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为艰【虫族】 第57章 第 57 章

开会的缘故，今晚的例行检查取消了。

两虫难得有了一个空闲的晚上，但事实却是他们依旧需要时刻注意终端上的情况。

无论是政府即将发布的政令带来的影响还是正在上演着的混乱。

易钊洗漱完回到客厅的沙发，发现戾已经看了有一会儿。

他走近，看清了对方光屏上的图片，主要人物是巴坦特，背景是混乱的虫群。

监察局几乎出动了所有的虫员来稳定局面，对方开完会，马上又回了现场。

“怎么样了？”

雄虫自然的在雌虫的旁边的坐下，眼盯着雌虫的光屏。

“已经有将近三十只虫被送往医院，但是伤势不重，不会危及生命。”

雌虫回答。

易钊打开了自己的终端。

上午两个视频的播放量已经超过百亿，上涨的速度渐渐有了放缓的趋势。

公共论坛依旧没有恢复，政令依旧没有发出。

终端角落的地方开始出现不一样的声音。

它们来自雄虫。

或许是白天受了‘委屈’终于在晚上爆发了出来。

屁股底下的沙发动了动，雌虫起身去了浴室，易钊目送他离开。

等对方洗完，回来又打开终端，易钊赶紧拦截了对方的动作。

“戾。”

雌虫闻声转移视线。

“你有没有觉得我们的计划似乎有些过于顺利，到现在我们还没有受到雄虫的阻拦。”

戾轻微的摇了一下头，回答道：

“类似的研究其实从来没有终止，这一次只不过阵仗大了些，摆在了明面上，那些贵族雄虫笃定达约法研究不出来。”

雌虫把目光放回到光屏上，稍微顿了顿，又继续：

“他们也不会让研究成功。”

所以这条政令是否颁布并不重要，并且他们也知道迫于雌虫强烈的抗议，政府不得不顺从雌虫的要求，支持研制抑制精神力暴动的药物，便没有出手阻拦。

终端上的声音多来自平民雄虫，可照现在的局势来看，政令颁布后，即使雄虫再怎么抗议，也终将敌不过虫多势众的雌虫。

雌虫们远超所有虫设想的反应一方面确实带来了额外的麻烦，但也意想不到让几虫的计划顺利许多。

原本让虫头疼的雄虫抗议问题迎刃而解。

这些戾没有一一给易钊分析出来，他知道雄虫其实也能想到。

那么雄虫是在担心什么？

雌虫关闭了终端，侧过身，注视着易钊。

“怎么了？”

戾问。

易钊有些犹豫，他没有证据来说明利亚有问题，只是仅凭直觉，但在雌虫平静的注视下，他还是讲了出来。

“我在开会的时候看见利亚了。”

雌虫明白了对方的不安。

“不用担心，如果他发现了我们的计划，杀了就好，而且达约法教授也已经给所有的数据做了备份。”

戾安抚道。

“如果是发现我的身份呢？”

雄虫的目光有一瞬间变得冰冷。

“现在只有你知道我异族的身份，但只要是有心虫，都能发现我来历的可疑，达约法，巴坦特，甚至是卡维。”

看见雌虫眼中的怔愣，易钊有一瞬间后悔，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

因为突然发现达约法和戾对自己仍有保留？

因为总是披着伪装，如履薄冰？

因为一直待在基地让自己无法更彻底的融入这个社会？

雄虫理不清，但他知道，异族的身份始终是悬在他脑袋上的一把刀，横跨在两虫之间的天埑，并且永远也得不到解决。

“那就杀了他，我不会让你有事。”

雌虫说。

“相信我，易钊。”只要你的全部如你所说。

两虫对视着，接受着彼此的审视。

半响，雄虫移开目光。

“我相信你。”你怎么我都相信你。

易钊嘴角牵起，露出一个雌虫看不懂的笑。

雌虫蹙眉，到底没有追问。

这个小插曲似乎没有造成任何的影响，两虫打开终端，再次忙碌起来。

很快，凌晨将过。

雄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没形的瘫进了沙发，身下触感柔软而富有弹性，易钊思绪渐渐有些放空。

顺利的话，全部的事情也许用不了多久就会结束。

那之后自己就能像一只普通的雄虫去生活。

易钊当然不想去娶很多的雌虫，也没必要，因为托戾的福，他账户里的余额能足够支撑他滋滋润润的过上八百年。

但那只限于自己对他仍有不可替代作用的情况下。

赚钱。

他需要自己赚钱。

“戾。”

雄虫第一次主动打断雌虫，戾闻言看向雄虫，动作自然的像是平常的任何一次对话，没有丝毫的不高兴

“等一切都结束，我们的合作就终止了，对吧？”

易钊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雌虫好像被问住了，眼皮眨也不眨。

雄虫没有察觉对方的异常，只是凝望着雌虫的双眼，那双眼睛很像他们大脑深处共同拥有的那片外空，漆黑又深邃。

他看见的第一眼，就不自觉为它着迷。

两虫都没察觉到沉默的时间长的不正常。

直到雌虫出声，才结束了这场突如其来的对视。

易钊恍惚了一瞬，回过神，反应过来对方回了一声‘嗯。’

飞扬的心绪霎时冷却，不过好在对方很快就转移他的注意力，不然易钊真的害怕自己的失望因为太过明显而被对方察觉。

因为有一瞬间，他真的什么也不想再去管，顺着心，去做想做的一切。

“那之后你想去做什么？”

雌虫问他。

易钊敛神，认真思考起来，好一会儿过去，他还真没想出什么合适的来。

“你可以去疏导中心。”

戾又建议。

易钊闻言立刻考虑起可行性。

工资高，待遇好，活儿轻松，唯一不太满意的就是政令刚下，短时间肯定无法形成规模，他要加入的话，只能留在主星。

而戾复职后是会回到基赛星的。

“到时候看，能不能办起来还是个问题呢。”

“可以的。”

“什么可以。”

“可以办起来。”

雌虫笃定。

“那就可以。”

雄虫伸出胳膊，手掌搭在戾的肩头，捏了捏，微笑道。

完了马上把手收回来，目光全落在光屏上，看也不看戾一眼。

夜很深了，两虫坐在沙发上一动也不动，透过他们房间的窗户，只能看见对面小楼的楼顶，再远的地方便是乌漆漆的天空。

基地位置有些偏，地盘大，虫又少，一到晚上便是万籁俱静。

易钊花了好一段时间才彻底适应。

现在房间里安静的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他们两只虫。

这样的氛围本该让虫无比的放松，困顿。

实际上却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两虫的大脑愈加的清醒。

凌晨两点。

政府官网发布最新的内容。

【对于本次朵伽星训练三百零二名雌虫的不幸遭遇，主星政府深感痛心，同时为杜绝类似事件的重演，做出以下决定：

（一）：授权凡厄尔多基地达约法实验室研制抑制雌虫精神力暴动药物

（二）：成立疏导中心】

附图七张。

果不其然，最后一张赫然就是会议室里虫子们轮流签下姓名的那页。

在近二十个名字中，戾简短的单字姓名格外的显眼。

所有的内容，白底黑字，清晰地不能再清晰。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浏览量迅速飙升至千万。

易钊退出来，尝试进入公共论坛。

他谨慎的没有选择最大的那个，而是存在感较低的。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终于成功进入。

崩溃了将近十六个小时的公共论坛再次打开，那一瞬间铺面而来的精神力好像磅礴的海浪刮过悬崖边的一块突出的石壁。

猛烈的挤压和拉扯让雄虫无法分心去看清眼前那怕一个字。

他专注的稳固住自己的精神力，大概过去十多分钟，终于站住了脚。

也得亏他A级精神力和远超一般雄虫对于精神力的控制力，才没被卷走。

因此，两虫也就神奇地发现，论坛中的雄虫少的出奇。

若不是亲自经历了那场拉扯，易钊差点儿就惊恐地以为虫子们的预料又出了错。

安稳下来，雄虫认真的观察起雌虫们的反应。

“我就认识一个没有精神力的朋友，过得真的很惨...”

“研究几千年来也没见研究出来个什么东西，有个屁用！！！”

“就该强制雄虫给雌虫提供精神疏导！！”

“开什么玩笑?雄虫给雌虫提供精神疏导不是天经地义的吗？弄什么疏导中心....”

“其实我觉得这样挺好的，给雄虫标定的工资其实比娶一只一般的雌虫的分来的财产要多，说不定真的有雄虫愿意参与进来。”

“不结婚还不用把财产分出去就能接受精神疏导的话确实更好。”

“楼上的别做白日梦了，轮得到你吗???”

“我已经连续七年向婚姻匹配中心提出申请了，至今没有找到雄主。”

雄虫飞快地切换观察了几个主要的论坛。

目前为止对于疏导中心和其他所有事件的讨论大概五五开。

这是一个意外之喜，虫子们近一半的注意力被转移，只要没有其他的意外，外头的游行和抗议用不了都会平息下来。

现在就要看雄虫那边了。

雄虫舒口气，稍微放松了些精神，看向一旁的雌虫。

不出意料的，对方在地下网。

没有出声打搅，雄虫放轻动作，挪动身体稍微朝雌虫的方向靠近了些。

沙发刚一有动静，对面的光屏就延展到了他的面前。

“我这边没有问题。”

雄虫借机回答。

“嗯。”

雌虫头也不回的说。

如两虫的猜测，那帮贵族雄虫对于研究的事儿兴致缺缺，关于疏导中心的讨论倒是挺积极。

“那个疏导中心是什么？下等虫子互帮互助站？哈哈哈...”

“只有钱不够花和嫁不出去的虫子才会去那种地方吧。”

“政府那帮虫子也是走投无路了才会想出这样的办法。”

“......”

雄虫们这样的想法易钊倒是不惊讶，中低等虫子占了虫口的绝大部分，这些虫子因为等级受精神力的困扰确实比高等雌虫大得多。

令易钊惊讶的是这帮虫子竟然还在讨论朵伽星训练的意外。

“那位阁下也真是运气好。”

“不知道是那个还吹嘘说等他精神域崩溃了娶回家让大家看看呢。”

“那几只没用的雌虫惩罚过了吗？”

“洛特家族这次竟然真没动作，我还等着看好戏呢。”

“又没真废掉，这位阁下以后的路怕是会顺不少。”

“笑死虫了，吃了个大亏还不敢吭声，我看洛特家族差不多到时间了...”

亚希的意外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了有一段时间了，但雄虫们讨论的热度依旧不减，可见在上层这件事的影响又多大。

易钊有些担心会受到牵连。

“不用担心。”

雌虫突然说。

雄虫愣了一下，意识到自己不自觉地皱起了眉。

戾好像太阳穴长了眼睛，脑袋没动一下就看见他拧着的眉毛。

“亚希会处理好。”

雌虫又补充。

易钊想想也是，他们算是成功把亚希，连同着洛特家族拉下了水。

甚至让政府逮着了小辫子给研究找了个实力强大的赞助商，即堵了虫子们的嘴自己又省了一笔不小的开销。

现在，无论是公共论坛还是地下网在两...研究知情虫眼里都是一副欣欣向荣的样子。

易钊见状，原本想去眯一会儿，但是考虑到等公共论坛上的雌虫们讨论得差不多，空出位置出来后，雄虫们就该顶上来，他还是强撑着继续看。

“去睡吧，我看着。”

雌虫见易钊哈欠连天，眼角含泪的样子有些不忍。

雄虫晃了晃脑袋，拒绝了。

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他还是希望能陪着对方。

在他心里一个隐秘的角落，知道回到静海以后这样的相处恐怕不会再有了，于是更珍惜两虫这么亲密的待在一块儿的时光。

“上将你不困吗？”

易钊又打了一个哈欠，说话有些模糊不清。

“不困。”

雌虫回答。

易钊不相信，戾每天的睡眠时间他都看在眼里，自己平摊下来每天也都只睡两三个小时，对方还从来是睡得比他迟，起得比他早。

幸亏戾等级高，雌虫体质又强悍，不然早八百年就猝死八百回了。

说起这个，易钊有点儿好奇。

“如果一直不睡觉会怎么样？”

“会一下子睡着。”

“嗯？”

雌虫形容有些抽象，易钊一下子想象不出来，接着问：

“能控制着不睡吗？”

“不能，到达某个界点后身体会强制让虫子陷入睡眠。”

“明白了。”

雄虫理解成没电了，强制关机。

“你最长能撑多久？”

“七天又十九小时。”

每只军虫都会检测自己的睡眠阈值，以防执行任务时发生意外。

雌虫回答完，雄虫好一会儿没有动静，戾以为他睡着了转过头却看见对方正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

“你是怎么知道的？”

易钊没想到对方能毫不犹豫的给出了一个精确的数字，什么情况下对方才会连续将近八天都不睡觉？

“每只军虫都会测。”

雌虫解释。

易钊：“......”

易钊扒拉扒拉了自己有点儿不清醒的脑子，稍微一想就明白了，是防止关机会产生不好的影响。

戾看对方那反应就知道易钊是误会什么了，心里顿时有了股难言的酸涩，主动开口：

“你们那边呢？”

“嗯...”

易钊沉吟片刻，慢慢道：

“我们需要每天睡觉才能保持身体的健康，长时间睡眠不足可能会导致猝死。”

他说完就看见雌虫微不可查地皱了眉，然后很快又听见对方问：

“每天需要睡多久？”

“因人而异，但是大部分成年人需要七八个小时。”

说完，雌虫的眉心皱得更紧了。

“我以前每天要睡十个小时才能睡饱。”

雄虫撒谎，他只是忍不住想逗逗对方。

戾听完沉思了一会儿，严肃道：

“去睡觉。”

“哈哈哈——”

雄虫笑了，歪过去拦住对方的脖子，顺势靠在肩膀上：

“逗你的，我只用睡五六个小时就够了，而且我现在是雄虫。”

雌虫有些不相信。

“真是逗你的，我已经完全变成雄虫了。”

易钊继续笑呵呵道。

戾不说话，看光屏去了。

这么一打岔雌虫困意散去了不少，但经验告诉他，这只是一时的。

于是接下来他隔三差五地就会找一个话题去打搅戾。

‘上学时候都有过什么糗事。’

‘那一次任务最危险。’

‘带过的军虫那只给你留下了最深的影响。’

......

戾没有丝毫的不耐烦，统统认真回答。

两虫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不知不觉间，天亮了。

也正是这时候，雄虫们陆陆续续顶替了雌虫。

公共论坛再次热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