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士顿的一个月 第5章 【公共图书馆】

漂亮的一个漂移，游璋看到那互相搀扶等在门口的两人。

一个靠谱的都没有。他嘴角扯了扯，但还是乖乖地拉开车门，帮忙把醉鬼搬上车。

“所以你们喝了多少？”

等红灯时，男生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方向盘，语气稍微有点烦躁。

“就一点点……”等人时聊嗨了又多喝了一瓶的大人摸了摸鼻子，转移了视线。

“都在承受范围之内啦。”某人心虚地喋喋不休，“我们把这个家伙放回去后让我去实验室看看Lucas吧，他的问题我有一些方向……”

一个刹车。

“你别管他了。”

“他会难过的吧？”

又是一个刹车：“您有什么建议吗？”

“……没有。”

识时务者为俊杰。

“您闺蜜住哪儿？”他看向后排座上睡姿七仰八叉的某人。

宋岐恍然大悟般开始摇人。

经过一番苦战，显然没摇动。

她叹了一口气：“要不，你把她跟我一起送回酒店吧？”

男生瞥了她一眼，对方的嘲讽溢于言表。

莫名的尴尬在车厢里蔓延，宋岐眼疾手快地打开了车载音响。

一阵强劲的音乐响起，又吵又闹的重金属徘徊在美东静谧严肃的夜空中，气氛有一瞬间的僵硬。

游璋淡定地换成了轻柔的纯音乐。

“事实上，我不认为听重金属是叛逆中二的表现。”大人奇怪的责任心又开始冒泡了。

“Please.”他开得更快了，“Shut up.”

小朋友着急了。

过了几天和友人逛街的日子，宋岐才想起来给游璋发消息说她这几天不是很急让他先好好搞课题。

刷完卡，手机上多了一条消息。

【Levvvy】:被您忘了真是不好意思。

“怎么说？”好友戳了戳她，“我手上项目倒是都做完了，就看你还要不要他了。”

忽略掉不靠谱二号的挤眉弄眼，宋岐微微一笑：“我去公共图书馆查文献，你要一起来吗？”

友人双手抱拳：“不愧是卷狗，恐怖如斯。”

微妙地看了友人一眼，宋岐道：“我觉得你和他恐怕会有很多共同话题。”

“一样地喜欢你？”

这天儿没法聊了。

到了波士顿公共图书馆后，她们先是逛了逛它文艺复兴式的建筑细节，在小花园休息了一会儿后便分道扬镳。

到了二楼区域，友人一溜烟儿没影了，宋岐打开电脑分屏出Gillbert的PDF和Word开始敲字。

这位老教授的课题之所以难搞，是因为它总是涉及大量的非基础验证，再结合他自己科研的三级跳习惯引导学生跟上他的尝试，显得假设和最后的结果完全没有逻辑链条。

先来找找自己的逻辑吧。

二楼某书架旁的长桌上散落着学生们和她相似的尝试的痕迹。

“……这一步用傅里叶变换的可行性呢？”Lucas转着他们3D打印出来的小模型，用笔盖顶了顶鼻尖。

小组长冷酷地说：“不可以。这么做会导致第三步的约束条件出现漏洞。”

“而我是不会给这种低级错误收拾烂摊子的。”游璋笑眯眯地应和道。

“你其实是想说Pick up your slack吧？”

空气中顿时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可是这里从计算机下手的最后一个方向了。”一个看起来有点忧郁的男生说道，“如果这也不行，那就只能……”

大家一起盯向在场唯一一个电子系。

“你们要干什么？”Lucas如临大敌地放下小模型。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小组长眼神飘移。

另一个同学目光鼓励地看向他：“如果是你的话，一定可以做到的吧？”

这位日本同学不要用哄主角的语气说话啊！

尽管Lucas内心波涛汹涌，他还是维持着表面的淡定。

“我去查点文献。”

然后就在他在电子系专区抱着厚厚一堆书生啃时，他的肩被轻轻拍了拍。

“Lucas?”

这救人于水火的天籁自然是我们有求必应的成年人。此刻Gillbert的丧心病狂的课题和一连多日的咖啡因上头，一时间Lucas眼泪汪汪：“姐！”

“好巧。”

或许是图书馆的学术氛围，冷漠的大人似乎又回到了学生时代和损友一起熬夜diss导师的生活，那层社交的膜就这么褪去了。

“我猜你现在卡在EDA这里？”

“蛙趣，您也太神了！”

像一只小狗。大人好笑地摸了摸他的头。

“没事，我当年写这一块时也很头疼。”

男生张大了嘴巴，眼睛圆圆的：“这是您的论文？”

“不敢当，科研草稿纸罢了。”大人安慰道，“我正好也在复盘这篇，你或许需要一些提示？”

他的脸扭曲了一下，依稀听到他对Levy的吐槽，然后正气十足道：“请等我20分钟，然后告诉我的结论正确与否就可以了。”

说干就干。

少年人摊开周身一堆书籍，铺平了草稿纸，嘴里念念有词，眼中闪烁着专注的光，头上的小卷毛一翘一翘的。

“让我看一下PDF。”

她递过去。

他对照着草稿纸和电子文档，很有条理地根据EDA特性划分了几个方向，然后或迅速解决战斗或和某个点缠绕许久地开始计算。

18分钟。

“半解析半数值法。”

他抬头看她，胸有成竹。

MIT不缺勤奋的天才。

宋岐微笑着点点头，目送他兴高采烈地收拾好东西去找同伴的身影消失在走廊里，最后松开支撑的手跌落回座椅。

她也许太傲慢了。

苦笑一声，她随手抽出一本侦探小说看了起来，但字符却挣扎着飞出窗外。

不知过了多久。

“好巧。”

一抬头，撞进他漆黑寡淡的眼睛。

“你来这儿看书？”对方从善如流地在她对面坐下。

“你们的项目应该快搞完了。”大人轻轻揭过，“能搞定到EDA这一步后面就快了。”

“你的课题？”

“大部分还是Gillbert的改编。”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只是框架有些相像。”

他点了点头：“思路很漂亮。”

心停滞了一瞬，又剧烈跳动起来。绷紧的神经被他不讲道理地拨弄，最后只看得下他滚动的喉结。

她突然很想咬上去。

咬出血，逼他出声，难以忍受身上的……

我在想什么。

她突然惊醒过来，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恐怖，重新给自己树立了厚厚的城墙，变得脆弱又冷硬。

“谢谢。”

一句不咸不淡的话。

游璋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她垂下眼，感觉自己的灵魂无处遁形着挣扎燃烧，想逃脱□□的束缚，想逃离这个世界。

没注意到男生红透了的耳朵。

女人那审视又愉悦的眼神高高在上，像是slave满足master后的餍足，然后躺倒在绸缎中撂下似是而非的赞许。

一种隐秘的兴奋。

他克制地拿起电子书看了起来，期间没再抬头看过她。这也让她松了一口气，关上电脑，继续沉入她的波洛宇宙。

阿加莎的故事没得说。

尴尬的大人很快把自己阴暗的冒犯抛到九霄云外，乐呵呵地看起书来。留下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相安无事。

天色渐晚，园玻璃外的夜空显出浓重的克莱因蓝色，点点灯光亮起熄灭于城市的一呼一吸之间。

哒的一声，大人把书本合上了。

“走吧？我请你吃饭。”

随意地撑着头，瞳孔中夜色暗涌。

一个成熟的，香甜的，多汁的苹果。

“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他删除了阅读记录，关上电子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