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秋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昏昏沉沉地睁开眼,入目一片雪白。
鼻间全是消毒水的味道,小程坐在他的病床边,从叶秋被救出来就一直没睡,眼下现在都还挂着浓重的黑眼圈。
叶秋一醒,他立马起身,关怀道:“哥,你感觉怎么样?要喝水吗?”
病床旁边的床头柜上,放着保温杯,里面的水都是小程半个小时前才倒进去的,打开盖子还往外冒着热气。
叶秋不渴,就是嘴巴有点干,喝了两口水之后就不喝了。
他放下杯子,环顾四周。
这是一间VIP病房,里面除了和小程再无旁人。
叶秋还记得,他昏倒之际,好像看到了时沐屿用刀插/进自己胸口,一想到这儿,他立马紧张起来。
“他怎么样?”
“你是问时哥吗?”小程道:“还好刀没有插/进致命位置,已经脱离危险了,就是精神看起来不太好,在病房里大喊大叫,最后给他注射了一只镇定剂才安静下来。”
其实小程说得还是轻描淡写了,当时那个情况,地上全是时沐屿的血,饶是见惯了剧组拍戏的恐怖场面,他也差点被吓到。
在香港时,叶秋突然说要回北京,小程就意识到了不对劲儿。
和一起旅游的同事说明缘由后第二天他也坐飞机回了北京,到叶秋家里一看,发现这人根本没回家,关键是电话也关机了。
正好这个时候时沐屿也在找叶秋,连时沐屿这个男朋友都找不到人,小程这才确定叶秋真的出事了。
两人互相交流了信息,说好谁先找到叶秋都要给对方说一声,结果没过两天,小程连时沐屿的电话也打不通了。
这两口子消失还要一起玩,小程焦急不已,无奈回到家,男朋友陈志云发现他情绪不对,一番询问意外得知时沐屿和陈志云竟然是好朋友。
碰巧他现在也联系不到人。
不过陈志云好歹知道时沐屿在朝阳租的房子,两人急忙赶过去,在楼下碰到来找叶秋的李龑。
李龑对小程说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其中还添油加醋了说了时沐屿的欺骗,结合两人突然失踪,猜测叶秋肯定是被时沐屿困住了。
三人匆匆赶到楼上,好不容易踹开房间大门,一进去就看到时沐屿拿刀捅自己。
说实话,那一刻,小程真的吓坏了,叶秋也因为受惊吓晕了过去。
时沐屿的胸口瞬间浸出大片血迹,好在陈志云是医生,一边冷静的急救,一边让小程打120。
送到医院,时沐屿因为失血过多,连嘴唇都是白的,送进急救室抢救了一个多小时,输了好几袋血才抢救过来。
不过眼下叶秋也还在病床上躺着,为了不让他担心,小程故意没说实话。
听到小程说已经脱离了危险,叶秋才松了口气,又问:“今天几号了?”
“大年三十。”小程从兜里掏出叶秋的手机:“叶哥,你昏迷了一天,期间庞总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你要不给她回一个过去。放心,你和时哥的事儿她还不知道。”
手机小程也专门充满了电,叶秋接过一看,果然有二十几个未接电话。
有五六个是庞女士的,其余的全是小程和李龑,是之前找他的时候打的。
微信里也有很多未读的消息,叶秋点开庞女士最新发的几条语音。
【你小子怎么回事儿?电话不接,微信也不回,公司的人说你早就从香港回来了,又跑哪儿去了?】
【晚上回来吃饭,大年三十别在外面瞎晃悠。】
【对了,把小时也带上,他没有家人,一个人过年挺冷清的,咱家这么有钱,不缺他一口饭吃。】
叶秋听完,没有立马回复,而是问小程:“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小程刚要回答,病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有人替他回话:“你的身体医生检查了,没什么大碍,一会儿就可以出院,正好可以回去和家里吃个年夜饭。”
看着这个陌生的男人,叶秋满脸疑惑:“你是......”
“我是沐屿的医生。”陈志云走到病床边:“也是小程的男朋友,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陈志云,安定医院的精神科主任医师。”
叶秋看了看小程,又看了看陈志云,无奈地笑了一下:“真巧。”
“是挺巧的。”陈志云拍了拍小程的肩,温声道:“你先去给他办理出院吧,一会儿人多。”
小程动了动肩膀,避开陈志云的手,没好气的出去了。
陈志宇无奈笑笑,指着小程刚坐过的椅子:“方便我坐下来聊两句吗?”
叶秋点点头:“可以。”
一坐下,陈志云就直入主题:“其实我不光是沐屿的医生,也是他的朋友,在重庆的福利院,我们就认识了。”
“看出来了。”叶秋嘴角扯出一抹笑:“普通的医生,可不会这么熟络叫病人名字。”
陈志云有些佩服叶秋的敏锐度,继续道:“我进入卧室的时候我看见你被沐屿......”
话没有继续说下去,但陈志云知道叶秋会懂他的意思。
其实这种结果一开始他也没有想到,毕竟时沐屿那么喜欢叶秋,就算叶秋要离开按照他的脾气顶多将人关起来,绑在床上这种操作实在有点出乎意料。
能让时沐屿有此做法,陈志云只能想到一个原因:“看来他在你面前犯病了。”
提到这个,叶秋有点好奇:“既然你是他的主治医生,我想问一下,时沐屿他这种病到底是怎么回事?能治好吗?”
陈志云想了想,委婉地解释:“专业的术语我就是不和你说了,按照你们普通人的理解就是躁郁症,跟抑郁症有点像,不过有时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沐屿的情况算是比较严重,想必你也知道了,他有时候已经分不清现实和幻觉了。这种病基本上没有治愈的可能,只能用药物控制,同时也要病人自己能够保持良好的心理状态。”
叶秋认真地听着,回想这两天发生的一切,冷静道:“他和我说过,他这病是遗传,她母亲也有相同的症状。”
“看来他的确很爱你,连这都和你说了。”陈志云沉声道:“这病的确是有遗传的因素,但是遗传一般都是隐性的,发病率较晚,沐屿从小就有了轻生的迹象,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他亲眼目睹了自己母亲的死亡。”
他看了叶秋一眼,试探性地问:“既然他跟你说了遗传的事情,应该也说了他父母的事情吧?”
叶秋点点头:“嗯。”
陈志云:“家庭的不幸让沐屿的性格潜移默化的产生改变,再加上母亲的埋怨和虐待,让他认为自己才是造成母亲生活不幸的元凶,所以当他母亲自/杀身亡,他也把所有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小小的年纪怎么可能承受住这些,心态一下就崩了,隐藏在基因里的躁郁分子全部涌了出啦,就造成了现在的后果。”
“我检查过他身上的伤,除了胸口上那一刀,手臂上还有很多细小的伤,都是一些新伤痕。”
叶秋:“那是他这两天当做我的面划伤的。”
一想到时沐屿自残的那些画面,叶秋就忍不住颤抖。
那个样子的时沐屿,别说伤害自己,叶秋真担心他一个控制不住,把他也给杀了。
“怎么?”陈志云发现他的异样:“吓到了。”
叶秋极力保持镇定:“有点。”
“其实这些还好,我见过他更极端的时候。”陈志云苦笑,撩起右手的衣袖,指着手臂上的一个牙印:“这个牙印,就是他当年咬的。”
时间太久,牙印已经不是很明显,只留下一串淡淡的分红,但从形状来看,可见咬得人当初是铆足了劲儿。
等叶秋看完,陈志云又将衣袖放下:“这小子,下嘴还挺狠,我都被他咬出血了都不肯松嘴,最后还是院长和几位老师一起才把他分开,我因此还被送出去平白无故打了几针。”
明明他是受害者,可在说这事儿的时候脸上没有一点埋怨,反而有些心疼。
叶秋不由的感叹:“你对他,是真的好。”
陈志云笑笑:“好是真的,恨也是真的,一天到晚就只会让我/操心。”
气氛沉默了两秒,叶秋又问:“你说,时沐屿的自残轻生行为很重,可是除了前两天,他一直挺好的。”
在他眼里,时沐屿跟个正常人没什么区别,除了有时候有点阴晴不定,以及占有欲格外的重,那里像个病人。
要不是这次的意外发现,叶秋还真会被一直藏在鼓里。
陈志云:“那是因为他一直在吃药,控制他的情绪。”
叶秋不解:“那为什么又会突然犯病?”
陈志云突然看向叶秋:“这个问题,我得问你。”
叶秋不明所以:“问我干什么?”
陈志云叹了口气,问:“沐屿他有多久没吃药了?”
叶秋摇头:“我不知道。”
别说时沐屿多久没吃药,他连他什么时候吃了药都不知道。
“之前他来找过我一回,突然要停药,当时他的各项检查数据表明,他的病情的确控制的很好,不过贸然停药还是很危险,所以我只是建议他减少用量,并常来复诊。”陈志云道:“你昏迷这段时间,我去过你们家一趟,找到了他的药,根据我开的药量,他应该有一个月没吃药了。精神病的好坏其实跟情绪挂钩,不吃药的话仅凭自我意识很难控制得住,沐屿深知自己的病情,以往再胡闹药还是会好好吃的,突然能让他改变主意,那就只有一个人。”
陈志云语气认真:“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