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立刻就聚集了许多人,颜夏去瞧,探了探脖子,已经没气了。
赵祁修当即让阿肆去往衙门。
溪乐楼的老板也赶紧出来看,见着血流一地,一下瘫坐在地上,“完了完了,好名声都没了。”
颜夏走到街上抬头往上一看,就见着二楼处探出一张惨白的脸来,正看着地上躺着的人。她朝赵祁修看过去,对方立即也往上看。
颜夏商量着道,“我上去瞧瞧?”
赵祁修点头,“行,我在这下面看着。”
人刚出楼梯转角口,就见着刚刚那个男子正跌跌撞撞地往楼下来。
颜夏拦住他,“你认识死者?”
来人一脸慌乱的情绪,并未停下脚步,“鹏,鹏举死了?”
颜夏点头,随即跟着人一起往外来,那男子一见死者立即愣在原地,半天没说出话来。赵祁修见着他这般上前询问道,“你们是来参加春闱的学子?”
颜夏立即转过头去,“你如何知道?”
赵祁修指了指那人的手,“他右手中指和食指之间以及手侧掌处有明显的茧子,这位置一看就是常年握笔的。而且他衣服上还有不小心洒落的墨汁,身上有明显的墨汁味儿,想必也是常年伏案书写,身上才沾染了的。”
说完他又指了指这溪乐楼,“这溪乐楼菜色不拘于区域,可谓口味符合诸多人,价格也还公道,是来求取功名的学子们常选的酒楼,而且他口音并不是本地人,如今春闱将近,想必就是来参考的。”
这时,那男子似有些回过神来,看向赵祁修,“公子好眼力,我们确实是来参考的,年前就到了,我叫吴善,他叫朱鹏举。”说到此处,他面色又现出一丝痛苦之色,“我们刚刚还在楼上谈论策论,怎么就突然失足掉了下来。”
颜夏听见吴善如此说,又去看那尸体,“你说他是失足掉下来的?”
吴善忙点头,“我和鹏举都是饶州人士,又是同一批举人,便约着今年一起赴京赶考,今日风和日丽,我们便定了酒菜,在这里畅谈诗书,刚刚鹏举正说到兴起,便说要题诗一首,这说到一半还给我比划,忽然就栽了下来。这,这实在是——”
颜夏眉头皱起来,再一次走近朱鹏举的尸体,又看了看二楼的位置,“可是这二楼是有围挡的,就算再不小心也不可能一下就掉下来。”
吴善一脸懊悔之状,“谁说不是啊?我也是想着有围挡,便没加阻拦,鹏举刚刚作得兴起还手舞足蹈起来,在楼上似有翩翩起舞的模样,然后他忽然就身子一歪掉了下来。”
文人嘛,平日里是有这种情调,兴起之时手舞足蹈也是有的。
可颜夏总觉得还是有些哪里奇怪得很,她看向吴善,“这朱鹏举平日里是个什么人?”
吴善不太理解眼前这姑娘为何这么问,但还是道,“鹏举平日里是个举止斯文的人,虽然有些傲才视物,但他确实是有真才实学的,自然有些心气儿高。”
赵祁修看着吴善这般解释,开口道,“她不是问他品性,而是问你他平日里喜动还是喜静。”
颜夏递过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这人怎么什么都门儿清?
吴善听完,又才道,“鹏举平日里爱看书不善走动。就连上元节,我邀他一起出外赏灯,他都说不去。”
“如此就怪了,既然不善动,为何今日还作起舞来,而且我适才看了下,他全身肌肉松弛,倒是像是一种沉浸的状态,普通的人若是失足掉落,那么中途应该是十分恐惧的,四肢的肌肉会陡然缩紧,可是刚刚颜夏看这尸体却并不如此,他整个身子都十分松弛。”
虽然人在死亡之后随着时间推移,尸体肌肉会慢慢松弛,但不可能如此之快。
赵祁修也走过去看了一眼朱鹏举的尸身,“你的意思他可能不是失足?”说完又将目光看向吴善。
吴善立刻意识到他意有所指,慌忙摆手,“不不,我没害鹏举,而且,我也没理由啊。”
如今证据尚未充足自然不能随便定人罪名,赵祁修缓了缓道,“也不一定就是说你。”
那吴善这才松了口气。然后大约是忽然这才反应过来什么对着赵祁修道,“话说你们二位是何人?”
赵祁修淡淡道,“都远侯府。”
那吴善一听这话,立即收了声,虽然来京城时日不长,但几个高门侯府还是略有耳闻的。
正此时,因着见是阿肆来报的案,赵舜知道赵祁修也在,便带着人亲自赶到了。陈锦打头阵,一下马就让随行的衙役将这里围了起来,“官府查案,闲人避退!”
赵舜也从马上下来,往赵祁修这边而来,“元介,你没事吧?”
赵祁修摇头,“我没事。”
赵舜又看向一边的颜夏,“颜大夫也在啊。”
颜夏朝其拱手,“赵大人。”
赵舜朝后一招手,然后就见着一个着褐色衣衫的人走过来,“黄仵作,你且去看看。”
黄仵作欣然领命,就往尸体处走去,颜夏见状也跟着过去,“刚刚我看了,发现他不太像自然坠落而下摔死的。”
黄仵作一边点着头,一边去查看人的尸体,只见他打开随身携带的箱笼就开始查验起来。
颜夏眼下无事,便对赵舜拱了拱手,“大人,我可否和他们一起去二楼看看?”
赵舜看着陈锦他们点点头,“去吧。”
上了二楼,颜夏走到吴善和朱鹏举他们定的雅间内。
桌上的菜色大约有六七样,大多都只是动了一小半,而酒壶倒是有三个,其中一个已经空了,一个还有半瓶,剩下的一个是满的。
她走过去,将那几个酒壶拿起来闻了闻,又试着尝了尝,只是普通的酒没有掺药进去。
又去看那酒杯,依然没有任何发现。
颜夏似乎有些不死心,又去查看了每一个菜色,可依旧没什么特别之处。
一旁的陈锦见她这般走过来问道,“颜大夫是觉得这些饭菜有毒?”
她点了点头,“朱鹏举的死有些不像意外,但具体的我说不出来,便想着可能这些吃食里有东西,可我看了并没有。”
陈锦也一脸无奈,“这屋子里我们也查过了,没有什么发现,说不定还真是意外。”
话是这么说,但颜夏还是觉得有些不对,但眼下找不着证据,也只好跟着下了楼去。大约是想事情想得太出神,下楼梯时没注意路,就撞到一个伙计身上。
伙计慌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颜夏拂了拂衣服,“哦,没事,是我没注意看路。”
那伙计这才缓和了些,避让道到一边。
颜夏看着人走远,忽然叫住那伙计,“朱鹏举和吴善是一直住这里的?”
伙计点头,“对的,年前他们就来了,付了三个月的房钱,因为要读书,给的银钱也丰厚,掌柜后面有几个上好的园子,就给了一处给他们几个。”
颜夏正要继续往下走,脚步一顿,“你刚刚说他们几个?”
“对啊,一处园子可以供三四个人住,他们住的是小园子,刚好三个人。”
三个人?那为何今日吃饭的只有吴善和朱鹏举两人?
她赶紧往楼下去,见着赵祁修和赵舜此时已移至了屋内,旁边吴善也在一旁站着。
颜夏走过去,正要开口,便听得赵祁修道,“今日吃饭的还有一人。”
她一愣,道,“刚刚听伙计说,吴善他们是三人住一个小院子的。”
赵祁修大约是已经知道了,他看向吴善,“所以,住一起的还有本来要一起来吃饭的都是郑田?”
吴善点头,“正是,本来是说好的,可郑田他临时说有事便没来,就剩了我和鹏举。”
这时,一个衙役从后面而来打断了吴善的话,“大人,去看过了郑田还没回来。”
话音刚落,陈锦也走了过来,“大人,这酒楼上上下下都搜查过了没发现可疑的痕迹也没发现可疑的人。”
如此来说,莫非是真的意外?
颜夏想着刚刚吴善说的话,郑田为何没来?没来的原因是否和朱鹏举有关?
可朱鹏举,对了,“大人,我知道朱鹏举哪里奇怪了。”
赵舜和赵祁修都看过来,“奇怪?哪里奇怪?”
颜夏重重地点头,“朱鹏举是在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