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为艰【虫族】 第43章 第 43 章

“易钊。”

戾穿戴整齐，站在床边，易钊躺在床上背对着他。

“达约法教授在等我们了。”

“困。”

易钊闭着眼回答。

“你昨晚练习的太晚了。”

准确的来说是今天练习的太早了，天亮了才睡下。

“不能明天再去吗？我感觉我就要升级了。”

“不能，如果出了意外，还有时间解决。”

“出了意外不就不用去了吗？”

“要去。”

“......”

“不用担心。”

“......”

雄虫翻身平躺，看见戾正笔直的站在自己床头，沉沉的注视着自己。

“行吧。”

易钊一个挺身，坐起来，快速地从雌虫旁边擦过，进了浴室。

他动作很快，洗漱完，两口吃掉早饭。

走到检查室时花了不到二十分钟，如戾所言，虫子们已经准备就绪。

“抱歉，来晚了。”

“没事儿。”

达约法和煦道，他知道雄虫始终有些焦虑，也猜到今天对方可能会赖一会儿，不过竟然只有十几分钟，比他预料的好很多。

其余雌虫也没意见，直勾勾的盯着两虫，示意可以开始了。

两虫上前躺好，达约法站在原地，不着急，不急不缓的解说：

“雌雄虫之间的精神域链接不同于疏导，疏导是单方面的，链接则需要两方配合。”

“上一次雄子你强制进入雌虫的精神域，才会激发上将的精神域暴动。”

“你头顶的仪器会切断你的精神力释放，和上次一样，你可以尝试突破它，只不过要把握好力气，不要失去对它的控制。”

“上将，一会儿雄子的精神力进入到你的精神域后，不要排斥，尝试和它互动。”

两虫点头，这些话他们这几天已经听过无数次了。

雌虫又分别看了躺好的两虫，朝操控室递去一眼眼神。

仪器启动。

“开始了。”

话落，易钊暗暗呼口气，回忆着上次的操作，再结合达约法的讲述，缓慢操作起来。

脑袋微微发热，渗出一层薄汗，屁股底下的硬床给他感觉有些像那片混沌的精神域里还没搭建成功的土地。

很舒服，很放松，他恍恍惚惚的以为自己回到那时候。

眼前还是熟悉的一片漆黑，不久就会出现闪烁的白点。

自己飘荡在其中，被黑暗静静包围。

沉沦着沉沦着。

等易钊就要放任自己继续下陷，同第一次那样失去对意识的控制时，他猛地惊醒。

意识回笼，他不出所料的发现，自己早已身处自己的精神域。

这里和记忆力别无二致。

冷静！保持清醒！

不要失去对它的控制。

雄虫在心头默念，调整好状态。

第一步完成。

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感知戾精神域的存在。

上一次就是在这里出了岔子。

那时候他第一次清晰地触碰到自己的精神域，欣喜地想要与对方分享，莽撞的闯进去。

这一次，易钊决定礼貌一点儿。

他把对方的精神域想象成一间屋子。

自己路过他的外围，扒在外面，询问能不能进来。

‘我能不能进去。’

仿佛已经看见了那片无垠的宇宙，身后是同样的一片空间。

‘我想进去。’

他的精神力领会到他的诉求，急切地向发出请求。

‘上将。’

戾：“......”

雌虫神奇般的领会到了自己精神域外那股精神力的意思。

它紧紧贴着外壁，看得出来十分的有些着急，却不主动寻找出口，好像要等他过去给一个答复，自己应允了才会进来。

戾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该如何告诉那股精神力自己是同意他进来的。

它看起来可怜又难受。

戾慢慢的朝它靠近，距离越近越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无害。

即使潜意识里已经拉起了警报，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凑过去，还一边想着：

自己的精神域很糟很乱，客虫会不会不适应。

越来越近。

最后他们只剩下一个外壁的距离。

易钊：“......”

‘有东西向他靠近。’易钊发觉。

很熟悉。

是...

戾！

扒在外壁上的精神力有一瞬间的躁动，不过很快就稳住神。

意识到这是对方同意的信号，易钊慢慢的进入，原著精神力却悄然拉开了与它之间的距离。

过程并不如他想象的艰难。

就是...

对方精神域的暴动开始影响到了他，

烦躁，

想要破坏。

无助，绝望。

想要嘶吼...

汹涌的情绪朝他袭来，意识到不对，易钊赶忙停止脚步，无措的定在原地。

“加大阻隔”

戾听见了达约法的声音，结合精神域里正在发生的事情，他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控制着精神力，他开始压制那些暴动。

易钊则对外界的一切一无所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感觉受到的压力忽然小了些，于是试探着继续前进起来，忽略了一直在旁边，现在却消失不见的‘戾’。

暴动并没有减弱太多，易钊强忍着不适，慢慢的朝中心的靠近。

越靠近，那股无法遏制的情绪就越愈发嚣张。

如果不是身负重任，他现在就想立马离开这个地方。

链接与疏导不同。

他算是深刻体会到了。

链接就像把自己变成对方，成为对方的一部分，于是见对方所见，感对方所感。

也是此时此刻易钊正体验着的。

戾也好不到那里去，感受精神域遭到入侵，领土正在被割去，五感正同另一只虫共享，精神力本能的开始抗拒，尤其是对方离中心越近，他愈发的控制不住想要将对方驱逐。

无瑕再顾忌其他。

它停下所有动作来抵抗本能。

可刻在基因的抗拒，异常糟糕的精神域转态，加上多年从军经历，他没过多久就彻底失去控制。

变故突生，暴动倏地加强，易钊慌了。

‘找到那股精神力’他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

‘上将。’

迫切的想要知道对方的位置，精神力不自觉的开始扩散，自发顶撞起那些让他感到不适的源头。

戾的眉头猛地一缩。

“加大阻隔！”

磅礴的精神力被堵塞，找不到出口，浑身的动作都被牵住。

受到的阻挠让易钊发泄的**更加强烈，情急之下。

原本温和敦厚的精神力再次翻腾起来。

不过这次，它目标明确。

陌生精神力一铺开，这片精神域立马予以了强烈的回应。

空间里顿时炸开了锅。

无数石块相撞，破碎的石子向四周飞散，炸出一朵朵银白色的烟花。

细小的石粒圈进旋风当中，高速的运动，和剧烈的摩擦下，竟像搓泥丸那般紧紧团在一起。

而旋风移动的速度丝毫没有因为其中物体质量的加重而减缓。

反而疯一样的扩展起体积。

四周的一切迅速被吞并在其中。

尖锐的风声愈拉愈响，呼啸着横穿整个精神域，声音渐渐失真。

“加大阻隔！！”

一切即将朝着不可挽留的方向奔去！

“等等！！”

第二个音节嘶哑到无声。

千钧一发之际，罪魁祸首终于找到了蜷缩在角落里的精神力

认准方向，急速发射过去。

四散的精神力倒放般的朝着某个中心聚拢，瞬间从一张大开的网变成一床柔软厚实的被子。

紧紧将即将溃散的精神力包裹在其中。

‘戾。’

易钊死死地抱住它，

‘上将的精神域好可怕。’

......

冷汗顺着鬓角，流过脖颈，渗入纯白的枕套。

发白的掌心渐渐恢复淡粉色。

剧烈起伏的胸口慢慢找到了适宜节奏。

戾只感觉自己陷进一片柔软坚韧的不知名物体当中，他被严丝合缝的包裹住，隔绝了外界的一切，抚慰了深入骨髓的不安。

他看见一片一望无际的青色草地，生长在自己的精神域里。

戾从来不知道那片时刻盘旋着旋风，布满厚厚泥土的地方能有这样的生气的一幕。

他慢慢的躺下，柔嫩的草尖带来酥酥麻麻的痒意。

从脸颊传到心尖。

在这片静谧的安逸里，沉沉的睡过去，带着盈满心脏的安心。

......

检查室里充斥着两股毫不相关的精神力，此刻却在慢慢的交融，丝丝缕缕地交缠在一起。

“成功了?”

不知道是谁轻声喃喃道。

一阵无声的惊呼霍然迸发，所有虫眼底都是难以置信的惊喜。

B级雄虫与S级雌虫的精神链接。

一道道狂热的视线聚集在眉心缓缓舒展的两虫身上。

“阻隔仪先不要关。”

“......”

狂热的气氛冷淡了三分，但依旧炽热。

“好。”

操控虫回答。

精神链接，又名精神域共享。

一种特殊的精神疏导方式，通过共享精神域的状态，对精神域状况稍差的一方提供正向影响，从而达到疏导效果。

可碍于雌雄虫精神力的根本属性不同，加上虫子们的排斥，成功几率极小。

上次误打误撞，还没有链接成功，虫子们心惊胆颤之余也觉得有些可惜。

这次即使有阻隔仪的帮助，研究虫们也算是见着活的了，不怪他们如此激动。

“时刻监测两只虫的状态，发现不对立刻通知我。”

留下这句话，达约法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他最里层的衣服已经完全汗湿掉，得回去换一件。

其余无关的虫子等心情平复下来，也陆陆续续的离开，回到自己的岗位。

......

易钊察觉到怀里的精神力的气息逐渐变得安稳，连带着四周的暴动都有了平息的迹象，他松了一大口气。

知道是自己起到了作用，他继续一动不动的包裹着戾。

顺便感受着对方精神域的变化。

回想起查过的资料，他知道他们大概是成功了，此时此刻，戾说不定正在他的精神域里。

想到这个，他有些得意，直觉戾一定会喜欢他的精神域。

幸好，没发生意外。

经过这一次的刺激，他的精神力升级速度说不定又可以加快，即使升不了级，也有了其他的疏导办法。

一次的成功并不足以两虫建立足够稳定的精神链接，充其量只是提供了一次经验。

但易钊依旧乐观的想着。

因为希望疏导能够更有效，也不敢擅自离开，就这么裹着对方，在这片的精神域里待了很久。

等两虫悠悠转醒，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天。

戾向睁开的眼睛，他只感觉自己是睡了一觉，精神域里的时间总是流的更快，担心错过了聚会，依依不舍的先退了出来。

他把脑袋转向易钊的那边，看着对方闭着眼安安稳稳的样子，悄悄地起身。

易钊感受到戾的离开，也睁开了眼睛，同时侧头。

两虫的目光就这么交织在一起。

“上将。”

操作室里有虫，易钊没有笑的太明显，声音也还算平淡。

“嗯。”

但和戾相比，情绪还是十分饱满的。

头顶的阻隔仪移开，达约法适时出现。

“醒了？感觉怎么样？”

“很好。”

雄虫回答，达约法看向戾，简单打量两眼，便知道了答案。

“有惊无险，恭喜你们，链接成功。”

两虫表情淡淡的，雄虫早就猜到，雌虫早就料到。

像是没看见时不时传来的研究虫们亮晶晶的目光。

“......”

达约法无奈道：

“那就回去吧，雄子一会儿收拾完记得来做检查，已经耽搁了一次了。”

“上将也是。”

“好。”

话落，两虫离开实验室。

回去的路上知道自己躺了一天一夜，赶忙钻进浴室洗了个痛快。

吃完饭立马折回检查室里里外外的检查一翻，再回来已经是深夜。

情况喜虫。

易钊的精神力已经无限趋进A级，戾的精神域得到极大的疏导，这一次的链接能抵两次A级雄虫的深度疏导，因为持续的时间够长，易钊的精神力充沛，精神域状态极佳。

雄虫躺在床上，枕着胳膊，仰着头看着天花板。

达约法预计他的精神力能在三天之内完成升级，聚会的日子刚好就是底限。

原本飞飞扬扬的愉悦心情一下子消散了不少。

于是戾从浴室出来时，迎面就撞上了一本极厚的书。

书像是也被吓了跳，哆嗦了一下，慢悠悠的飘走。

易钊一脸郁结的样子便出现在雌虫的眼前。

他走过去直挺挺的躺下，空中乱飞的物体们纷纷回到原位。

“上将，还有什么练习的方法吗？”

“我只知道雌虫的。”

“是什么？”

“不适合你，睡了吧。”

“......”

“易钊，不用担心。”

床垫轻轻地晃了晃。

“我就是不踏实。”

雄虫说。

“不会有事，我保证。”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良久。

“好吧。我相信你。”

易钊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