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边城别有风光,时常有外地客商来此领略风情。
不论白昼黑夜本该喧嚣繁闹,有歌有舞,此刻篝火点燃,却少闻声响,连篱笆间栓起的黄狗都安静躺在地里。
急情突发,林观鹊行路匆匆,留鱼羊和玉盏在那妖族继续看守后,携长若池奔来,横跨人族地界,来到另一侧人间与凉漠的边缘。
临近的织梦者受召,已经聚集于此,握刀抱剑,就等一轮恶战。
“神司!”一双双眼睛盯着坠落的金色。
林观鹊行速如光,几乎没有好好呼吸的时间,人行至半空未落,没有任何铺垫,旋手将天机大开。
声色垂沉:“入梦。”
日月临头,星尘夹携的力量钻入她的脊骨,填补她来时的耗力。
天机之内,有一层容纳生命魂体,其间漂浮之众一望无尽,沉睡于梦境之间,这与起初在仙山脚下阿婆所居之处的入梦之况相似,人数众多,范围上还要更为辽阔。
尚且不知此番阵术与此地百姓的缔结深度,她抬手,试着将近手处漂浮的人唤醒。
不过催动一丝神力,眼前人魂体便消失,在外恢复意识。
竟如此简单...林观鹊目下绞出几分错愕,看向掌心余下的近十分力。
长若池在她身侧开口:“上次在南城除掉了他们不少人,都不是异族最精锐的兵力,但我们的阵仗足以让他们认为我们将那些错当主力,
此番异族造势,又是千人入梦,总不能再是些边缘角色,至少有打头者。”
随后又请示:“先前长缺叶与清怀碰到过精锐,肯定撬不开口,若池觉得,直接下杀手会方便些。”
若不畏手畏脚,确实能更快速战速决。
“好。”林观鹊应话。
刚准备下到底层,先下去的阿巧迎面撞上,神情尽是难言,手指地下,颤巍巍道:“神司,这天机下......”
半息没等到后文,仅有阿巧怀疑纠结的神色,长若池不耐道:“直接说。”
“天机下一个人都没有。”阿巧说。
没人?“怎可能没人?”林观鹊觉是其去错了地方。
此话荒谬过分,没异族人在如何支阵?眼前这些飘荡的魂体又是如何显露在天机之中的?
阿巧年轻,多半是瞧了个错。
“神司!”阿巧身后又上行一人,同阿巧的神情相似,禀告道:“下边没人!”
又是没人?
疑心无用,林观鹊掠过两人,直直向下落身。
天机底部被她撑高,点明月色,让其间一切能尽收眼底。
“怪了......”她口中蹦出两字,同她神情一般惊怪。
莫非是她天机打开太着急,没有将这方地上地下的异族纳入其中?
林观鹊疑心到自己身上,抬高手掌,又翻腕下按,再一次重复纳人之举。
一番无人,林观鹊再重做一番,底层还是如旧空荡,没有一道身影。
“神司。”长若池一早拿出的剑毫无用途,一样傻眼,“方才下行时都瞧了,每一层都没人......”
都没人。林观鹊眉头逐渐拉近,神情空茫而混乱。
这与设想的各族场景都不同,可怎会如此...难道异族有什么新办法能不入她的天机?
但这也不对,梦魇相关再怎么设局也该与她天机相连,哪怕是极穆的系统所撑。
可如今天机外没有空间衔接,天机中亦无异族身影,到底问题出在何处?
林观鹊再次抬手,在身前不断挥动,空间随着她的推拉,在她眼前移动不断。
直到一小处泛出不同的力量,林观鹊才打停动作。
眼前地面处有一方阵石扑成的法阵,已经消耗大半,快要力竭。
“这...这不就是个普通的梦魇阵数?”长若池挠头。
确实普通,林观鹊都要觉自己到了新人试炼场,这种阵法是她第一次接触梦境时就见过的,异族最底层阵术。
她冷脸走上前去,对着相互连接的阵法踢出一脚,将一个方向的阵石踹向旁处,原本微弱的红光瞬间消灭,阵法就此被破。
“这就没了?”长若池问出了林观鹊的疑惑。
“不仅是没了。”林观鹊都想笑上两声,“不用我们唤,过会他们自己就醒来了。”
甚至仅仅只是对个破阵法踹了一脚。
杀鸡用神刀,简单到叫人惶恐,早前在默海开阵对抗时费劲捣毁的梦魇阵术都比这高上百阶。
虽不知还有何后手,林观鹊压着那股慌乱的心绪,回头对一列抱剑不知所措的神使安定吩咐:
“此阵法缩在天机中,但在外部时应不会这么狭小,向这几个阵石所在的方向找找,看能不能发现异族的痕迹。”
太过轻易,便像留有后招,她还是不能轻易揭过。此等做法戏耍神殿,总得有利于异族的部分。
“是。”众人应声。
出天机后,林观鹊消不去心中的不安。
街面上逐渐有人往来,三两聚集,说着方才的遭遇,有不少人冲入神庙跪拜,已经恢复了原有的生机。
结果虽是好事,但林观鹊脸色越发难看,心口跳动还在加剧。
千人入梦的阵仗骇人听闻,归于实处却是个小儿游戏,没有剑拔弩张你死我活,只有空空如也的茫然。
林观鹊与长若池在一处偏僻小巷,着装不显,并无人在她们身上多做停留。
草垛边有个老者悠悠转醒,揉着脑袋,呼吸却有不似这个年纪的深厚有力。
长若池上前蹲下,询问着:“老人家,不知您在昏倒前可有看到些什么?”
老者看来一眼,随后摇头:“脑袋一沉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那梦里可有什么画面?”长若池又问。
“没有...”老者顿了一会,又说:“就在一个空旷的地方,很安静。”
建造梦魇也需要强大力量,按这种说法来看,是就造了一个梦魇的壳子,没有画面。
长若池紧着眉,回头向林观鹊看来。
视线刚刚交汇。
“你们是神使吗?”老者忽而来问,面上困意全无。
林观鹊视线划去,对上那颇有故事的眼睛,低声询道:“您可是有话要说?”
见老者有些犹豫,林观鹊将前额的神纹显现一瞬,这便是身份真实的象征。
“有!”老者激动不已,从半躺到跪坐,眼睛向四处游动,而后撑起身,向斜后方的小巷移去,“求您随我来上一趟吧...”
林观鹊与长若池相视一眼后跟上前去,长若池则会意,在草堆边坐下擦拭长剑,为两人望风。
老者停在巷子半处,还忧心地左顾右盼,林观鹊只好抬手在两人身周画了一道圈/禁之阵,先做安抚:“放心,不会有人看见我们。”
老者畏缩之态稍稍安定,向林观鹊拱手,压低声相告:“神司!人族上面的人和异族有勾结啊!”
勾结......林观鹊眼皮轻微跃动,连人间帝王都与极穆有关联,这都不只是上面这般简单。
在她神色不明时,老者拿撕下自己脸上的面具,露出的样貌约莫中年,而后同她介绍自己的身份:
“我是前任御史台御史身边的书史,青铜,您可去帝城查证,御史在新帝上位后发觉了国师和异族走动,还私下与妖族有书信往来,准备第二日上朝时谏言,但不知是哪里漏了风声,让主人暴毙当夜。”
“我受追杀东躲西藏,靠易容的手艺一路逃亡至今,准备到凉漠去避世,走到此处时精疲力尽,恰好被玉善人所救,但很快我发现他帮异族运输货物,心中不安,也不敢苟同。
离了是非之所后,我暂且再换样貌,在边城随便打杂糊口,想着神殿总会有神使行来,届时将这些告知后再去凉漠。”
“我敬仰主子,也知我的力量为之喊冤是螳臂当车,所以选择苟且,今日得幸遇到神使,将这些托出。虽不知这些神殿能不能管,但让那些恶徒涉朝政之事,大国危在旦夕啊......”
青铜一番话时急时缓,为主子感叹,憎恨异族,又为自身而无奈。
林观鹊□□一色,她将话听明白,有几个字着实抓住她耳朵:“玉善人?他是何人?”
“他是开镖局的商人。”青铜回道:“在这边乐善好施,所以有个好名声,原以为是北河玉氏一脉的远亲,与我醉酒时吹嘘不断,没想到是仙府后裔,史册载过仙府被异族所毁之事,所以我才看不起他低眉顺眼的样子,但他救了我,我也做不了任何事,便在异族知道我前离了此地。”
仙府后裔,玉家。
是玉茶催的亲缘关系......又和异族有关?
这是个很新鲜的消息。
林观鹊重新打量眼前人,没瞧出不妥,她点头道:“你所言我已听明白,这些事我们会去查证,你早些启程去凉漠,到玄鸟一族的领地,那里地下无处藏身,地面受造物神庇佑。”
“是!是!”青铜应声。
告别林观鹊后,青铜重新贴上假面,向巷子另一侧溜去。
出巷口时,长若池恰好等在入口,向她禀告方才她没在之时的消息:“神司,这些阵石在城池边的各个角落,将两城围在中心,阵石皆快耗干力量。我让他们向更远处搜寻,若有情况会及时回返。”
林观鹊背手向后,仰头呼出长气,只觉头脑沉重,“那就是在简单支起这个大阵后,人都跑走,剩个空架子...”
这些阵石仅仅只能让这些人入梦沉睡,且在一定的时限后会力量耗竭而消失。
换言之,就算没有神殿来此,这些人也不过是睡一觉罢,此方无人控制,阵石力竭,他们自然就会苏醒。
那将她引来?
不对...
林观鹊脑中炸响青铜的那些话,上面有人勾连异族。
她的神色忽然紧张,压下头,眸光频动,扶额自斥:“我真够蠢笨,怎么又犯这种错误.......”
长若池还没插上话问,就被她跟来的语句堵住:
“竹尘是帝王,人间是她的领地,她做过神使知道梦魇的危害,所以她上位后人间受梦魇侵害的事少之又少,阵仗这么大,异族一旦做了,就无法背着竹尘而为,如今竹尘捏住极穆,怎么会放任异族夺取这么多臣民的性命?”
她语气越来越快:“竹尘不是暴君,也不需要拿人命投诚...而极穆需要竹尘,断不会这样做事!”
“只有一个可能。”林观鹊倒退一步,因惊慌而音色不稳:“和上次对长缺叶的招数一样,要把神殿的主力调开,真正的目的在另一处!!”
在另一个有人落单而她反应后也赶不回相救之处!
“是要对小妖王下手?”长若池惊呼。
晚了一点(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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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风波(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