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摧 第108章 坏种

第一场雪姗然而来，南见凝拍了视频发给衡卿看，还捏了两个小雪人放在冰箱里。衡卿大呼小叫地勒令她好好在家里待着不许出去玩雪，不然受凉又要咳嗽又要喘。

衡卿不在家，她自由得很，有些事儿得趁着有空赶紧去办，她听着窗外的风雪声迷迷糊糊地睡去，脑子里还在算着马上要到12月21号了，那天是他们结婚一周年的日子，她想去横店看看他。

写剧本、存稿、帮前同事看校样，跟姜二一起厮混，日子过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雪晴的某一天，南见凝乘火车回了一趟老家给外婆上坟，又拐去西平为衡卿定制了一把他心心念念的棠溪宝剑，那家伙看冷兵器纪录片的时候，盯着电视里的棠溪宝剑差点流口水。她喜欢看他愿望满足的开心样子，好像自己也被人在意着一样。

被人在意是一种很好的感觉，南见凝翻着朋友圈看人给元宝点赞说亲，只可惜元宝早就是个公公了。一刷新赫然看见敬云珠发了一条颇为伤感的小作文，她展开细读一番的功夫，便看着敬云珠在下面回复了一大串。

敬云珠辞职了，离开了她工作了七八年的时尚团队，以后不再当穿搭博主。

南见凝诧然，当即点开了敬云珠的聊天框，她们上一次的聊天记录停留在她被Mixing收官赛淘汰的时候，敬云珠惋惜不已，说她号召公司的小妹妹小弟弟们都给她投票了呢，明明头天的票数还霸榜呢，怎么第二天就被压下去了，是不是有黑箱操作？

南见凝开门见山：珠珠姐，你家地址在哪里，我给你订束花送去，庆祝你开启新人生！

敬云珠几乎是秒回，发了地址后还发了个猫咪哭泣的撒娇表情：我要红玫瑰！我要激情！我要支持！

南见凝回了个猫咪亲亲的表情：我支持你！珠珠姐，吃饭，约吗？

敬云珠发了个垂头丧气的表情：那暂时不要呢，胃疼，吃不下去，还有点低烧，我只想睡觉。咱们下次再约呀，我等你哦。

南见凝放下手机转念一想，敬云珠也真是不容易，一个人在这里打拼，辛辛苦苦七八年小有所成，说放弃就放弃，一定是累极了吧。想起她们偶尔闲聊，敬云珠不是在胃疼就是在胃疼的路上，一人独居无人照料，生病的时候连倒杯热水的人都没有。

南见凝起身穿戴整齐，拿起钥匙下了楼。

去花店买花，去超市买食材，打车去敬云珠的家，到地方的时候已经十一点，正好可以做午饭。

敬云珠开门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呆滞的，南见凝以为她是病的，结果立马就在衣架上看见了一件男士大衣，关键那件呢大衣上还别着个眼熟的剑型胸针，南见凝低头往鞋柜里瞧，看见一双眼熟的皮鞋。

那个剑型胸针是她以前送给曾澈的生日礼物，是她画了图在淘宝手工银饰店里定制的，撞款的几率可太低了。

南见凝原本想着她来得不巧，敬云珠家里可能有男性朋友，但这个人要是曾澈的话，那可就太有意思了，毕竟前阵子那家伙还黑着脸说不加敬云珠的名片呢。

敬云珠接了花，上前吧唧一口亲在南见凝脸上：“真是树倒猢狲散，我前脚辞职，那些圈内好友后脚就不搭理我了，好像我退圈就跟死了一样，还是我们凝凝贴心。”

南见凝二话不说往厨房进，瞥眼瞧见餐桌的大花瓶里插着一大束红玫瑰，她心里暗笑，又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珠珠姐，你近来人气很旺嘛，有新桃花？”

敬云珠脸一红，不由自主地磕巴了一下：“呃……是有心来着，就是瞧不出有准儿没准儿。”

“珠珠姐，你去屋里歇着吧，我给你做饭。放心，保证给你做清淡点。”南见凝挥手把敬云珠往卧室里赶，双眼灼灼地盯着敬云珠开卧室门。

敬云珠拉开门进屋，南见凝暂时没瞧见人，暗笑曾澈你也有今天！

一室一厅的小公寓没法藏人，躲在屋里不是贴墙角就是钻柜子，南见凝满心恶意地想要看曾澈的窘像，结果这人硬是躲到她饭做好都没出来，还挺能憋的哟。

敬云珠自然睡不着，一直站在厨房门口和南见凝聊天，说起她告别时尚圈的缘由。

做穿搭博主可真没想象中的那么自在、享受，什么小妙计、吸睛法，这规则那技巧的，时时刻刻都要绞尽脑汁地去想，一旦出个新点子，马上就会被跟风。

现在的穿搭和七八年前她入圈的时候，已经没法相提并论。七八年前的穿搭达人们风格明晰，还兼顾实用，换言之穿衣服首先是为了人自己舒服，那个时候夏天穿裙子，冬天穿大衣。

可是现在的穿搭，毛衣露肩膀，大衣光着腿，到了单穿衬衣的时候却又要叠加显层次感。

好好的扣子不能好好扣，非得裹着个丝巾交叉扣，拍照出来有风格，有特色，穿出去大家都暗地里笑煞笔。

不是修身款的西装外面非要束条腰带，说要显腰。殊不知这样搭起来好看的人，体重都不超过90斤，照相好看，真人却跟骨头架子没什么区别。

南见凝忍不住三番五次地打量几乎是皮包骨的敬云珠：“珠珠姐，你这一米七的身高，体重有100吗？”

敬云珠伸手捏起自己手腕处的一层皮，眼睛里满是厌恶：“团队不让我超过95斤。”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南见凝轻轻地搅着砂锅里的鱼头豆腐汤：“健康大过天，年轻的时候能扛，但本钱是有限的。”

敬云珠低低地嗯了一声，又苦笑起来：“这都是次要的。主要是这个圈子的生态，太畸形了。我们这些博主活的都不是自己而是一个人设，一个被名牌服装包包护肤品化妆品绑架的纸片人，为了能够有头有脸的出现在大众面前，早就把尊严踩在了地上。”

南见凝把火调小，烧了姜茶给敬云珠倒上：“我对这个行业关注不多。”

敬云珠一心想要倾诉，捧着姜茶倍觉暖心：“你们在微博上看到的那种大牌送礼物的九宫格，其实好多都是互相借的，拍完照还要发回去。还有些受邀参加的时尚活动，你去了现场就会发现自己简直就是汪洋大海里的一条小鱼，要挤到大LOGO前拍照，跟挤春运差不多。去时装周看秀，得趁着女明星还没到场的时候抢人家的位置拍照，赖到人家来驱赶。”

南见凝不说话，“笃笃笃”地在案板上切葱花。

敬云珠似乎陷在一种回忆里，满脸都是疲惫：“品牌花钱请去的明星是正角儿，我们这些所谓的时尚博主都是去凑数的。看秀都是混场子去搞社交，毕竟台上好多玩意儿根本就不是人穿的东西。即便这样，有时候连混场子都混不进去，拿不到邀请函，只能借别人用过的废手环混进去。”

“呵，反正是过够了。我为什么好好的人不当，非去当一个拍照机器呢？”敬云珠喝了一大口姜茶，嘶嘶吸气，“凝凝你放了多少姜，你要辣死我啊！”

饭菜挨个上桌，鱼头豆腐汤、西芹炒百合、蒜蓉西蓝花、清炒娃娃菜，还有一盘茶树菇炒肝。

南见凝的电话适时响起，这人脱了围裙就去拿羽绒服往身上套，敬云珠尴尬到脸红：“凝凝，你这是干什么啊，有什么事儿急得你饭都来不及吃？”

南见凝对着电话里嗯嗯两声，不由分说地走到门口穿鞋，回头轻笑：“珠珠姐，真是不好意思，我这不走不行，物业打电话怀疑我家水管裂了——”

敬云珠愣愣的：“啊？”

南见凝回身抱了抱敬云珠，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珠珠姐，既然有心就赶紧上，毕竟桃花的花期太短，错过就没啦。”说罢推门就走，还及时地把门关上，生怕敬云珠再挽留她一句。

敬云珠立在门口回想着南见凝的话，转身回屋，却见曾澈已经盛好了饭。

两个人对面坐下，曾澈笑着骂南见凝：“死丫头故意的，真是个坏种。”

敬云珠恍然大悟，又一脸尴尬：“这回我没脸见凝凝了。”

见不见的也没所谓，南见凝这几天有正事儿要干，也着实是没空见谁。

医生抓过来两张纸盖到她肚子上，轻声细语道：“擦擦吧，针没白打，看起来挺好的，已经有18了，大小形态都正常。这回打完回去好好准备，用试纸盯着，连续三天试试。嗯，事后最好用枕头垫一下。”

南见凝擦掉凝胶起身道谢，一出门立即被姜二扶住，她翻了个白眼推了姜二一把：“你又犯什么病，我好好的你搀我干什么？”

姜二气得呲牙：“哎哟，那是哪个傻子见天连着打针疼得走路都带拐来着？歇了几天缓过来就忘了疼啦？”

南见凝没好气地捂住姜二的嘴：“好啦好啦，是我没出息。一会儿再来一针，最迟48小时内就能排了，我现在就订机票，你送我回去收拾行李，然后帮我看两天元宝和呱呱。”

姜二啧啧两声：“我真是服了你，不如你再去拜拜观音吧，保佑你一击成功。不然你踏马得挨多少针啊，还那么怕疼！”

日子正好，结婚纪念日去看衡卿，理由很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