名。

“他们都签了，你也签一个，签大点。”

沈浩拍拍自己的左侧肋骨，那里他给对方留了很大一块位置。

不过林层澜没真把那块地方全占了，只在那里签了一个中等大小的名字，在郑书宥的名字签上后，就被衬得格外得小。

沈浩低头看了看，脸一黑，手腕一转，就开始追着郑书宥打，边打边骂：“你丫的写这么大干什么，别的同学往哪儿写啊，那边还有两桌呢！”

“你后背上不还可以写嘛，”郑书宥被打得莫名其妙，滋儿哇乱嚷嚷，“疼疼疼，我草，你个双标狗，刚刚让澜哥写的时候，用手圈了那么大个范围，恨不得再去买件衣服只让人家写，怎么到了我这儿就这么抠搜了！”

“你再说？我勒死你。”沈浩勒着他的脖子，捂他的嘴，还不忘下意识扭头看林层澜反应。

对方根本没往这儿看，拿着酒杯，酒灌得满满的，敬完老师敬同学，感谢照顾的话说几十遍都不带重样的，温文尔雅，从容不迫，谁见了都喜欢。

吃完晚饭后，林层澜没和一群人去KTV唱歌，直接回网吧，沈浩怕他醉了没人管，和他一起，谁知对方好像比他还清醒。

“喂，林层澜，”沈浩脸上浮着一层浅淡的红晕，眼里带着星星点点的笑，“你怎么这么能喝啊，喝这么多都不醉。”

“红酒而已，酒精度低得像饮料。”林层澜过了个转角，就换了路线，变成他送这人回家，不过对方醉得没发现。

直到到了地方，看见自个儿家的大门了，沈浩才呲牙一笑：“诶，到家了，回家了。”

林层澜：“......嗯，进去吧，我走了。”

说完转身走出去几步。

后面醉鬼又在叫他，林层澜无奈回头。

路灯昏黄，沈浩有一瞬间在想，同桌，你的眼睛真的很黑，像深潭，月光洒进去都没有倒影。

“怎么了？”林层澜半天没等到下一句，问。

沈浩笑了下，突然直起身，站得笔直，很郑重道：“我想报公大，以后在北京如果有人欺负你，记得打我电话啊，我一定第一时间赶来救你，保证比警车快。”

林层澜垂了下眼，对方似乎又知道了他的一个秘密，可能是通过他爸，不管什么方式，那都不重要。

“好。”林层澜抬眸对他笑了笑，眼里总算映了些月色。

夏季悠长，经过了漫长的梅雨季，又听着蝉鸣声响了许多个长夜，终于要奔赴下一段旅程。

首都离汀城很远，火车要坐十几个小时。

林层澜整整一个暑假打了好几份零工，再加上汀城政.府给发的考上重本学校的高额补贴，学费和前几个月的生活费方面没什么问题。

林层澜的行李也少，书都送给下一届需要的学弟学妹们了，除了那盏台灯，其余的和两年前离开那晚一样。

他清点了证件，学校需要的资料档案袋以及录取通知书。

通知书上面画了未名湖，寥寥几笔，却让人感觉那儿的风景一定很怡人，令人心生向往。

林层澜学的专业是很传统的金融，由于眼睛有问题，他的选择很受限。

他本来想报医学，快落笔时想起自己连血色都没见过，如果报了，就是同学们开玩笑时说的那种“以后记得告诉我，你在哪家医院，我好避雷”的庸医。

事实上，他连这个当庸医机会都没有。

他偶尔会自负一次，想象自己如果眼睛正常，那么一定只会是一名很好的医生，被抢着预约挂号排队的那种。

·

八月末的京大没那么炎热，比不上学校里热火朝天的氛围。

大学校园就像一个小社会，林层澜会在这里碰到形形色色的人，与他们相识相处。不过那都是后话，在今天，他所遇到的所有人都热情洋溢、满怀期待。

林层澜此后偶然想起，会觉得这天是大学时光里最好的一天。

一切都才刚刚开始。

横跨八月到九月、为期两星期的军训结束后，郑书宥来找林层澜玩，沈浩得知后也请了个假，跑了出来。

大家最近都训蔫了，对旅游景点没太大兴趣，选了个离京大不远处的甜品店闲聊。

郑书宥在交大，他们三个人的学校离得都不算太远，过来挺方便。

军训十几天，大家都晒得挺黑，尤其沈浩，估计暑假也没闲着，被他爸提前训练着呢。

三人嘬着奶茶，很随意地聊着各自学校的事，到了后来，就变成沈浩一个人问，郑书宥抢答，林层澜慢悠悠地跟在后面答。

也无非是“你们吃的惯食堂菜么”、“和舍友相处得好不好”、“宿舍离教学楼还有图书馆远不远”等等这些问题。

最后郑书宥都嫌沈浩唠叨了，对方才闭嘴，换他说正事。

郑书宥的舍友是本地的，这边人和汀城人不一样，喜欢上辅导班，对方恰好认识几个想要大学生给辅导的高中生，问他有没有兴趣。

郑书宥这么懒，当然没兴趣，想介绍给林层澜。

暑假的时候，林层澜把自己的事情和他说了，瞒着他这么久，他倒也不恼，只觉得对方真的是一个很厉害的人，换了他，他肯定已经一蹶不振了。

林层澜从不拐弯抹角，直接说：“好，我想去。”

就这样，他又有了生活来源，也又开始了他繁忙的学习生活。

身边人都很优秀，京大的奖学金不好拿，他知道。

·

金秋十月，一次很偶然的机会，林层澜参加数院的活动挣学分，碰见了秦岩。

对方先喊的他的名字，他当时正帮着干活，一起的学姐很会说话，夸他能力强。

他扭头时正好微红着脸，他愣了下，叫人：“学长。”也许是最近和人交流多了、话也多了，林层澜叫了人后又说：“是秦岩学长吧，这回总不能又认错。”

秦岩走过来看着他，说的却是：“没认错，你真的是林层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