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存在的你 第15章 第 15 章

林层澜现下的情况很难办，既快升高三，又需要找一个包吃包住、工作时间还要合适的地方，于他而言，并不简单。

好在他已经成年，限制条件少了一个。

周末，林层澜趁着有空，一早便出门找新的工作。

他由于心里发慌，起得实在太早，出门时只见一排排对他紧闭的店门，六月的早晨平白让他觉得清冷萧瑟。

等到上午九、十点钟，店铺全开了，林层澜却站在街角，看着平常看惯了的繁华街道，生出些陌生的情绪，感到有些无所适从。

也算是一脚迈入社会快一年的人了，林层澜在下定决心走进门面、和陌生的商家老板进行交谈时，却还是显得懵懂无知，学生气十足，问一句答一句，被人牵着鼻子走。

唯一自己说的话就是“嗯，谢谢您，打扰了”。

他被卡在不同的问题上，被拒绝了一次又一次。

光拒绝算是好的，还有人直接劝告他说：“你这个情况，明年就上高三了，这个节骨眼上，好端端的和大人吵什么架，赶紧回家吧，你爸妈一定好吃好喝的把你供着，来这儿吃什么苦。真是的，现在的孩子啊，真不把自己的前途当回事。离家出走，多影响学习啊。”

明明是好言好语，林层澜听了却觉得冷。

这些话比直接拒绝还扎人心窝子，直往他心上最脆弱的地方捅，鲜血淋漓，他又要修补一阵子创口。

林层澜走了一天，没进食也没喝水，唇色苍白。

他刚刚路过一家酒吧，正想上前询问，就看见一群男男女女勾肩搭背，女的化着浓妆、穿得很少，男的看起来衣冠楚楚，手却不正经地四处乱摸。

林层澜见状怔愣片刻，转头就走。

他到底还是涉世未深，他现在所在的那家KTV挺正规的，出了那里，他可能就要真的完全直面这个社会了。

有温暖光明，同时也有阴暗腌.臜角落的现实人间。

林层澜最后找了一个小网吧做他今后的“新家”。

网吧虽小，但胜在“干净”。

旁边有所技校，来这儿的大部分都是学生。

只要他安安分分当他的网管，就不会招惹麻烦。

最关键的是，老板的个性慵懒散漫，不爱管闲事，待人很随意。

林层澜没和他沟通两句，对方就让他留下了，还在了解情况后，特许他在上班期间没事的时候可以写作业。

网管的工资其实开得不高，但时间安排还算自主，他能在第一节晚自习下后再来上班，对此林层澜已经很满意很满意了。

KTV歇业前日，林层澜搬离了这个呆了一年的地方，经理在给他结算的工资里多发了一千块钱，他在走后才发现。

林层澜想，独立生活的这一年熬过来后，好像并没有那么辛苦。

·

七月照常有暑期竞赛培训。

为了减少点升学压力，报的学生很多，可惜对成绩要求太高，直接刷了一大半。

林层澜是年段内最符合要求，却也是最不愿意去的那个。

这次培训地点换到舟城了，校方还提出为他全免培训费，但他还是婉拒。

说直白些，他就是有心理阴影，他很软弱，他从未真正走出过什么坎。

这就是他，真实的他，和大家看到的都不一样。

“也好，”沈浩得知后说，“那就和我一起高考吧。”

郑书宥上次去当了炮灰，三等奖都没拿到，这次虽然报了，但也绝对够不到保送的水平，于是也道：“是我们啦，我们一起高考。”

林层澜笑了笑：“嗯。”

高考。

多好啊，真是充满希望的两个字。

·

八月盛夏酷热沉闷，接连十几天没下雨，路边的野草都耷拉着脑袋、发蔫枯黄了。

还属网吧里凉快，天天晚上都是满座。

林层澜在网吧前台坐着写作业，旁边的手机振动了几下。

是郑书宥拉了他和沈浩，建了个小群。

【考神佑我：两位帅哥，明天一起出来写作业啵？[飞吻.jpg]】

【你浩哥：这么热的天，你脑子瓦特了？】

【考神佑我：找个冷饮店啊，又不站在路边写[无语.jpg]】

【你浩哥：不去，店里那么吵，怎么学，浪费时间、浪费金钱，不去】

【考神佑我：不去就不去，至于说两遍嘛，不去算了，我找我澜哥】

【你浩哥：......我去，你别找他，他忙】

【考神佑我：澜哥都忙什么呢，感觉你俩背着我有小秘密】

【你浩哥：背不动你】

【考神佑我：......真冷啊你，行吧，那明天见】

林层澜扫了一眼屏幕，又按黑。

下一秒，屏幕又亮了起来。

【沈浩：你想喝什么，我明天和他写完作业给你带】

【alive：不用，你直接回家吧】

【沈浩：不回，明晚我爸妈都要加班，要后天下午才回来，我想来网吧通宵打LOL[高兴.jpg]】

林层澜想回他一句“通宵对身体不好，别来”，但又感觉自己天天睡眠不足，说这话很没立场，最好只能回了个“行”。

对方甩了几个愉快的表情包过来，又问他想喝什么，林层澜又说不用。

次日下午，沈浩还是提了两杯奶茶来，外加两份盖浇饭。

“要哪杯？”沈浩驾轻就熟地站在前台，“有原味的和草莓味的。”

林层澜没选，只是说：“我们这里有饭，我吃过了。”

“知道，”沈浩就知道他不会选，直接把草莓味给他，“我要吃两份盖浇饭才能饱。”

林层澜：“......”

比起原味，林层澜的确更爱喝草莓味的，更甜一点。

他喜欢甜的，所以不管他有多困，都不会喝咖啡。

那太苦了，他承受不来。

沈浩没要林层澜给他的奶茶钱，倒是让学霸给讲了好几道题当报酬抵了。

题都是今天他和郑书宥一起思考半天，都没做出来的。

学校自己出的寒假作业，没有基础题，全是高难题，不让学生空几个空不罢休。

不过林层澜全写满了，正确率应该也很高。

沈浩听他讲后醍醐灌顶，一个劲的猛夸学霸、学神、□□！

林层澜只是笑，接着就来人了，人是来上网的。

沈浩看着林层澜熟练地要了对方的身份证，操作电脑，再给机位卡片。

不知为何，他突然产生了带林层澜回家的想法。

他不想让林层澜在这里。

他可以和爸妈说，以后他再也不要多余的零花钱了，也不要新衣服新篮球新无论什么了，他只想让林层澜有个归所。

他爸妈很善良，一定会同意的，但林层澜绝不会跟他走。

“在想什么？”林层澜给别人登记好，见他还在发呆，“是还有不懂的么？”

嗯，不懂你。

沈浩勉强地笑着：“没有，等我再往下做会儿，遇到不会的再来找你啊。”

说着就拿着林层澜之前给他登记好的卡片走了。

男生在光线不好的网吧里，给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放了全白的页面，借着光写题，眉头紧锁着，看起来很认真，又好似不是因为认真才皱眉。

不是说是来打游戏的么，林层澜也不自觉地跟着皱眉。

沈浩太敏锐了，也有些......过分关注他。

所以他从KTV辗转到了网吧的事情，才会第一时间又被对方知道。

他本不想让任何人知道的，不然就会像现在这样——

有个温暖的朋友在这个阴暗嘈杂的地方陪着他，他却感到满满的心酸。

他不值得别人的好，林层澜自卑地想。

·

高三的第一学期初，各班就挂上了倒计时的牌子。

“还有两百多天呢，挂什么牌牌啊。”

郑书宥新的一学期总算写完了假期作业，高高兴兴地来上学，一见这个倒计时当场自闭。

“就是，这谁挂的啊，无语。 ”有人附和。

还有人认领：“我挂的，怎么了？”

“......”

“......”

教室门口站了个高大挺拔的身影，金边眼镜下的眼睛像一双鹰眼，能把人看穿，最擅长抓上课搞小动作的、偷玩手机的，一开口全班都安静了。

这是一班的新班主任，全校出了名的严师。

他的到来，让紧张肃杀的高三正式拉开帷幕。

国庆假期后，高三段有阶段测验。

同样地，会按成绩排名决定之后的一个月里，你是坐在一班教室还是N班......

高三学生们现在对这个很重视，因此这个假期没人过得轻松。

林层澜的小台灯在得到网吧老板允许的情况下，放在了前台、他的手边。

这几天他趴那儿睡觉的时候，又开始和他哥哥彻夜做试卷，虽然第二天起来把题忘得一干二净，但他能记得当时的激情和快.感。

高三学生的快乐嘛，无非是解出一道难题，或者啵上一个小嘴......后者不建议体验，如果没有足够的克制力，早恋还是耽误学习的。

林层澜是在某天班会课上，老师对大家进行思想教育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是老师口中“部分需要引起重视的同学”之一的。

他承认自己算是其中一员，但并没有需要重视起来的必要。

他很喜欢他哥哥，且毫无负罪感。

他说过，对方是他的全部。

他哥也回应过他什么，不过他忘了。

他只知道，他们彼此珍惜，彼此拥有，这就够了。

足够他好好生活好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