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云痕的大门,颜明安就有种自己到了古装片拍摄现场的错觉,小桥流水,亭台楼阁。路上侍应生不多,都穿着统一的制服,三三两两穿梭在一间间房间与走廊中,见到颜明安,也只是行个礼便继续低声交谈。
越过了云痕历任主人的画像,越过了飘散着烟雾的香炉和白玉狮子,眼前是一扇雕刻繁杂花纹的门。带路的Beta推开门,躬下身,不再往前走。
颜明安微微皱起眉,走进房间。江也垂着头跟在他身后,寸步不离。
沸腾的茶水往上翻了个泡。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特的茶香。鸟雀在笼中扑腾几下。少女模样的Beta跪坐着泡茶。Omega背对着颜明安站在窗前。
岁月静好。
颜明安保持着一贯的冷淡表情,但也忍不住捏了捏汗湿的手。在游戏的描述中,林渊可以说是深不可测,甚至直接在人物介绍里打上了全游戏最聪明的Omega的标签,而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林渊还可能与自己的便宜哥哥有私交。
明明“颜明安”的通讯器已经被他翻了个遍。
他不确定自己是否有把握能骗过林渊。
周围只剩短促的水流声,江也的呼吸在耳侧响起,颜明安忽然多了几分安心,林渊再了解颜明安,也不会有江也这个做丈夫了解。
“颜少。”没有等颜明安说明来意,林渊率先开口,“在外面吵了那么久一定渴了,先坐下喝杯茶吧。”
女孩倒完茶,对颜明安轻轻鞠了一躬,随后退到房间外,轻轻合上门。
颜明安便一屁股坐在林渊对面,他假装心不在焉地转动着茶杯:“老板,我这次过来不为别的,就想要一套能够出席皇室晚宴的礼服。”
“当然可以,您什么时候要。”林渊回过身,满脸笑容。
颜明安看向还站着的江也,江也轻声道:“最晚下周这个时候。”
“唉,可惜了,您还是去别的店看看吧,云痕做不了您这次生意。”
颜明安半眯起眼,手指点着桌面:“多少钱都可以。”
“哎呀,您说这话就没意思了,我们云痕又不是什么黑店,不是钱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
林渊摸摸下巴,颇有些为难地叹了口气:“云痕的规矩,订制礼服起码要提前一个月,您也不希望穿着不合适的衣服出席这么重要的场合吧。”
颜明安皱起眉头,想了想还是没说话。
一阵轻微的蜂鸣声传来,江也立刻捂住自己手上的通讯器,带着些歉意甚至惶恐地对颜明安说:“抱歉家主,工作上有些事,请允许我去外面接听一下。”
Omega低垂着脑袋的模样,温顺至极。
早就习惯Omega的忙碌,又有这么好的机会能让自己与林渊单独相处,颜明安摆摆手,权当同意。
“您对您的Omega真好。”林渊见江也将门带上,张嘴夸赞道。
听到这句耳朵都起茧子的夸赞,颜明安只是抿了口茶,笑而不语。毕竟不是什么贵族的伴侣都是他的债主,或者说典狱长,更何况自己还是个冒牌贵族。
“如果颜少需要礼服,我们云痕很乐意为您做一件,但是只能是在您下次出席的时候才能穿上了。”林渊提起茶壶,又为颜明安倒上一杯茶。
颜明安一言不发地喝完了这杯茶,下意识拿手指蹭了把自己嘴碰过的位置,沉默许久才说道:“可是我与老板素不相识,老板还愿意出面给我解围,总不能让我进来就为了拒绝我的请求吧。能否请云痕开个先例。”
林渊顿时一愣,转而捂着嘴笑:“您这话说的,虽然我们素不相识,却一见如故。”
颜明安心里却着实松了口气,在桌下握紧的拳头也猛地松开,五指上都满是晶莹的汗水。自己的感觉是对的,自己的便宜哥哥,正如自己所想,和云痕没有任何交集。
玉石打造的风铃叮当作响。一个侍应生弯着腰匆匆进来,面色有些凝重,附在林渊耳边说了几句话。
林渊面不改色地对那个侍应生点点头,示意他先下去,转而看向颜明安,莞尔笑道:“巧了,颜少,有个客人忽然提出取消订单,云痕可以在那套的基础上为您赶制一套,就是价格嘛,您看?”
颜明安扣上杯盏,也轻轻笑了起来,这不就是为了抬价故意为之的套路吗?是否存在这个客人都不清楚。
于是他站起身,主动对林渊伸出手:“钱当然不是问题,能和林老板做生意是我的荣幸。”
林渊定定看了会颜明安的手,虚握一下便用茶杯掩着着嘴笑:“您这样的贵族,我确实是第一次见。”
鸟雀轻啼。窗户上的玻璃微微颤动着,夕阳西下,起风了。
颜明安心脏骤然一紧,这里的环境太容易让人放松,他保持着笑容,开始回忆自己从进门以来的一举一动,仿佛自怨自艾一般皱眉道:“不少人这么说,谁让我是在荒星γ长大的。”
“这有什么,我们云痕做生意可不看出身。”林渊似乎也没多想,顺着颜明安的话说道,“而且您可是货真价实的贵族。”
颜明安闭上眼,好像真的在回忆过去点点滴滴:“说起来,我在荒星γ上曾听过有关云痕的传言。”
“哦?”林渊颇有些兴趣地问道,“荒星γ都能有云痕的传闻?”
颜明安玩味地展颜一笑:“传说只要付得起价钱,云痕什么都能搞到,连那些贵族家的秘宝、军用的飞行器、皇室的贡品都没问题。”
陈述句。
林渊闻言,相当吃惊似地“哈”了一声:“这传说也太古怪了,我们云痕可是做正经生意的,哪来那么大的本事。”
“谁说不是呢?”颜明安回过头,看向刚进门的江也,“你的事处理完了?”
江也垂眸,点了点头。
“颜少。”林渊忽然开口唤道,“能和您这样的爽快人做生意,我很高兴。有些客人总是率性而为,异想天开,说什么就是什么,每次遇到那种客人也真是头疼,您说是吧。”
他虽是和颜明安说话,眼睛却有意无意瞟向一旁的江也。
颜明安对这莫名其妙的奉承摸不着头脑,仍然点点头:“我不喜欢麻烦。”
“好,那我们就加快进度。”林渊摇了摇桌上的铃,一群训练有素的侍应生便涌了进来,或是收拾桌上的茶点,或是拿着拟好的合同让颜明安签署,或是让颜明安挑选布料,或是请颜明安站好测量数据。
叽叽喳喳的声音在耳侧缭绕,颜明安顿感头疼,他指了指江也:“你们问他就行。”
江也倒是一贯的波澜不惊,像是极其熟悉这套流程一般,不过几分钟就把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
“对了。”林渊递出一张名片,“颜少,烦请留个联系方式吧,方便我们日后交流。”
颜明安不疑有他,便让江也接过了名片,自己则是随意撕下桌上的便利贴,写下自己通讯器的号码。
“如果您有什么私事需要解决,也随时可以联系我。”林渊将纸巾叠得方方正正放进口袋里,语气中有几分暧昧的暗示。
私事?一个大男人对着自己用这种语气说这种话,颜明安都有些不适地绷不住笑脸,背后一阵发凉。
林渊是个Omega,Omega和Alpha讨论私事……他摇摇头,赶紧把糟糕的想法都踢出脑子,不可能,林渊对主角那可叫一个死心塌地,估计这么说只是职业习惯吧。
不管怎么样,他还是对江也招招手,江也虽是不解,也听话地凑了过来,颜明安便抬手拧住他的脸转了一圈:“私事就不必了,我这个Omega啊,不喜欢我身边有别的人,你看他什么事都要亲力亲为的样子。”
江也半边脸被掐得微红,古井无波的脸上多了几分生动鲜活,撒娇般喊了一句:“家主。”
林渊也不尴尬,又笑了起来:“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云痕里工作的侍应生服务过各色各样的客人,皆是眼观鼻鼻观口,该干嘛干嘛。
只怕过不了几天,颜家三少娇宠平民Omega的故事要传得更广了。
等颜明安和江也从云痕出来,天已经全黑了。江也替颜明安打开汽车的门,颜明安对出来送行的林渊挥挥手,赶紧进了汽车的后座。
门一关,颜明安便斜靠着座位,烦躁地抓了把头发:“这一天是真的累,差点上了林渊的当,颜明安根本就不认识他,他到底想干嘛。”
江也沉默地开了一会车:“林渊这个人,心机深沉,你以后少和他来往。”
不来往还怎么查自己倒霉哥哥的事。
“听起来你认识他?”颜明安打开通讯器,林渊的好友申请已经发了过来。
“军部曾经想要和云痕合作,所以我和他见过几面。”
颜明安添加好友,托起腮随口问道:“说起来你这后勤部也太忙了,不会只有你一个在管吧?”
“别问那么多。”江也语气严肃了起来,颜明安耸耸肩,低头打开匿名论坛,刷论坛真的是一件非常上瘾的事情。
此时网络上最劲爆的消息莫属于刘弥舟这个贵族的直播间被封这事。
论坛上也是直接刷了屏。
“到底是何方神圣出的手?”
“详细解读直播间被封背后的故事。”
“有偿求完整无弹幕录屏……”
颜明安兴致寥寥地划过一个个帖子,然后在一个标题上看见了自己。
“颜三少是不是第一次露脸?”
回复数不算多,颜明安点进去一看,全是一堆夸自己骨相好、有气质、长相漂亮的。
他皱起眉,回到主楼,那里只有一张直播的模糊截屏,自己戴着墨镜,密密麻麻的弹幕又遮住大半张脸。
……他们是怎么看出自己长什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