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市下了几天的雨总算消停了。
虽然温度还是没升回去多少,好歹是放了晴。
因为脚伤,哪怕天气好了,纪蔚央也还是在家闷着。
头几天她原本还想着晏暖要是接着给她送汤的话,该怎么措辞拒绝。
可晏暖只在最初的那天送了一次猪蹄汤,纪蔚央想的那些借口最后竟是半个字都没用上。
她操纵着屏幕里的小人蹦来蹦去,手里的小刀挥舞得十分用力。
正玩着游戏,手机来了电话。
纪蔚央心脏没由来的漏跳了一拍,脑海里不自觉窜出某人的名字。
不过片刻分神的功夫,她的小人就被敌方埋伏在暗处的几个小人砍死,失败两个大字极具嘲讽意味地挂在屏幕上。
纪蔚央扔掉手柄,抿唇瞥了眼来电显示。
发现对方并不是她所想的那个人,莫名愣了片刻才摁下接听。
“在家闷坏了吧,想不想出去走走?”沈夏妮在电话那头笑着说道。
“你觉得我拖着只不利索的脚能去哪儿?”
“中城区今天有个画展……”
纪蔚央不等沈夏妮说完便打断道:“画展太闷了,不去。”
沈夏妮惋惜道:“我收到消息,这场画展会出售晏小姐的一幅油画作品,所以特意跟朋友要了两张邀请函,既然你没兴趣,那只好算了。”
那女人要卖画?
纪蔚央立马变脸:“地址给我!”
……
桥市中城区,黑立方画廊。
应邀前来的人们一一入场,所有油画作品都在墙面合适的位置展出,周遭射灯均匀布光,观展氛围极佳。
油画的落款大多在画框的背面,而这家画廊似乎也没有介绍画家的意思,墙上除了各位艺术家的作品以外,没有任何多余的笔墨。
纪蔚央拄着拐杖走在展厅里,一幅画一幅画这么打量过去。
沈夏妮对画展兴趣不大,漫不经心地跟在纪蔚央身边,压低了嗓音说着话。
“你之前不是让我托人打听晏暖吗,她没什么副业,积攒的那些身家都是在意大利时参加油画比赛得来的奖金,回国后只做了两年的绘梦师,以前没卖过画,这应该是头一次。”
对于纪蔚央这个学渣来说,能顺利拿到大学毕业证家里人就要烧高香了。
得知晏暖获奖的事,纪蔚央与有荣焉地翘起唇角。
“都是奖金?那她还挺厉害的,不愧是我看上的人。”
厉害是厉害,就是有些遇人不淑了。
晏暖攒的钱多半是被纪蔚央讹诈得所剩无几,所以才会卖画。
想到这沈夏妮是有点同情晏暖的,怎么就遇上纪蔚央这么个追求人剑走偏锋的混账玩意。
沈夏妮在油画方面是外行,墙上那些画,她压根就看不出什么门道。
见纪蔚央也找得够呛,便建议道:“要不我还是过去找几个人打听打听,看看晏暖的画在什么位置?”
纪蔚央却没回话,她拄着拐杖走到一副油画跟前,眯起眼睛打量。
没一会儿,她语气十分笃定地说道:“是这幅。”
“夏妮,帮我联系画廊的人,就说这幅画我要了。”
沈夏妮没想到纪蔚央这么快就找到晏暖的画,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她应了声好,离开前,还好奇地抬眸看向那墙上的画。
画中凹凸有致的女人披散着一头如瀑黑发,上半身捆着脏兮兮的绷带,而修长白皙的腿隐没在马鬃之中,身下是一匹消瘦且露着森森白骨的灰马。
周围的背景由沙漠色、铁锈红与黑构成,远处生长着密集反差红的壮硕树枝。
浮夸刺激又大胆的色彩像是具有某种古怪的魔力,盯着的时间长了,纤细如毛发的枝叶仿佛在飘动,甚至要将画外人生生拉进那画里的世界。
沈夏妮没由来的头皮发麻,回过神后赶忙去找画廊的工作人员,一边走,一边摸了摸自己手臂上陡然冒起的一层鸡皮疙瘩。
拿到油画的订购确认单后,沈夏妮特意瞥了眼画家那一栏的名字,颇为感慨:“没想到还真让你蒙对了。”
纪蔚央冷冷扫了沈夏妮一眼:“什么叫蒙?她的画我能认不出来?”
沈夏妮笑:“也是,这油画就是被烧成灰了你也认得出来,毕竟是晏小姐画的。”
纪蔚央没再回话,认真签好名后就把签字用的钢笔放在旁侧,一次性付清了购买油画的款项。
拿到画,纪蔚央也就没心情逛画展了,沈夏妮当然也没什么兴趣,两人一拍即合离开画廊。
上车前,纪蔚央先掸了掸座椅上压根不存在的灰尘,然后才小心翼翼把画放上去。
在旁看见这一系列动作的沈夏妮,默不作声地掏出手机,淡定把这一幕拍了下来。
她跟乔潇是没什么话好说的。
不过纪蔚央这副被女人吃得死死的狗样,唯一能让她有分享欲的,也就只剩下乔潇了。
乔潇收到照片以后果然乐得不行,不过让她乐呵的原因并不仅仅是这张偷拍角度的照片。
而是沈夏妮主动发微信找她。
于乔潇而言,这就是天大的好事!
她几乎是立刻就放下了手里的工作,十分专心地回复沈夏妮的消息。
……
画卖了出去,对方还是一次性付清全款,于是晏暖就有了足够的钱租下天茗御园的房子。
她的东西不多,油画相关的一切都还是原封不动的放在她自己那套房子里,带过来的就是一些用惯了的日常用品。
家具别墅里就有,是房东配置的,不用她费劲去找搬家公司。
所以在自己休息的这天,晏暖随手提了一只行李箱,骑着公司配给她的小电瓶就搬进去了。
别墅里很干净,看来房东特意请人打扫过,方便租客拎包入住。
天茗御园里的绿化做得很好,空气清新,小区人口密度也不大。
晏暖把东西整理好以后,站在二楼的露台上,微微扬起下巴吸了口空气,突然觉得这笔租金花得很值。
纪蔚央正巧在露台沙发上打游戏,活动肩颈时不经意这么一瞥,便怔住了。
她竟然看见对面那套别墅露台上站着一道她极为熟悉的身影。
顾不上掌机里的游戏,纪蔚央双手撑上栏杆,再次眯起眼睛,仔细端详,视线从二楼露台站着的人,缓缓下落到对面门外的小院子里,那里头还停着辆印着米兔披萨的logo电瓶车。
纪蔚央几乎能肯定,那站着的女人就是晏暖无疑。
晏暖身上穿的甚至不是工作服,而是居家的冬日睡裙,一头墨发随意散在颈侧,睡裙领口堪堪露出那白皙诱人的锁骨。
不知怎么的,一股无名火瞬时冲上纪蔚央头顶,差点给她天灵盖都烧冒烟了。
“晏暖,你……”
纪蔚央才刚开口就意识到,不论晏暖是送外卖还是去见什么人,甚至留宿在别人家里,这些都不是她该管的。
可话已经说出口,在对方视线投过来的一瞬,纪蔚央迅速蹲下身藏在栏杆后边。
等她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雪白的耳根不争气地红透了。
好在晏暖只是往她这头瞥了一眼,随即就低下头,不疾不徐地掏出自己的手机。
纪蔚央以为自己没被发现,刚要松口气,手机便陡然弹出一条微信消息来。
是晏暖发的。
纪蔚央默了几秒,才缓缓点开语音条。
当晏暖声音被放出来的那一刻,她的心不知不觉跟着柔软了几分。
「我搬新家了,有空的话欢迎你来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