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阴这会子又换上了另一副样子,状似真诚地对他说:“老大,你什么时候杀上天界?”
谢书情:“????”
江无有:“......”
烛阴见他们一脸鄙夷,登时激动起来:“老大!天界那群鸠占鹊巢的家伙,你不打算收拾他们吗?“
谢书情不知怎么回答他这番话,且不说他压根对这些事毫无记忆,就凭如今他这副法力尽失的身体,别说天界,打个普通修士都困难。
“烛阴,这可能不太行......”
“为什么?”
谢书情将手一摊:“你看我现在有法力吗?”
对面的烛阴听闻将头一顿,眼瞳在一瞬凝为黑线,注视着谢书情。
“老大,哪里没有法力了。”
烛阴眼睛又复圆溜溜,但几秒后,他又改了说辞:“不对,现在来说,是没有了。”
江无有却比他更着急,询问道:“可有解法?”
烛阴瘪了瘪嘴,似乎不懂他们为何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方法不是摆在你们面前吗?”
谢书情疑惑:“我怎么不知道?”
烛阴见他不开窍的模样,一脸恨铁不成钢,摆了摆手:“罢了罢了,我这就给你开天门——”
说着,他就要凝法。
谢书情听到“开天门”三个字一下反应过来,急忙制止:“你作何......”
“开天门,让你归位啊。”
江无有的表情有些失语:“这就是你说的办法?”
烛阴回转过头看他:“对啊,你现在没了法力,就是因为法术不认主嘛。”
“可不是人人都像我这般火眼金睛。”
说着,他又提溜转了几下自己的眼睛。
谢书情惆怅地抚上额头,他早该猜到是这个局面,但依照他白日里的情况来说,他的真身一定不会愿意回归神位的。
“你这样做,就不怕他回归神位后揍你?”江无有说着向对面人示意。
烛阴闻言尴尬地用小短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我有一个问题。”谢书情道,“回归神位后,我会有什么变化。”
怕对方理解不了自己的意思,谢书情又补充了一句:“换言之,从前那个我会取代现在的我吗?抑或两者会和平相处?”
这次烛阴没有立马接话,谢书情就知道他问到了关键,方才他就有些疑惑,烛阴一直急于自己归位,好像并非简单的清算前尘这么简单,他能看出烛阴对曾经的那个自己的执着,或者说,那份记忆的执着。
烛阴犹豫了几息,才开口坦言:“很大概率,此世一切,尽归尘泥。”
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失忆的另一个说法,或者说,归位的代价便是杀死如今的自己。
谢书情轻笑一声,随后,长长地一叹。
江无有看出了他的纠结,朝他靠近了几步,仍旧是那副从容不迫的样子:“我们不选。”
“书情,一个魔渊而已,不过我剑下败徒。”
他擅自替谢书情做了选择。
谢书情缄默不语,他此刻只觉得自己甚是懦弱,明明因他而起的事端,如今却要旁人替他背负,还是他在这个世界里,为数不多所珍视的人。
他知道江无有总是能轻而易举看穿他隐藏起来的独白,说出那些没有勇气开口的抉择,可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面前这个人都替他承担了太多,他无法再做到心安理得,接纳这份情意。
如若他归还不起。
烛阴趁着间隙扭了扭身子,翻身跳入墟海中,滚了一圈,露出半个脑袋浮在水面:“老大,我这是衷心之言。”
谢书情思考了一阵,对他道:“能不能把我重新复位以前的境界?”
既然升阶不成,降总是可以的吧?
烛阴似是被他的话震惊道,一脸不可置信:“你怎么还想退回去!”
见他仍旧执拗,烛阴也吐露了实话:“我没做过这种事,况且......我在这墟海中已沉眠万年,如今都退化成这孩童模样了,法力境界早不如从前。”
谢书情见状,只是沉默地点点头:“行。”
月光洒满海面,四周却并不清明,反倒黑如浓墨,也是在这时,江无有注意到了哪里不对:“怪事。”
谢书闻声转头:“怎么了?”
江无有指着水面边缘的位置:“你看,没有影子。”
跟着他示意瞧去,只见原本还反映两人倒影的位置,墨蓝深邃,就连烛阴的下方,也没有任何影子。
谢书情抬头看向远方,观察片刻后,得出结论:“月光也没有。”
那本该被海面反射的华光,投身入海后却像被吞噬一般,照不出半点光明,海水像一张深渊巨口,把一切投身其上的东西,吞了个干干净净。
“真是怪事,我从前来这里,可不曾遇见过。”江无有指尖探向水面,感受了片刻,并没有察觉有法术的痕迹。
“小孩儿,海底可有异常?”
烛阴听见这个称呼,立即举起手脚张牙舞爪起来:“胆敢对本座不敬!!”
“抱歉抱歉......”谢书情蹲下身,抬手抚上他的头,“他不是故意的。”
身后的江无有满脸戏谑,一点也看不出“非故意”的样子。
烛阴叉腰,站在海里,说:“能有什么问题,黑漆漆的,啥也没有,最近连屏障都又挪动了几分,憋屈死了!”
“老大你什么时候带我走呜呜呜呜......”
见他又要哭诉,谢书情赶忙见招拆招道:“你别哭,别哭我就带你走。”
闻言,烛阴真的紧闭了嘴。
“你方才说,屏障挪动?”谢书情捕捉到方才话语的细节,询问他。
“就是我此前同你讲的墟海边界。”江无有说道。
烛阴听后连连点头,声音闷闷:“就是那个可恶的家伙!”
“以前也会挪动吗?”
“就挪过一两次,不多。”
谢书情捏着下巴思考着,又问道:“会恢复吗?挪动出现的时机可有规律?”
烛阴嘟着嘴,回他:“之前两次都恢复了,没什么规律吧,非要说,那便是每次挪动都扰得我实在睡不好!气哉!”
“睡不好?”
烛阴回想着他的经历,抱怨道:“每次睡觉都吵死了,耳朵边总感觉蚊子在叫,吱吱呀呀叫个不停,问心岛上的那群凡人一起说话都没那么吵!”
这话像是一下戳中了谢书情的某个穴位,他灵光一闪,猛然想到什么似的,转头见江无有的表情瞬间明白,两人定然想到了一处。
“镜面之界。”
两人异口同声道。
烛阴听他们东一榔头西一锤子,有些云里雾里,茫然地摸了摸头。
这个法术被当做障眼法使用得比较多,并不能对人造成任何伤害,通常只是江湖骗子拿来哄人的小把戏,后来被修士改良后,才用作诱饵和防盗。
而镜面之界最显著的一个特点便是,被模拟者将会失去影子,同时存于镜中的生灵无法掩盖其生息,所以这类术法对于修为稍有所成的修士,便只是掩耳盗铃。
若把这一切解释都为镜面之界,那么一切便有迹可循了,抓不到的时危,海面消失的倒影,甚至于突然失踪的岛主,都可能与此有关。
烛阴之所以每夜会感到吵闹,便是镜中人所带来的声响。
但如若以此推断,时危的身影始终只在问心岛上出现,存于岛上却不见其人,那么他所藏身的那个镜中世界,如今——
岂不正在他们脚下。
谢书情心有余悸的朝脚下看去,身形一晃。
“这样庞大的镜面之界,所耗法力,绝非寻常者能及。”江无有亦想到此点,冷静分析出当下情况。
“你是猜测,魔渊已经来人了。”谢书情的眉心聚成一团,担忧看向他。
“或许不止一个魔主。”
江无有一句话,将他彻底浇了个透心凉。
“魔渊?”泡在海里的烛阴听到他们提及这个称呼,顿时来意,“你是说住在神木底下那群流氓?”
谢书情见他大有了解,这才想起烛阴当年可是和“他”并肩作战过,定然对他们知根知底,赶忙询问:“你见过他们?”
烛阴想了想,回他:“好几次想从墟海溜出来,被我打回去了,之前神木结了个果子成形,跑到海里搅得我几天不安生,最后被我一脚踢上了岸。”
两人听他这描述,不是不隐还能是谁......
“话说,你们见到我的鳞甲了没,我之前掉了片鳞甲,因为那一脚一起踢了出去,也不知道如今在哪儿……”
谢书情想到他龙形那浑身鳞甲的模样,不忍问他:“你掉的每一片都得记如此清楚吗?”
烛阴听后一下激动起来:“我可是曾掌管四季轮回,东升西落的天地神兽,随便掉下一片鳞甲都有灵性,若被有心之人捡去,麻烦就大了!”
谢书情好像隐隐想到了什么:“你的每一片鳞甲都会变成生灵?”
烛阴在水中扑腾:“也可以是法宝~”
到这里,谢书情已经能完全确认,那玄雪庙中的须臾,定然是烛阴鳞甲所化无疑,同不隐一起出现,又神秘莫测。
“我大概知道你的鳞甲在哪儿了。”江无有笑得玩味,显然,他也想到了这点。
烛阴一喜,连声音都变得细嫩:“真的吗真的吗~”
“被一群和尚当宠物了。”江无有戏谑道。
烛阴听他这样说,大概已明白去向,当即气呼呼地鼓起肚子。
见状,谢书情原本还想告知他须臾被当作了胥帝长枪一事,要真说了,他岂不得气成皮球?
“如此说来,你打魔渊绰绰有余?”江无有抓住重点,想要探他的底。
“额......”烛阴却突然面露难色,“本质上是这么说。”
他朝谢书情投去求助的一眼,眼巴巴望着:“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老大回归神位之上。”
莫名其妙又扯到自己,谢书情问他:“与我何事?”
总不能,他俩还命运相连了。
“那就要问老大你为什么以前那么专横,降服了我不够还要把人家神骨纳为己有,和你的神格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
一语成谶,谢书情现在只想给前世的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或者,老大你考虑考虑,归位呗?”
“不行——”
谄媚的表情还没表演完,就被江无有一声呵斥吓了回去。
“镜中天地,可有办法过去?”
谢书情冷不防一句,两人双双望向他。
“或者说,可有办法,使其颠倒过来。”
江无有似是猜到了他要干嘛,当即严声否定:“书情,此法断然不行。”
江宗主的身份,后面会放在番外里去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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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颠倒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