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在外久等不见那门童出来,顿时明白这又是冯家人使坏故意刁难他们,然而柳闲亭早就料到会有此种情况发生,便提前在家备好了干粮出门。
只见柳闲亭依靠在冯栖寒的怀里吃一口面饼,再喝上一口柳望亭递过来的水,每个动作都是那么的缓慢且艰难,惹得围观的群众几乎以为他下一秒就要魂归西天。
冯家宅院恰巧坐落于芙蓉县的主街,来来往往的行人无不驻足片刻,甚至还有越来越多的趋势,可都没能看到他被面饼噎死或被水呛死。
直到有好奇且热心肠的路人上前询问,“我看你们在冯家门口停留了许久,为何迟迟不离开呐?”
柳望亭眉眼周正却面容粗犷,一手拿着瘪了大半的水囊,一手捏着粗糙的面饼,老老实实地将前因后果交代了个遍,“今日乃吾嫂嫂回门的日子,长兄为了感谢岳家厚意执意要亲自前来,好不容易来到此处,熟料冯家门童道了声‘等着’之后便再无音讯。”
那人见柳望亭模样憨厚,语气诚恳,道了声,“原来如此。”话毕,又询问道,“即是回门,为何冯家迟迟不让你们进去?”
柳望亭闻言摇了摇头,视线下意识落在冯家大门上,说了句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话,“兴许冯家是有事儿耽搁了。”
随即他又收回视线看向牛车上的柳闲亭,见后者苍白着脸好不孱弱,语气不禁带上了几分担忧,“只是我们已经在此处等了一个时辰,而我大哥的身子骨又虚弱的紧,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到冯家人出现?”
这一番言语让围观的百姓瞬间明白了前因后果,一时间议论纷纷不绝于耳,无不对着冯府指责谩骂,你一言我一语几乎将冯家的老底揭了个光。
这般懂得感恩且善良的儿婿竟然也舍得欺辱?拖着病怏怏的身子前来拜访居然惨遭拒之门外!
冯家人干事儿?
“小伙子,你们不是芙蓉县人吧?”
柳望亭见开口的是位头发花白的老者,便拱手作了个揖,“回这位老伯,我们兄弟是桃花县柳家村的。”
那老者捋了把胡须叹息道,“怪不得。”说罢,一脸慈蔼地看向柳闲亭好言相劝,“小伙子,你是个好孩子,但冯家人……”忽然停顿了下,改口道,“听老伯一句劝,你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此时,柳闲亭脸色苍白的好似一张白纸,即便午时艳阳高照也没能晒出一分红晕。他瞧出那老者约莫是想说冯家人的不好,但碍于冯栖寒也是冯家人便没继续说下去。
然而,他惹出这般大的动静可不是来吃闭门羹的,只见他张了张口气若游丝,“多谢老伯,可晚辈若是没见到岳丈大人,怕是死也不能瞑目,我……”话到此处声音忽而顿住,只见柳闲亭陡然睁大的瞳孔,‘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冯栖寒,“夫君!”
柳望亭,“大哥!”
两人几乎同时惊呼出声,谁都没想到回个门竟然会横生变故,而那位好心的老者见状亦是吓了一跳,待回过神来便赶紧招呼围观的百姓去找大夫。
眼见柳闲亭口吐鲜血两眼翻白,俨然已是出气多进气少,而另外二人急的好似热锅上的蚂蚁,不仅方寸大乱还毫无章法,那老者忍不住叹息一声,
“造孽呀!”
柳闲亭这口血俨然将事态推向**,不仅人群未散反而有越聚越多的趋势,更有胆子大且好打不平的路人就地捡了块石头砸在冯家大门上。
其他人见了也跟着扔石头,扔菜叶,扔鸡蛋......可谓是有什么扔什么,不知情的还以为这是在丢哪个十恶不赦的犯人。
见越来越多的百姓聚集在冯家门口,一只草鞋‘啪’的一声砸在门上,躲在门缝后面的门童吓得赶紧回屋禀报。
“你看看你,这就是你出的好主意。”冯老爷气恼冯夫人非要给柳家人下马威,不仅没将人赶走,还平白惹出这么多事端来。
冯夫人闻言抬手以帕拭泪,声音哽咽语气委屈,“主意虽是妾身出的,可老爷才是一家之主,拿主意的也是老爷呀~”
冯老爷哪里听不出来冯夫人的言外之意,眼下的事端是得了他的同意才惹出来的,即便心里有气也不能全赖她一介女流。
想到此处冯老爷更是如鲠在喉,心里万分后悔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那你再出个主意,该如何解决眼下的状况?”
“妾身还是不乱出主意了,免得惹出别的事端又惹恼了老爷。”
冯夫人捏着手帕装模作样地擦了擦压根不存在的眼泪,稳稳当当安安静静地坐在太师椅上,一副端庄娴静的做派。
冯老爷见状差点儿气出脑溢血,碍于对方娘家势力始终不敢发作,一张国字脸憋成猪肝色,只见他招了招手对身边的管事说了几句,后者便领着一众小厮离开了厅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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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众人或担忧或好事的等待下,他们还未等来大夫,倒是先等来了巡街的捕快。
“让开让开!究竟是何人聚在此处闹事?”
柳望亭常年四处跑船,同各地的捕快都打过交道,眼见带头的还是熟人,便赶紧走上前招呼道,“王哥许久不见。”
王捕快顾着维护治安,倒是没想到会碰到柳望亭,想到两人还曾在码头把酒言欢,忍不住乐道,“柳老弟怎么在此处?又跟着你老板出来跑船?”
柳望亭苦笑了下,“我是陪着兄嫂回门的,熟料冯家拒不开门,我哥他身子骨弱,久等不到忽而吐血了。”
随着话音落下露出他身后的牛车,王捕快这才发现两位极其‘貌丑’的人,亦是围观百姓聚众闹事的根源,“你哥瞧着……”想着两人的情谊,他将‘无力回天’四个字重新咽回肚子里,改口问道,“请大夫了吗?”
“已经有好心人帮忙去喊了,兴许就要到了。”
王捕快见柳闲亭气息虚弱心有不忍,想开口安慰对方却发现似乎说什么都不太合适,结果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然而就在此时,冯家大门突然打开了,无数只眼睛投向门口,齐刷刷地盯着走出来的人。
冯管事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他何曾被这么多人注视过,不仅心里叫苦连连还两股颤颤,再瞧瞧这满地的狼藉,跟那又臭又脏又乱的菜市场毫无二致。
“哎哟。”他惨叫一声捂住额头,恶狠狠地看着人群道,“是谁用石头扔我?”
群众,“……”
他们又不是个傻子,谁会当着捕快们的面儿承认?
只是没想到王捕快也没出面,看起来似乎并不打算管此事。
冯管事‘哎哟’连连见无人承认,心知这个闷亏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干脆一挥手让冯家的小厮们围在他身前,“你们这群刁民要是再敢聚众闹事儿,我就将你们通通送进大牢里去吃牢饭!”
这话一出人群里就更没有人说话了,冯管事以为吓住了这群闹事的百姓,殊不知捕快就在他们之间。只见王捕快从人群里走出来,语气不善道,“冯管事好大的威风啊,不知情的还以为这牢房是你家开的。”
冯管事见说话的人是王捕快脸色顿时一僵,瞬间没了刚才那副嚣张跋扈的气焰,“是什么风将王捕快吹来了?”
王捕快板着脸,冷‘哼’一声。
冯管事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知道惹了对方不高兴,眼珠子转了转顿时叫起苦来,“既然王捕快在这儿,那您可得为草民主持公道啊!您瞧瞧我们冯家门口!”说着,抬手指了指冯家大门方向,“全都是这群刁民闹出来的哇~”
王捕快比冯管事早来一步,自然看到了这些狼藉,若是旁的人他兴许就不管了,可偏偏柳望亭不是旁的人,甚至还与他有几分交情。
“事由原委本捕快都知道了,若是你们冯家早些让亲家进门,又怎么会生出这些事端?”言下之意就是,闹成现在这样都是自找的。
冯管事自然听出了王捕快话里的意思,只是没想到对方竟然会大义凛然地帮助外乡人,心里忍不住猜测两者之间的关系,“王捕快说的是,其实全都是一场误会,这不,我家老爷特意让草民前来请姑爷亲家入府。”
王捕快,“嗯,这还差不多。”
冯管事闻言这才大步走向牛车,视线先是掠过表情麻木的冯栖寒,然后才看向后者怀里的柳闲亭,果真如传闻中的那般虚弱。
既然已经药石难医病入膏肓,何不好好地呆在家里等死,偏要跑出来生出这么多事端?
冯管事心里直觉事出反常必有妖,可冯家在整个芙蓉县都算是有头有脸的,现在已然犯了众怒,他不得不出面挽回些许形象,“姑爷路上辛苦了!老爷早已命我等备好酒菜,奈何食材太过珍贵,处理起来尤其繁杂这才耽搁许久,还望姑爷见谅!”
柳闲亭半抬眼睑看向冯管事,一双小且窄的吊三角眼,瞧着就不像是好人,而且两道浓眉连成一片,正是书中说的心思深沉之相。
都这个时候了竟然还想着挽回冯家的名声,那也要看他柳闲亭答应不答应?
他忽而抬起手捂上胸膛,重重地咳了起来,一连串咳嗽声听着撕心裂肺,像是要将肺腑全都咳出来,吓得冯管事赶紧掩面后退了几步,好似他得的是什么可怕的瘟疫。
柳望亭见状冷哼一声,言之咄咄道,“再珍贵的食材难道比我哥哥的性命还重要?”话里话外都在指责冯家人只顾着享乐,故意渺视人命。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谁敢接?
冯管事脸色顿时大变,就连腰杆儿也佝偻了起来,再也不敢装模作样地拿乔了。
他倒是小看了柳家人,见王捕快亦是虎视眈眈地盯着他,急忙回道,“当然不是!”
就算这是真的,那也是万万不能承认的。
柳闲亭:鱼已上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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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