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很慢,刻意拉长了每一个音节,像是一把慢慢刺入皮肉的刀,带着一种试探又嘲弄的恶意,“嗯……挺好听的。”
那句“阮秋”像是一根突然砸下的冷硬的钉子,直接钉进了阮云琛的胸口。
她的心跳一瞬间乱了节奏,呼吸也不由自主地停滞了一下,胸口的起伏被迅速压了下去,仿佛要把所有动摇都藏到看不见的地方去。
她依旧垂着眼,努力掩饰自己的情绪,手指却不自觉地在袖口里蜷缩,掌心被指甲掐得隐隐生疼。
宋祈看着她,像是终于找到了点乐子。
他嘴角的笑意微微扬起,带着刀锋般的冷意,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阮云琛,你可真有本事啊。连个名字都能取得这么……贴心。”
那句“贴心”像是裹着毒的刺,故意扎进她的每一根神经里,让她的每一寸皮肤都像被抽紧了。
阮云琛的指尖绷紧,脑海里一片空白。她几乎没有思考,脱口而出:“没有。”
声音低沉,冷硬,像是一块寒冰砸进了房间,敲碎了宋祈的笑声。
宋祈微微歪头,看着她的脸,嘴角的弧度不增反减,眼底却透出一种危险的兴味。
“没有?”宋祈重复了一遍,声音压得极低,尾音里拖出一种刻意的慢,带着不容拒绝的冷硬。
他的语调依旧平稳,却像毒蛇吐出的信子,每一个字都精准而阴冷,盘绕在阮云琛的脖颈上,逼得她无处可逃。
宋祈稍稍靠前一步,目光不曾移开,却是一种带着掠夺意味的凝视,将人压制得透不过气。
阮云琛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掌心在口袋里攥得更紧,指甲几乎掐进了掌心的肉里。
冷汗顺着脊背滑下,衣料贴在皮肤上,凉得像一层湿冷的膜,让她每一个动作都变得艰难而迟缓。
她的心跳得很快,却被压在一层厚重的恐惧之下。
那恐惧来得突然而无声,像某种藏在身体深处的旧伤疤,在一瞬间被强行揭开,暴露在空气里。
“从前你跪着求我的时候,”宋祈的声音慢了下来,吐出的烟雾在灯光下缭绕不散。他的语气里带着一股轻描淡写的冷漠,像是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可没像现在这么硬气。”
他抬眼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像刀子一样刻在阮云琛的眼底。“嗯?我记得你在棋牌室的那时候,连头都不敢抬。要我教教你,怎么才能把腰低下来?”
阮云琛的呼吸瞬间一滞。
那一瞬间,胃部翻滚的感觉再度袭来,像是有什么钝器压在胸口,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指尖蜷缩成拳,藏在口袋里的手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宋祈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细微变化,嘴角的弧度更深了几分。
“怎么,想起来了?”他的声音更低了些,慢条斯理地补了一句,“淼淼住院的那次,也是你跪下求我的吧。啧,还真是条听话的狗。”
阮云琛的指尖僵了一下,藏在袖口里的手微微颤动,却始终没有抬起。
她听过这些话,太多次了。
和安堂里的人总喜欢这么形容她,那些混杂着轻蔑与嘲弄的语调,像是无数根细针,曾经一针针扎进她的耳朵、心脏、骨头。
后来她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可事实证明,她永远无法对这些话无动于衷。
“听话的狗”是一种钉死她身份的讽刺,是一种**裸的枷锁,将她困在宋祈的掌控之下。即使她挣扎,即使她拼命想要逃离,那锁链却始终勒在她的脖颈上,随着她的每一次抗争收得更紧。
“别装得太高傲,阮云琛。你以为你在我面前能站起来几次?”
他的语气轻飘飘的,带着一种骨子里的傲慢和戏谑,“别忘了,你跪的次数比我自己都记得清楚。听话一点,别让我把账算到你那点牵挂上。”
他的目光里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恶意,缓缓说道:“还是说……你是想让我去问问那个‘秋’的意见?嗯……他应该不会太介意,毕竟听说,他的名字可是你给起的。”
阮云琛的头猛地抬了起来。那一瞬间,她的瞳孔微微缩了一下,眼里浮现出一瞬的错愕和压抑住的恐惧。
她的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没有说出口。胸口隐隐发紧,像是有人狠狠地攥住了她的心脏。
宋祈慢条斯理地吸了一口烟,目光没有移开她的脸,眼里多了一点玩味的嘲弄。他微微侧过身,像是要更仔细地观察她的每一个细节反应。
烟雾从他的鼻尖喷薄而出,直直地扑在阮云琛的脸上。刺鼻的气味窜进鼻腔,让她的喉咙顿时一阵发紧。她微微偏过头,眼神冷而僵硬,像是竭尽全力地克制着某种冲动。
宋祈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他缓缓笑了一声,声音低哑,带着一点懒散的冷意。“怎么?舍不得了?”
他的手指轻轻敲着烟灰缸,烟灰轻轻散落在玻璃边缘,和他的语气一样随意。
“记住,阮云琛,”他的嘴角微微挑起,似笑非笑,语气却愈发寒冷,“你欠我的,这辈子都还不完。你收留了谁,捧着谁,都得问问我。”
“懂了吗?”宋祈语气轻飘飘的,却透着一种刻骨的寒意。他的指尖轻轻敲了敲沙发扶手,节奏漫不经心,却像是在给她敲响无形的警钟。
阮云琛没有回答,只是站在那里,目光依旧沉着,肩膀却绷得很紧。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一块无懈可击的石头,可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早已被压迫感碾得发颤。
“好好想想,阮云琛,”宋祈低声说道,吐出最后一口烟,“该听话的时候,别让我失望。”
他的语气轻而冷,每一个字都像是毒蛇吐出的信子,盘绕在阮云琛的脖颈上,逼得她无处可逃。
阮云琛的指尖在口袋里不自觉地收紧,掌心被指甲硌得发疼,冷汗顺着后背滑下,隐隐浸湿了贴在皮肤上的衣料。
“明天。”宋祈的话锋突然一转,声音里多了一丝轻飘飘的冷酷,像是在宣布一个不容置疑的命令,“去给我收个债。”
他的手轻轻拍在阮云琛的肩膀上,动作随意得像是拍掉一粒灰尘,却透着某种无法抗拒的侵略性。
阮云琛的肩膀僵了一下,指尖在口袋里不自觉地蜷紧,掌心里满是冰冷的湿意。
“债不大,几千块的小生意罢了。”宋祈吸了口烟,烟雾缓缓从他的唇间吐出,升腾着,像一张模糊的网,逐渐笼罩住她的呼吸。
阮云琛的目光落在地砖上,像是要从那些年久失修的裂缝里看出什么答案来。她没动,只是站在那里,肩膀不动声色地绷紧了一些。
几千块的小生意?
空气里那股烟草味变得刺鼻起来,她的胃隐隐发紧,脑子却像被冻住了,所有的念头都悬在一片模糊的空白里。
她知道宋祈的习惯——笑着饶过一次,后脚便会叫你加倍偿还。时间被拉长,他耐心地等,等猎物意识到自己已经走进了陷阱,还在假装镇定地想着如何逃脱。
宋祈不可能放过她。
指尖在口袋里轻轻动了动,布料粗糙的触感像细小的砂砾摩擦着皮肤。她试着攥住点什么,却什么都没有抓住,仿佛连这点触感也滑落了。
她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慢了一拍,心跳也随着那缓慢的韵律压得更低。
不......不可能。
这绝不会只是“小生意”。
宋祈的笑意轻轻一挑,眼里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恶意。他似乎对她的反应很满意,却又像是一只盘踞的蛇,耐心地等待猎物的一丝破绽。
“你知道那人为什么借钱吗?”他慢条斯理地开口,语气里带着一抹轻描淡写的嘲弄。
宋祈没很快又轻轻哼了一声,似乎对她的沉默感到有趣:“他借钱,是为了供他那小孩上学。听说,看到我们传单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碰上了什么天大的好人。”
他说得很慢,像是在品味每一个字的重量,刻意将语调拉长。
阮云琛的心头一紧,那种隐隐的不安像一根不大的刀子,从她胸口扎下去,开始缓缓地拧转。
“传单上的字可写得真漂亮。”宋祈笑了笑,声音缓慢地压低了些,“你记得吧,上面那句‘有难必帮’,听起来多感人……不知道后来,他们家是不是还觉得我们是贵人呢?”
“传单上的字可写得真漂亮。”宋祈的声音拖得很长,尾音低沉得像一条蛇滑过冰面。
他的目光似乎并没有看她,而是落在那杯渐渐冷却的红酒上,仿佛这是他唯一感兴趣的东西。
“你记得吧,上面那句‘有难必帮’,听起来多感人……不知道后来,他们家是不是还觉得我们是贵人呢?”
阮云琛的呼吸顿了一下,目光轻轻一抬,落在他的侧脸上。
光线在他的脸上切出了几道锋利的阴影,她的视线却不敢停留太久,只是迅速地移开。指尖在衣袋里蜷缩了一下,像是要抓住点什么,却连粗糙的布料都捏不出一点温度。
宋祈依旧慢条斯理地把玩着手里的烟,火星时不时一闪。他终于转过头,目光像一把无声的刀,从她脸上一寸寸刮过。
“听说——那家的孩子,姓程。”
这一句话,短得像是一记闷棍,直接砸在阮云琛的后脑上。
她脑海里“嗡”地一声,仿佛一块巨石从高处坠落,重重地砸进平静的水面,激起无数尖锐的碎裂声。
那个姓氏像是黑暗中燃起的一根火柴,瞬间点燃了她所有的思绪,却又让她无法控制地往深渊里坠。
程?
万秀。
程一冉。
每一个名字都像是一根冷钉,一下一下地钉在她的神经末端。恐惧从脊柱一路攀升,冷得像一层冰霜,从内到外将她整个人冻住了。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垂了下来,不敢对上宋祈的眼睛。心脏跳得极快,快得像是在与时间赛跑,却又沉得像一块坠在深海的铁。
宋祈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缓慢地撕开一个伤口,他没有急着把刀插进去,而是优雅地等着她自己将痛楚展现给他看。
“怎么,吓到了?”宋祈低低地笑了一声,声音里透着说不清的戏谑和得意。
他缓缓吐出一口烟,头微微偏向一侧,浓烈的烟雾随即冲她脸上笼罩过去,带着一股呛人的味道。
阮云琛本能地屏住了呼吸,但胸腔里那种滞涩的压迫感依旧让她快要窒息。
宋祈似乎没注意到她的反应——又或者他看得一清二楚,只是懒得戳破。他的目光在空气里游移了一瞬,嘴角慢慢勾起,像是在酝酿着更有趣的“玩笑”。
“听说啊——”他拖长了语调,声音懒散得像是在讲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她是你的邻居?那小面摊生意不错吧?啊……对了,你吃过她炒的面吗?”
阮云琛的身体猛然绷紧了一下,掌心渗出的冷汗浸透了口袋里的布料。她的牙关紧紧咬着,微微发颤,却依旧没有抬头。
宋祈笑了一声,嘴角的弧度又深了些,像是猎人玩弄猎物时的满足。“可好吃了——洋葱,孜然,还有最后炝锅的那一点醋。”
他仿佛回忆起了什么美好的味道,刻意夸张地吸了一口气,鼻翼微微翕动,装作陶醉的模样,“真香啊。”
他一字一顿,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像是用刀尖一点点剖开她的底线,戳进她最不愿面对的地方。
——“有难必帮”。
那张传单又反反复复地闪过了阮云琛的脑中。
“有难必帮”。
传单上的那四个字在记忆里扭曲、放大,像是一面嘲讽的镜子,映出她自己所有的狼狈和屈辱。
那传单上的字,是她还在福利院时亲手抄下的——工整、秀气,带着一种在绝境中伪装出的天真与希望。
可那字是镣铐。
是镣铐,是刀子,是锁住咽喉的铁链。
“多希望以后还能吃到啊。”宋祈的声音再次传来,悠长又缓慢。他的话轻飘飘的,像是扔到湖面的石子,却一圈圈地在她心里荡起了致命的涟漪。
阮云琛的胃里猛然翻腾了一下,那是一种无法控制的恶心感,像是从喉咙深处爬出来的藤蔓,缠绕着她的每一根神经。
她的指尖在口袋里无意识地蜷缩,捏紧,又放松,再捏紧,掌心的疼痛让她勉强维持着站立的姿态。
宋祈看着她,像是在观赏一件让人心情愉悦的艺术品。他又抽了一口烟,烟雾从他的嘴里缓缓吐出,像一层看不见的网,把她牢牢地困在原地。
随后,他满意地笑了笑,缓缓吐出一口烟,随手将烟头摁灭在茶几上的烟灰缸里,发出一声轻微的“嗞”响。
“听话点,阮云琛。”他的语气轻柔得像是哄小孩,却带着刺骨的冷意,“这次可别失败了哦。”
他的语气平淡得近乎温柔,但字里行间的警告却如利刃般直逼她心口。
阮云琛的手指微微一动,目光低垂,肩膀绷得更紧,像是一把被拉满的弓,随时都会崩断。
“知道了。”她的声音低而冷,藏着一丝无法掩饰的克制与压抑。
宋祈看着她,笑了笑,轻声道:“很好。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