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是开放式的,闻祁调着蛋羹,电视里播报着新冠疫情的新闻。
“江城新冠病例已超1500例,全国各地均发生新冠病例,在此提醒广大市民群众,居家隔离无必要,勿出门。”
前几天元旦大家还在人民广场倒计时,才过几天竟是这般光景。
起初大家都以为是一个小感冒。
疫情来势汹汹,家也不远,还是得想想法子早些回去。
她给领导打去电话,说明情况。
“小祁啊!哎哟我今天都收到通知了,现在全城戒严,我们这停工回家啦,你就好好在家呆着。”嘟嘟两声电话挂了。
停工意味没法工作,也不知道停多久,那房贷怎么办?想到这她心就突突的。
吃饱就犯困,她把碗洗了,地也拖了,安安稳稳上床午睡。
被子香香的,是什么味道呢?
像课上睡着时,隐隐约约扑来的花香,不甜不腻,忽然下了一阵秋雨,沐浴着温柔的阳光,淅淅沥沥洗去一身的疲惫
然后拥你入眠,安稳又踏实。
醒来时,夕阳的黄昏照到了床畔,人在什么时候最能感到孤独?
大概就如此刻,一觉睡醒傍晚了,手机寂静,房间寂静,这种感觉像被全世界抛弃了。
手机消息除去工作之外,还停留在元旦的群发大军那。
往下翻看,又看见一个熟悉的名字。
乳浊液:“元旦好,”在一堆“元旦快乐”里尤为突出。
为什么熟悉这个名字呢?
逢年过节这个名字总是准时准点的送来祝福,但她从不发起聊天,就很奇怪。
有一次她发信息过去问:你是谁?
她没回,在下一个节日到来她还是一如既往,或许只是有每次的群发习惯吧。
门铃响了,是医生上门做核酸检测。
冉秋雨从楼上走下来,耳边还在接听电话,似乎很忙。
不管从哪种角度看上去,她都笔直的像颗树一样,板板正正,一看就很正经。
“你有什么想吃的菜吗?”闻祁拍着胸脯,还在恶心里缓不过劲。
冉秋雨挂断电话,抬头看她一眼:“都行。”
都行?那我挑自己喜欢的做呗,意思就是。
她望着厨房去,冉秋雨就躺在沙发上看起新闻,时不时拿起手机,细长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敲打。
她忽然有种自己是保姆的错觉,合着一点忙不帮吗?好歹可以摘个菜叶也行啊!
算了,人在屋檐下…保姆就保姆吧。
冉秋雨的目光一直被厨房的动静吸引,这是一种复杂的本能反应,有助于我们更好地适应环境,并快速应对潜在的变化或威胁。
嗯从科学的角度分析,这是正常的。
闻祁变化很大,她从没想过有一天,一个曾经放荡不羁的人,会愿意慢下来挽起头发袖子,慢慢的切菜,慢慢的按着步骤来炒菜。
一个在雾里迷失的小女孩,终于找到了正确的路。
她以为闻祁一直都不会改变什么。
而改变她的又是什么呢?
闻祁端着菜出来,轻轻的放在餐桌上,她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
那个名字,她看见了。
许知意。
闻祁原本还露出浅笑的脸,霎时间就冷了下去。
她拿起手机小跑去客厅的落地窗前接听。
听不见电话里说什么,但我能感受到闻祁的愤怒…还有伤心。
“小祁,我听说你那边小区封了,工作也停了,你怎么样…”电话那头的人顿了会,“你还好吗?”
“不需要你的关心,谢谢。”闻祁冷着脸,声音也淡淡的。
“小祁,我的婚礼取消了。”
“然后呢?”
听到这个消息她心头是有那么一丝动容的。
“我们…”
没说完她就打断了。
“我们之间在你选择离开,在你选择结婚那一刻已经结束了。”她不断的抬头强忍着眼泪。
透过落地窗的返照看见冉秋雨已经动起了筷,她劲量压低声音。
“小祁,是我错了,你知道我父母他们快不行了,我只是想…”
“够了,”她不想听,“你现在找我又有什么意义,你凭什么觉得我应该停滞不前一直等你,等你以后抱着孩子来我面前喊我阿姨吗?”
“许知意,三年…我对你多好啊,9年前的五万块钱,换我六年的倾心相待,三年的相伴,足够了吧?”
“闻祁。”
电话和不远处的声音重合,一时间她都有些恍惚,不知该顾哪头。
“你那边有人?”许知意问,“是谁?”
“不用你管。”
她擦擦眼泪,转过身不明所以的看向冉秋雨。
冉秋雨背着身,还在低头吃饭,只寥寥几语:“饭要凉了。”
屋里有暖气,又不冷,怎么可能这么会儿就凉。
她挂断了电话,看着自己做的菜忽然感觉没了胃口。
同性恋真的有那么难吗?她不禁想到,随之浮现的都是与许知意这几年的时光。
自己明明可以理解许知意的苦衷,但她就是无法原谅接受,这像一根刺一样,从许知意开口那天就钉在她的心口上。
有过一蹶不振,但生活还是得继续,它推着你的背,让你不得不往前走。
这三个多月,她很多次怀疑过,自己真的爱许知意吗?她一度难以决断这个问题。
冉秋雨破天荒的开口道:“你有什么难过的可以和我讲讲。”
这还是冉秋雨一整天下来第一次主动和她搭话,她连筷子都悬在半空好一会。
没想到,属实没想到。
冉秋雨放下筷子,抽张纸巾在嘴角轻轻点点的擦拭。
该如何讲起,从哪讲呢?闻祁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你反感同性恋吗?”她问。
“稍等。”冉秋雨拿起手机上楼。
不是?闻祁看不懂,这感觉跟放了个屁就跑,留下阵阵余臭有什么区别?
很快她就下来了,唯一的不同是手上的手机不见了。
她倒杯水,落座在闻祁对面,像即将要开始授课的教授。
“从我个人的角度出发,我能接受同性恋,从客观的角度出发这是一个小众的群体。”
“性倾向和性别认同是多样化的,同性恋并非疾病或异常,而是一种自然的性倾向。科学研究已经证明,同性恋者的生理和心理特征与异性恋者并无本质区别。”
“我们应该摒弃这些偏见,以平等和包容的心态看待同性恋者。我们要尊重每个人的选择和生活方式,消除偏见和歧视,让每个人都能够享有平等和尊严。”
闻祁沉默了。
她只是往水里丢颗小石子,没丢地雷吧?
不至于吧?她拿着筷子,愣神了许久。
“是这样的,”她端正姿态,“我跟我前女友,我们是高中大学同学,我大二那年我母亲出车祸了。”
“我家里情况你应该多多少少听过一些,我根本没有钱承担医药费手术费,我身边的也是跟我同龄的哪有什么钱,虽然我恨她,但她始终是我妈。”
互相折磨又割舍不开的亲情。
“当时许知意给我打了五万块钱,我真的…虽然我妈还是走,但后来我就想对她好,拼命对她好,你应该能理解那种雪中送炭的感受。”
“五年前她毕业了,她说想来北城,我就义无反顾的跟她来了,我什么都没有了,没有学历没有背景,无家可依,我只有她了。”
她再忍不住,眼泪砸落到大理石桌上,悲伤在一瞬间晕染开。
“我学着做饭做甜品变着花样的给她做好吃的,我们同居的第二年,一次醉酒,她说我们在一起试试吧。”
“那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去面对接受同性恋,虽然我以前老说爱是心之所向,但那晚我们都有些醉了。”
自然而然的相拥,亲吻…发生关系。
她谈过很多次恋爱,甩过很多次别人,也被很多人甩过。
但真正发生关系的是和许知意。
朋友到恋人的跨越,这有种奇妙的感觉。
冉秋雨把抽纸递到她面前,一如既往她还是看不得闻祁哭的快冒鼻涕泡泡的模样。
她真的有那么喜欢许知意吗?
刻板的印象让她不得不去揣测闻祁。
应该是喜欢的。
喜欢到为她变得乖巧温顺,将短暂的新鲜感,变成长久的陪伴。
以至于分开了都那么难过。
可是凭什么呢?
她喝下一口水,把水杯一放,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洗碗。”
留下语气冷冽的三个字,走上楼。
不是?她这是生气吗?她生哪门子气,闻祁连眼泪都气没了,回头瞪着那个决绝冷漠的背影。
她以前没干什么欺负冉秋雨的事吧?她在记忆碎片中翻找,最后确定以及肯定,绝对没有。
饭是她做,碗还得她洗?自己是什么免费的劳动力吗?
这么欺负人,她在心底暗暗骂了句脏话,更想哭了,更想回自己的小窝了。
她一边洗碗一边拿袖子擦眼泪,衣料的摩擦让她眼睛肿的像被蜜蜂蛰过一样。
碗刚洗完,冉秋雨又下来了。
她现在最不想看见这个人,看见就恨。
是冉秋雨收留了自己没错,该劳动一点也没错,可是哪怕手沾沾水,她也不至于这么生气。
哦,来沾水了,洗手。
厨房水槽只有一个,冉秋雨靠过来时她透过那层轻薄的衬衫,感受到她肌肤的温热。
泡沫在她手指间打发,两手交错穿插。
她的手…好好看。
回归正题,洗手为什么不去洗手间,非要来跟她挤。
这人脑回路怎么这么清奇。
闻祁不想理她。
“你怎么还这么爱哭。”她弹弹手上的水。
有这么伤心吗?这么爱吗?她想不通,那还拒绝人家和好。
“你管我。”
“我不管你。”
“我管你管不管我。”闻祁想不蒸馒头争口气。
“我懒得管你。”
“还不要你管呢。”
冉秋雨轻嗯一声:“确实,这个年纪的小姑娘睡地板正合适。”
小学鸡互啄,一死一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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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那么喜欢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