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友 第35章 我们的庞加莱回归

沈向瑜眼角那滴泪一路蜿蜒到他唇畔，直到隐约尝到一丝咸涩的味道，两人才分开。

容奕看着他微微泛红的眼睛，忍不住笑：“你怎么还哭了？”

他吸了吸鼻子，不自然地挪开眼神：“我没哭，风吹的。”

亲爱的，原来感觉到被你喜欢着的时候，会让我那么那么想要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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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完年，广场上人渐渐散开了，他们两个也准备就此离开。

老实说，告白和接吻其实并不在容奕的这次出行计划之内。

只是被周围人感染到而已，这么热闹的气氛也让她变得冲动起来，想要遵从自己的内心，干脆做了最想做却还没下定决心去做的事情。

吻上他的那一刻，她自己都有点惊讶。

原来她不是不能接受亲吻，和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在一起，反而当起了主动的那一方。

预订的酒店离这里不远，两人慢悠悠地走过去。

或许亲吻这件事，就像酒精一样，会麻痹神经。

容奕感觉自己现在好像喝醉了一样，无论吹多少夜风，脸都凉不下来，再一看旁边的沈向瑜，脸也红得像只煮熟的虾米。

她一只脚踏上了旁边花坛窄窄的边沿，小时候她和朋友们称这种活动为“过独木桥”。

奈何她天生平衡感有点差，走上去总是晃晃悠悠的。

这次也不例外，见她像个憨态可掬的不倒翁一样，伸开双臂，左摇右晃着寻求平衡，沈向瑜马上伸出一只手，扶住了她。

这次不再是平日里绅士礼貌的虚虚扶法，他紧紧地托着她的手臂，严丝合缝地。

“慢点，别摔着了。”

容奕在心里隐秘地笑。

他永远不会知道，她是知道，有一个人会伸出手扶着她，才站上去的。

醉翁之意不在酒地走完了一段“独木桥”，容奕想下来，就一脚站回到地面上，但沈向瑜却还是把手保持在那个扶住她的位置。

他背着她学会了得寸进尺，趁她不注意，顺势向下，直接牵住了她的手。

明明都亲过了，可手心相触时，心还是跳到了嗓子眼。

对视一眼，不知道是谁先没忍住，笑出了声。

真是的，怎么像学校里高中生早恋一样青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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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预订的是家全国连锁的酒店，价格不便宜，只住晚上这么一会儿好像有点亏，不过为了睡眠质量考虑，容奕咬咬牙还是选了这个。

跨年来住酒店的人不少，就在他们进去之前还远远看见一对情侣搂抱着走了进去。

“两位，麻烦出示一下身份证。”

二人拿出了身份证递过去，前台姐姐在机器上刷了一下，然后对着电脑读出声，眼神疑惑地扫过两人交握的手：“大床……呃，两个单间对吧？”

订酒店的时候他们还没确定关系，所以才订了两个单间。

前台大概是觉得情侣一般都会订大床房，才下意识说出了前半句话。

容奕想到这顿时感觉脸烧得慌，沈向瑜在边上看出她的窘迫，接了话：“嗯……对。”

“1116和1117房间，身份证和两张房卡，您收好。”

他接过卡，牵起她的手，见她还有点呆滞，不禁失笑：“走啦。”

站定在11楼相邻的两个房间前，他们松开了彼此的手。

刷开自己的房门，容奕咬了咬下唇，低头看自己的脚面：“我回去了，晚安。”

沈向瑜轻声说：“晚安。”

她不敢再多看他一眼，开门闪身进屋。

关上门，密闭的小空间内，能闻见自己手腕上的香味仍有淡淡残留，正如同香水的名字，这个夜晚是如此的绮丽绚烂。

她把头靠在门板上，如鼓般的心跳声快要盖过这世间一切声音。

从来不知道，原来谈恋爱……会是一件让人这么心跳加速的事情。

……

沈向瑜忽然发来了一条微信：“你睡了吗？”

容奕打开手机慢慢回复：“还没有。”

他看起来是十分纠结，屏幕上显示他“正在输入”半天，才终于发过来：“我可以发个朋友圈吗？”

容奕正纳闷，他发朋友圈是他的事，这种小事为什么还要过问自己？

灵光一闪，她想起在朋友圈看到过无数次身边情侣们确定关系时的文案，才意识到一件事。

他不会是要跟她官宣吧？

高考完的那个假期，林宇承曾经也向她提出过想要发条朋友圈挑明两人的关系，不过被她拒绝了。

她皱着眉想，自己当时怎么说的来着？哦——我不喜欢太高调，算了吧。

输入框的光标闪了又闪，容奕下定决心，点击发送。

“可以。”

我不喜欢太高调，但只对你，是个例外。

不愧是这么贵的酒店，配套的东西又多又全，快速地洗漱了一下，她从卫生间出来，只留了盏床头灯。

划开手机，看见朋友圈显示有个小红点，沈向瑜的头像冒了出来。

她一个做学生时从没怕过大小考试的人，这一刻却不免有些惴惴的紧张，似乎终于能够理解当年梁一涵数学考试之前的心情。

又有些好奇，他发的官宣朋友圈会是什么内容？

彩色图标滚动一圈，朋友圈刷新了出来。

他选了两张照片放上去，一张是他抓拍的那张她的照片，还有一张是在跨年的广场上照的，自拍的角度，把他的正脸和她的侧颜框入了同一个镜头，偏偏她完全没察觉到他是什么时候照的。

容奕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如果她今天没有表白，这张照片是不是就会被他永远藏起来？

然后他继续心甘情愿地围着她转，不奢求她的一丝给予？

只这一个念头出来，她心就好像被人攥紧一般酸疼，再不敢往下想。

视线移到配文，那里写了这样一句话——

“我们的庞加莱回归。”

她往下翻了一点，评论区冒出来好几个共友的评论。大概是上次同学会之后加上的他的微信。

有人在震惊之余给他们送上祝福，比如在警局认识的实习生妹妹齐双双；也有人开启了刷屏模式，比如梁一涵直接在下面打出五行99，感觉有点吵到她的眼睛了。

容奕的消息框也炸了，无数个红点冒了出来。有人拿着被不知道倒了几手都快包浆的截图来问她这是真的假的。

受关注也正常，毕竟他们可是当年燕大附中重点班两大学神，突然官宣对大家来说都是个爆炸性的消息。

她一个个回复过去，又在唐舒窈和梁一涵“怎么在一起都不告诉我们”的连环盘问之下略显心虚地落荒而逃。

最后看见沈向瑜的消息，光看文字她都能想象到他脸上得意的表情：“我发的文案是不是特别有文化，是不是特别清新脱俗？”

她笑着打出一句话：“庞加莱回归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你要写这个？”

——在一个封闭系统中，任何粒子在经过一个漫长的时间之后必然能无限接近其初始位置，尽管这个时间的长度远远超出我们所能想，但是它必然会实现。这样一个周期就称为一个庞加莱回归。

其实她提前问过了度娘，但还是想听他亲口跟她说，这句话对他和她来说有什么意义。

沈向瑜沉吟片刻，发来了一大条语音：“庞加莱回归理论认为，在一个连续的物理系统中，只要经过足够长的时间，系统一定能无限接近最初的状态。”

“你看，就好像现在，我们重新回到一起，却多了一层与以前不同的关系——这就是区别于我们最初值的那个变量。”

“回归到初始状态就相当于会经历一次又一次的分离，是一种重蹈覆辙。我曾经觉得这是一件很让人绝望的事情。可是如果对象是你的话，如果重蹈覆辙的最后是能回到你身边的话，似乎也不是件坏事。”

最后，他这样说：

“不论最后是化成尘埃还是光粒，我想，我们终究会在时间的尽头重逢。”

砰咚。

她心跳顿了一拍。

这人，到底是从哪学来一套这么讨人欢心的话的？

或许这就是天文学独特的浪漫吧。毕竟在宇宙洪荒面前，人类太过渺小，反而会产生一种不可违抗的宿命感。

沈向瑜又问：“……你是不是不喜欢这么高调？”

他皱着眉头自我反思起来，这样是不是做错了？

大概是他太心急也太高兴，想告诉全世界他现在终于有资格陪在她身边，却后知后觉想起，她并不是个爱发朋友圈的人，也许不会喜欢这种昭告天下的行为。

交往第一天，不会就被她讨厌了吧？

容奕回他：“嗯，我不喜欢。”

他沉默了很久，容奕一猜他在屏幕前现在一定很为难，就忍不住想笑。

屏幕那段再次传来她的声音，语气带着点俏皮：“但是，因为是你，我现在喜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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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好眠。

翌日早上醒来，她打开手机，发现不久之前沈向瑜刚刚发来微信问她睡醒了没有。

她连忙回了话：“我刚起来，怎么了？”

沈向瑜很快便回复：“哦，没什么事。我今天起得早，刚才去外面看了看，楼下有卖早点的，你要不要我帮你带点？”

没过多久，房间的门就被人敲响。

他提着一兜煎饼果子和一袋热豆浆站在门口，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早。”

津海的一大特色美食就是早点，煎饼果子又是其中几乎是最有名的一种。

煎饼可以加油条也可以加薄脆，不过她更爱吃脆的。

本地人把薄脆叫做馃箅儿，一口咬下去香香脆脆，特别美味。

估计是他买的时候提前跟卖家叮嘱过，她手里这套煎饼上刷了好多辣酱，很合她口味。

三下五除二消灭掉一套煎饼，又喝了大半杯豆浆，容奕收拾妥当后去敲隔壁的门。

“好吃吗？ ”

“好——”

她话还没说完，他伸出手，干燥温热的指腹擦过她唇角，像是一场春风吹生了燎原的野火：“……这儿有点碎渣。”

都怪馃箅儿做得太酥了！这也太丢脸了吧！

哎，早知道出来之前好好照照镜子了。

又羞又窘，搞的她脸直发烫：“还有吗？”

他笑着摇头：“没有，走吧，咱们去火车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