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林佳奈已经成年了,甚至说已经二十了,去警局立案完全没有找家长一说。但是可能意识到事件的严重性自己迟早有天心理承受不住,最终还是说了。
林佳奈纠结了很久,去警局的路上不安的扣着车座椅,出租车不比私家车,坐垫是布制的,却也几乎将坐垫揪变形一个角。蹲在警局前寒风瑟瑟,冻僵的手指却还不停滑动手机查看,看着和妈妈哥哥一次一次的聊天,内心揣度着他们的态度。然后最终说了。
哥哥没回消息,他只是一个朝九晚五的普通公务员,今天还是工作日,兄妹俩已经很久没一起生活了,估摸不准哥哥到底是没看到消息还是已读不回。
等了好久好久,寒气都好像侵入身体了,妈妈才到,一身风尘仆仆还提溜着棉拖鞋,脚踩着拖鞋后跟甚至还没穿好。
“警察说什么了?”刘从玉在看到林佳奈时就开始叫唤,“你这丫头天天干些什么事!”
“5000块!你有这么多钱,每次是怎么好意思找我们要生活费的。”刘从玉说着还伸出食指狠狠戳着面前人的脑袋,一下一下泄火,即使林佳奈比刘从玉高出不少仍然低着头受着指责,安静站着也不躲。不过林佳奈后悔了,即使找不熟的朋友诉说被当做笑料也不该找家人分享。
“是木头吗,说话啊,警察说钱追的回来吗?”刘从玉恨铁不成钢看着眼前垂着头一言不发的人,越是不开口她越不顺眼这个憨货。差点要发作时面前的人总算开口了。
可是只有几个字,“追不回来了。”
“追不回来?!”
刘从玉稍稍浑浊的眼球瞪着眼前这个蠢货,“你说追不回来,”
“那你通知我干什么,我能把钱给你变出来吗。”
“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了,拿着点钱从来不干正事。还交什么网友,一天天的只会装矫情。”
刘从玉毫不在意这是人来人往的警局,实际上好像很难让她认识到林佳奈也是受害者不想再听到闲言碎语,不过现下可能没有比她说的还能在林佳奈心里插刀的利语了。
“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这么大年纪还要父母操心。”
“还愣着干什么,既然要不回钱还要在警局前丢人吗。”刘从玉眼看着林佳奈机械地打开手机,直接扣下,“5000块!你怎么还好意思打车的,走两步路就到公交车了。”
“快点,我和你一起去车站,我都不知道你上个大学还要家长这么操心。”
警察局差不多位于市中,而家在市北边,学校在市南边。刘从玉最后看了一眼被自己送上车的败家子。
“下车了就快回寝室,一天天不要抱着个手机玩,朋友圈也别发一些有的没的,陌生人怎么看到会怎么想你啊。”
......
林佳奈作息一向很好,坚持11点就睡觉雷打不动,不过今天一直听着歌反复辗转反侧,时不时打开微信看看,但消息列表空空如也。
不过屏幕闪烁,有人发消息了。
“不是这种明显的骗局你也被骗。”
“她怎么能相信呢,你怎么不好好把关谁都相信啊。”
“该怎么说你,你厉害。”
林佳奈感觉好像要呼吸不过来了,刚想抬手擦一下瞬间蓄满的泪花,眼泪已经顺着脸颊淌了下去,起身想要找床边的纸巾的同时,眼泪已经控住不住地哗哗溜了起来,耳塞早就被浸湿,手忙脚乱,慌乱的不知道是先擦眼泪还是先摘下被打湿的耳塞,还要拼命控制住自己不要发出一声哭腔。
室友三个幸好还在聊天,林佳奈下床穿鞋打算去一趟卫生间。
“诶诶,谁啊,谁走了,你还没说到底去哪玩呢。”张三说。
“我没下床啊。”
“等一下,好像是林佳奈。”
意识到室友打算探头看了一眼,林佳奈低垂着头,不敢出声,怕泄露出一丝哭腔。
整理好泪迹已经是五分钟后,失魂落魄地从厕所出来,室友还在积极讨论国庆的出游计划。林佳奈喝了口水,拉开椅子但是没坐下,就这么站着不知道要干什么,即使她很困但丝毫不想回到床上。
李四本来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突然停顿了一下,“林佳奈还不睡吗?”。
“诶,要不要问问林佳奈去不去。”张三开口。
“十一这么难得的假期,林佳奈你和我们去山上露营吗?”李四满怀期待,从床帘探出头,林佳奈紧张得赶紧爬上了楼梯。
“不,不了。”发现被注意到,受伤的兔子还没反应过来,“我可能...可能有事。”赶紧爬进床上,窗帘拉上的瞬间,心脏又闭塞起来但是也获得一丝丝随意的自由。
然后是沉默。林佳奈静静地听着一丝一毫的声音,脑子涌现出一种脆弱的直觉,一分钟前应该又有几个人被普及到自己被网友骗了五千块。
很久都没传来声响,林佳奈放弃探听了,内心很焦躁,反复刷着手机,点开又退出。
感觉一寝室都在无声交流着自己的愚蠢行为,寂静也是折磨。
不行,不能想了。
辗转睡不着。
不,辗转还是消灭不了清醒。
林佳奈盯着床帘顶放空,四支乃至八支杆子支撑起一片不断向内塌陷的顶布,林佳奈只是发呆。
手机却突然传来信息,在这个寂静的寝室。即使想着可能是妈妈或者哥哥的马后炮,林佳奈还是没有犹豫打开了看。不过只是班群里一条竞赛获奖名单链接的通知。林佳奈刚好无聊点开的很快,然后知道了今天第一条好消息——寝室一起做的这个项目策划得国奖了。
以往林佳奈肯定开始和室友庆祝了,但现在想着反正她们会知道吧,只是躺在床上没有动静。仔细看看奖金内容,竟然还要在十一假期去邻市参加颁奖仪式,不过内心有什么奇怪的感觉涌现......
“哇,我们真的得国奖了诶,快别睡了别睡了。”王五首先打破了寂静,寝室活过来一样淅淅索索。
“什么东西,你说什么?”
“哎呀自己去看学委发的消息。”
吵死了,不过林佳奈好像想起来一件事——刚刚室友不是已经约好国庆爬山了吗。。。
“等一下,链接附录上好像说要我们国庆去邻省领奖。”王五还在看,但林佳奈有种不祥的预感,因为附录下一条好像说只需要大于等于一位代表。
寝室顿时哀嚎声四起,“真的吗,不是啊谁国庆那么闲去领奖,”张三哀嚎,“哎等等,好像只需要一位代表,”
“呜呜,好佳奈。”
“佳奈你最好了,我们三个真的酒店啥的都定好了,来回大巴刚刚也好不容易联系到了。”
“佳奈,佳奈,来回的车费也可以报销,去邻省来回也不便宜,你就当去旅个游嘛。”
......
“知道了。”
......
幸好大三课不多,上午就上完了一周的课。林佳奈下课直接出了校门。
边走边拨打电话,还是熟悉的电话铃声,对方接的很快,
“茵茵,我想去滨江路。不打扰吧。”林佳奈借用着以往轻松的语气。
“嗯嗯,好,没事。”
“那等会儿见。”
林佳奈不想待在半生不熟的地方了,和白锦茵知会了一声就去了白锦茵旧家。记得还小的时候,林佳奈每次受了委屈就喜欢逃跑,一个一个朋友的家全跑去过,然后没呆多久就被孩子的爸妈发现是离家出走,打电话告诉了刘从玉。幸好四年级班上来了个转校生,她家里只有一只会说话的鹦鹉,鹦鹉不会打电话了,见到人只会一视同仁地,
“你好。”
“你好。”
“你好。”小太阳估计听到了开门声,在笼子里叽叽喳喳欢迎着很久未见的朋友,不知道十多年过去了,它还记不记得长大了许多的朋友。
一切像是倒帧在眼前播放,它鲜黄的羽毛剥落了些许,喙也长出了小小的黑斑。好像白锦茵说鸟无聊了会开始自啄羽毛。久别地隔着鸟笼看了会儿小太阳,林佳奈拿出手机搜索——怎样让鹦鹉开心。
打开了电视机,琢磨不准索性放了点钢琴曲,希望小太阳听着不要焦虑了。
给自己准备出一些水,还是和很久之前一样用一次性纸杯接着,不过空荡荡的房子已经没有主人家们的杯具。每间房都是空空的,突然感觉无论是叽叽喳喳的宿舍还是钢琴曲包裹的空房子。
林佳奈都感到孤独。
如果一直孤独下去呢,好像过了两周还不能调整好心情会是生理上的精神疾病,会和掉落的羽毛一样轻飘飘不去过问甚至无人拾起吧。就像现在只剩下空洞的羽根的背。
林佳奈开始思考自己的解药,缓解这个情绪倾覆的临界点。
见证着很多从无到有,林佳奈开始很怕消失。
但是某一瞬间,意识到了自己的消失却可有可无。
整理好情绪,既然不可避免要接触,要去完成,就先完美地在所有人面前表现出无懈可击。
决定好了要去就开始行动,林佳奈搜索着各个近期能去邻省的旅行团,想着正好可以借此机会离开讨厌的地方散散心。
一直查阅到手腕也有些酸疼了,房间里也只余钢琴尾音——小鹦鹉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窗外老旧的楼房合着其他的一切都在不知不觉中熄灯了,映得星星好亮,好想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