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云见日 第3章 黄裙愧疚

公玊玉满脑子都是巿予说的话，震惊又烦躁，他驱使着四肢无力地走回家中，刚踏入家门便径直向洗手间走去。他扳动阀，哗哗的流水冲刷着他的身体，仿佛要将心中的烦闷与疲惫一并洗净。直到浴室里氲氤渐满充得他头晕眼花，这才拿起浴巾随意地披搭在湿漉漉的身体上

他挪移着步子走到镜子前，轻轻打开水龙头，涓涓白素顺着水流冲刷而下，直至洗手台水满。他猛地一头扎进水中，水花四溅，落在白瓷砖上，粒粒分明地淌落，形成一滩滩小珠。这些溢出的水珠沾湿了他的腹部，被毛巾抹干的皮肤又湿了个透彻。冰凉的水贴在皮肤上，又冷又粘，但他并未在意。

他就闷在水里，一秒两秒……一分钟，他想呼吸，这样想着不自觉便吸了口气水流从鼻腔流入肺管呛得他有些难受，终于他体会到濒临死亡的无助与孤寂，他害怕了再也忍受不住这种折磨，他仰头湿漉漉的发丝滴着水，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空气，像是干燥皲裂的土地突然遇到甘霖疯狂的夺取

他看着镜子里的人，狼狈可笑，胆小如鼠，他实在不想看见自己这副无能的模样随即挥臂一拳打在镜面，好像只要这样就可以把那个懦弱的人驱除体内，只有感受到疼痛才能体会活着，“咔嚓”镜子里的人碎成了零星几片，破损的玻璃上染上了血，他手支着洗手台垂头，有些水进嘴里——好咸

“我真的好没用，连见你一面都不敢”他哭了，泪杂着水早已分不清了哭够了，他泼一把水在脸上，一些血红也沾上了面颊，他冲着手上的血，表情全然麻木

从碎裂的镜片中反映出一个身影，在他身后正津津有味的看着他光溜溜的模样，他不觉得羞耻反而细细打量一番，人挺好看的就是今天他看的多了看腻了，不过这身体皮肤白皙肌肉线条流畅，不愧是自己选的养料，他品鉴“你身材不错”

公玊玉见到他，仿佛见了鬼一般，吓得赶紧躲回洗澡间，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巿予也走了进去“我去哪都是无人之境，所以你答应吗？”

眼见对面的人步步逼近，公玊玉不禁连连后退，匆忙中拾起刚拭过身躯的毛巾，遮蔽着敏感部位。“站住，你这变态，竟敢私闯民宅，给我出去！”

“不对……”公玊玉想到衣服在外面，他将巿予推进洗澡间，匆匆忙忙地跑开，消失在门外，“你别出来……”

他急急忙忙套好衣服，巿予就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忙乱看着他羞耻，公玊玉觉得巿予一定是有什么怪癖不然哪有人会直勾勾的盯着一个裸身的人

巿予毫不客气的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

“你去坐沙发，别坐我床”公玊玉不满指挥“电视对面那个”

这间小屋并不宽敞，布局也十分简朴。除了卫生间，客厅也兼作卧室。沙发位于电视对面，而床则紧邻着沙发，大小与沙发相差无几，确实容易让人混淆。然而，尽管空间有限，这里却收拾得颇为整洁。

房间不在大小，在人

把巿予撵到沙发后，公玊玉盘腿在床问正题“你来做什么？”

“下午的事，答应我”巿予一板一眼道“我知道你的秘密”

公玊玉想眼前这个人一定没有威胁过人吧，他嗤笑出声，巿予嗯了一声有些疑问，这还是公玊玉第一次听到他有感情的话，虽然只有一个字

他收笑“不好意思，不过你这样说真的很没有说服力”

“……”

“你不是人，那你是什么东西？”公玊玉觉得自己在骂人但看巿予根本没有什么反应他也不在乎了

巿予淡漠“恶魔”

公玊玉轻轻地应了两声，表示清楚。他接着好奇地问道：“那么昨晚在你身边的那个人，他也是恶魔吗？顺便问一下，你们似乎都有自己的名字，这些名字是谁取的呢？”

“……话太多”

公玊玉也不在意“那你一个个回”

“他是，自己取”

简洁明了

其实公玊玉以为巿予不会回他，没想到他还真回了，他又问了一个问题“你会杀人吗”

“……”

巿予不回他，自己走了

走前留下一句话“自残，蠢货”

公玊玉有些懵逼“怎么还带骂人的，果然没人性没礼貌”因为突来的不速之客倒是让公玊玉的精神有些回温不似方才的麻木，精神的靡钝一解除手上疼痛立即袭击上来，他找了一圈才找到医疗用品，他不熟练的把手背给包扎成了哆啦A梦的手

随后也不管湿答答的头发直接倒床睡去

或许是太过思念，他又一次见到了那位黄裙女孩，她依旧和过去一样美丽。她坐在公玊玉身旁，笑容可掬地说：“哥，你一定会很有出息的，一定要带我离开这里，我不喜欢这里。”

公玊玉轻轻揉乱女孩的发丝，眼中闪烁着温柔的光芒，柔声承诺道：“好，哥哥一定会带着你离开这里。”

公玊玉想好好看清女孩的样子，他低头便是一愣他身边哪里还有女孩的身影，只剩自己一人坐在床边，他脑子有些反应不过来，从屋内跑了出去边跑边喊道：“安，你在哪？”

他一路追寻，一路奔跑，终于在那条狭窄而昏暗的小巷中，捕捉到了那抹熟悉的背影。空气中弥漫着下水道的恶臭，但他却仿佛未曾察觉。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前方跪地的女孩身上，心中涌过一丝释然。女孩的衣裙上沾着一些湿漉漉的东西，还有些许滴落在地面上，尽管难以辨认，但可以感受到一丝不祥的气息。

他迫不及待地跑到女孩身边，紧紧抱住她。女孩的身躯瘦弱得令人心疼，骨骼的压痛感传递到他的体表，但他选择忽略这种不适。他用双臂再次将女孩拥入怀中，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身体，生怕一松手她就会再次消失不见。他轻声喃喃自语：“没事的，别害怕，哥哥在这里。”然而，他并未察觉自己的声音正在颤抖，透露出他内心的紧张与不安。

怀中的人终于抬头看到女孩的模样公玊玉的双手一松，朝身后瘫坐下来女孩没有管公玊玉眼中的震惊只是流着泪“哥，我现在不像他了，妈妈能带我走了吗？”

公玊玉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瞪大了眼睛，女孩哭着恳求道：“哥，我好害怕……哥你带我走吧，求你了”

女孩爬到公玊玉面前，紧紧地拽着他的衣服。白色的衬衫上留下了一个触目惊心的血手印，而女孩的脸上，无数的伤口正汩汩地流出鲜红的血液，看着十分骇人。见到公玊玉惊恐的表情，她像是明白了什么，缓缓站起。她的头发披散着，身后是暗哑的灯光，打在她那沾满了血迹的黄色连衣裙上，穿透发丝看着就像一个女鬼。

她癫狂的笑了“哈哈哈哈，哥你也不要我了吗，果然你和他们都一样不可信，你不是说会来接我的吗？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不来接我？我讨厌你！我恨你！”

公玊玉终于反应过来，他猛地站起，拉过女孩。然而，在握住女孩手臂的一瞬间，他却怔住了。她的体温很凉，像冬日里的寒冰，手臂的触感也不对，原本光滑的皮肤上现在满是凸起的伤痕。他又心疼又害怕，还未用力，女孩就再次消失了，手掌握了个空。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这次握不住她，以后就在也握不住了。

他像疯了一样，拼命想要抓住那虚无缥缈的人，却只能感受到手中空无一物。他心中充满了悔恨和自责，“噗通”他跪倒在地，狠狠地一巴掌抽打着自己的脸颊。这时他才有些清醒，看着地上那几滴痕迹，他确认刚才的女孩真的存在过。可是他这次还是没有能够救下她，自己真是该死。

周围越来越黑，恶臭也越来越重，仿佛在往人脑子里钻。现在仿佛置身于动物的胃中，他感觉自己被腐蚀着，正在一点一点消失。密密麻麻的疼痛往身体里钻去，公玊玉身体有些不稳，直直地倒了下去。在他迷糊中，他又听见了女孩的声音：“哥，我恨死你了。”

等公玊玉从梦境中醒来时，他感到内心异常沉重，仿佛一口气噎在胸口，上下不得。泪水不自觉地涌出眼眶，滑过脸颊。他试图说话，但声音却哽咽着，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他坐在床头，许久，心情却依旧无法平静，泪水更是难以自制。那场梦境，仿佛真实发生一般，不断在他脑海中回放。他捂住脸，痛哭失声：“对不起，对不起，安……”

他整顿了情绪，前往学校。学校距他的居所稍远，需乘坐二十分钟的公交车。他带着红肿的双眼，登上公交车，随意选了个座位坐下。昨夜的不安睡眠，令他此刻困顿不已，一闭眼便沉入了梦乡，浑然未觉身旁有人正默默关注着他。公交车平稳地行驶在柏油路上。

“前方到站光明站，请下车乘客带好物品准备下车。”随着提示音的响起，车上的人们纷纷做好了下车的准备。只有公玊玉还沉浸在自己的梦乡中，自顾自地睡着。他身旁的人见他依旧未醒，怕他错过站点，便轻轻地拍拍他的肩膀，轻声呼唤：“同学，同学，到站了，该下车了。”

看到公玊玉那朦胧的睡眼勉强睁开了一丝缝隙，那位同学再次提醒道：“同学，赶紧下车吧，上课时间快要到了。”公玊玉在迷糊中跟着她走下了车。

公交车徐徐开动，公玊玉伸了个懒腰，终于睁开了双眼，看清了眼前的人。这不就是昨天被欺负的女孩吗？今天她带了一张口罩，即便如此，还是可以看见眼尾的淤青。鉴于昨天的吵闹，公玊玉对她的印象深了些。不过这女孩在学校里经常被人欺负，几乎每天身上都有大大小小的淤青或伤痕。原先公玊玉不认识她，更不会去在意一个陌生人。那时候看到她腿上的伤，他还以为是她自己不小心呢。现在看来，她在学校里过的是真的糟透了。

女孩从下车就一直垂着头，生怕被别人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她这样的表现让公玊玉有些气愤，他实在搞不懂那些人的脑子里全是肠子蠕的东西吗？偏偏看准一个人欺负。许是他的目光太过明显，他感觉到女孩的头垂的更低了，仿佛想钻入地下。见他这模样，他收敛了目光，语气平和地问：“谢谢你，你身上的伤疼吗？”

女孩摇头“不疼，同学你的手还好吗？”女孩的担忧目光一瞬不瞬的落在那包圆了的手上

公玊玉有些尴尬，将受伤那只手往身后藏了藏道“我这没事，包得不太好看，你是被人欺负了吗？为什么不报警不反抗呢？”

听到这话女孩缓缓抬起头，与公玊玉四目相对。她自嘲地笑了笑，说道：“反抗？不是所有人都有反抗的能力。”公玊玉看到了她眼中闪烁的泪花，那似乎是麻木，但深处似乎又隐藏着什么。两人一路默默无语，再也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