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肖集 第25章 千面 25

导演和两位“掌柜”沟通了一下，难免要感慨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太敢了。李导和黄老师是老熟人，听了他们的建议为难道：“这个就没法补拍，截掉整个这一段，后面很难接，跳掉又不自然。补拍就更不能了，但不补拍这一期就水了。真是……我拍过这么多live还没见过这种……也是开了眼界了！”

李导越说越发愁，黄老师不得不把人搂到一边安抚了一会儿，再进厨房只剩了何老师一个人。见他从窗户往外不知看什么呢，黄老师也没出声，慢慢凑过去：“不会又出什么事了吧？”

何老师一个激灵捂嘴，给了他个眼神指了指窗外。

外面的雨下得真是大，屋里这么听着噼噼啪啪热闹得很。门廊下才被盛大告白的男主角席地坐在檐下，伸手接着雨。清清冷冷的脸上，眼神却是失焦的。另一边有人倚在门柱上一直看着他，都没被察觉到。

黄老师惊讶道：“难道小郑也……？”

何老师做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再转头郑枫已经向着王一博走来了。

他俩站在窗前偷看实在有些明显，两人默契地往后退，出厨房前何老师感慨道：“今天的丘比特，怕不是得了帕金森？”

两位大前辈就着小辈这点爱恨情仇偷笑，何老师道：“哎，不能这样，咱俩有点不厚道。”

“其实我觉得挺好啊。年轻人，就是有意思。有些事，就是得趁年轻啊。你看等到了咱们这岁数，这种事，想都不会想了。因为你的思维啊，格局啊，人生规划啊，就跟年轻人永远都不是一条路上的。”

“哈哈。确实。想想他们，是挺好的。哎不过我年轻的时候也没做过这么疯狂的事诶。说不定以后某天突然就后悔……”

“后悔也没什么，后悔人生该轻狂的时候却没有轻狂过一次，不也是一种人生体验吗。”

“也是。”

“你喜欢下雨吗？”

王一博看了眼来人，给了个无可无不可的表情。

他对于天气季节气候，这类事物好像都不太有什么情感。没有什么喜欢，也没有什么讨厌。但在回忆里的时候，这些元素就会自然而然地变成情节的一部分，也因为事件内容而沾染上复杂的情绪。

以前地下恋情的时候，有一次下节目录制，肖战冒着小雨躲在电台大楼的小巷子等他。王一博事先并不知道，肖战也没有提前告知他。还好那时候阿令还没播，他俩都没有大波随行，自然不能放过这个普通约会独处的机会。两人肩膀挨着肩膀在人行道走，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小话。湿漉漉的天气里说话的语调都好像黏黏腻腻的。

王一博看到他穿着自己的黑色大卫衣，叠戴着两层帽子，不知为何总情不自禁就勾着嘴角。一开始肖战还没想那么多，被他笑多了，脸就慢慢红了。肖战说本来是想溜达一下顺便来送伞，王一博问伞呢，肖战说出门前在家里翻了半天也没找见。

他们没正式在一起的时候，他其实没有觉得肖战有特别艺术气息的地方。对方偶尔说谎他也只会直觉不太融洽，从不纠结。等到在一起了才发现，其实肖战比他还不会说谎，他没有一次说谎能不被王一博看穿的。

那天两个人就那样走了好几公里的路，快到王一博租住的小区门口时已经挺晚了，再加上下雨，路上几乎看不见人。偶有路过的不是顶着衣服闷头疾行，就是顶着伞，见腿不见脸。

放眼整条路上，就他俩二傻子似的，双手揣兜走得晃晃悠悠。肖战跟他讲新接的剧本，讲过个几天又要进组了。王一博淡淡应着声，问要去哪拍，坏境还行吗。揣在裤兜里的手第N次隔着衣服撞到的时候，王一博笑了笑，扬起脸看他。

肖战没带眼镜，焦距有点模糊，斜着眼回瞅他，咬着嘴唇抿笑的样子特别孩子气。

王一博忽然扯住他手腕，拽着人就跑起来。

从小区门口跑进楼里，跑到五楼，一起靠在安全出口的门背后大喘气，前后大概都没有五分钟。

两个人却一整晚都在回味那种感觉。

这么多年，没想到那一个雨天肖诗人的浪漫细胞心血来潮地作祟，居然成全了他们唯一一次光明正大的牵手。

肖战走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王一博总不由自主陷在反省里，觉得自己可能真的不是、起码对于肖战来说不算一个很好的伴侣人选。他其实真的不太会耍浪漫，除了那枚戒指，那个被等着的、本应是微不足道的下雨天，他真的没给过肖战什么浪漫。

可是肖战，却真真实实地，给过他一个家的感觉。

像这样的大雨很多年没在帝都见过了。他从刚才起坐在门檐下，听着雨声，看着不见星月的夜幕，就一直在想，他是不是应该像秦潇潇说的那样，替两个人止损。

走前他逼迫他，他看得出那个人已经要放弃了维持现状，但是他仍然没有觉得轻松。或者说，逼迫肖战这件事原本，就不是他想做的事。

可是他想不出，真的想不出其他的办法。如果问这三年来他有哪里变化最大，那大概就是从来不肯轻易认输的王一博，终于成长到，学会承认、很多事他确实无能为力的现实。

“你这算是看着我走神了吗？那我可太荣幸了。”

“……”

“不过你再这么看下去，咱俩就要上CP榜了。”

“不好意思，突然想起点别的事。”王一博干脆利落地起身打算回屋，冷不防被郑枫一把握住了手肘。

“想好要及时止损了吗？”

王一博皱了皱眉，收回手与郑枫面对面。

“郑前辈，您是太闲了吗。”

郑枫怒了努嘴，道：“你怎么知道没在拍了？”

“如果还在拍，你也会像秦潇潇那样，坦坦荡荡地来告白吗？”

郑枫显然没想到王一博会拿这个堵他，他以为这个已经在娱乐圈浸淫将近半辈子的青年，不可能真的稀罕一个鲁莽少女的无知无畏。他下意识问道：“我以为你喜欢的，是更成熟睿智的人？”

“我不是喜欢成熟睿智的人，而是我喜欢的那个人，本身就成熟睿智。”只不过这种特性，从不在自己身上显露罢了。

肖战成熟睿智的表现方式就是他从不爱让人尴尬，从不吝啬自己的礼貌和关心，从不保留自己的温柔和善意。他很会待人接物是真的，也许里面有人生阅历沾染的世故圆滑，但更多的，是他的善良，他本身就很容易心软。

他就是那种，恨不得把全世界的流浪猫狗都带回家妥善照顾的人。

王一博无法把肖战拿来跟任何人比较，在他看来根本就没有可比性。在娱乐圈里的王一博最有名的不是跳舞唱歌或任何一种才华，他最有名的是不会说话，不会夸奖人。但是对象换成肖战，他大约能夸上两天两夜或者三天三夜。

“一博，我承认我做不到像那位小姑娘那样，但我也是真的喜欢你的。”

王一博叹了口气，诚心道：“对不起。至于理由，我刚才已经说过了。”

郑枫个子很高，站在廊檐下习惯性地微微低着头，这个姿势很有种示弱的感觉。他苦笑了一下，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又道：“你知道吗？送出手的东西，通常就不会再回来。因为，那已经不属于你了。”

王一博想到了自己与其说送出手的不如说被忽悠走的滑板。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没想好要舍，就别装大方。既然已经舍了，也别后悔。”

“我没有。”

“是吗？”对方不知从哪里变出了那块板，递过来：“你确定？”

“……”

王一博最终也没伸手。

没想到最后一期录节目会这么累。洗漱完回到卧房，何老师和黄老师也都刚躺下，他拿了手机正要关灯，看到肖战发了好几条信息，一晚上屡屡不爽的心情终于露了点光进来。

肖战发了午饭和晚饭的图片，还有抱怨吃太多的文字。最后一条也是一个多小时前的了，他说：“今天又知道了小王总好多事！你确定要让杨宁每天盯着我吃饭吗？”

估摸着这么晚人已经睡了，王一博回复了一句一整天都在录节目，又发了张晚安的表情，关了灯。结果刚躺下那边就回信息说：“美食节目也这么辛苦？那你好好睡啊。晚安。”用的表情包居然是蓝湛，王一博无语。

“等的人回来了？”

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在跟自己说话，转过脸，是何老师的招牌表情——那种仿佛从心底里，为别人的高兴而高兴的表情。

王一博想了想，诚实道：“……不知道算不算回来了。”

“嗯……那你想跟我说说吗？让我也倚老卖老一下。”

“可黄老师，黄老师还没睡吧？太吵了吧……”

黄老师“嗯”了一声，干脆也翻身过来，好像又多一个听众。

“我没事，我想睡的时候谁也吵不着我。小一博想说的话，我就也吃吃瓜，当宵夜了。”

王一博哭笑不得。他总能在各种地方受到前辈的照顾，在台里也是。比起推拒，他知道接受更能让施与好意的人高兴。但他其实并不知道从何说起。

也就是何老师比较了解他。

“所以那个能让我们家一博情根深种的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纠结了半天，完全不知道怎么概括。最后只道：“……是个，能让我喜欢上的人。”

两位大前辈一起没憋住笑了出来，何老师揶揄道：“哎呦，这可厉害了嘿。这句话可真是，莫名的很有说服力啊！能让我们一博喜欢上的人，啧，确实厉害。”

王一博心虚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