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阳光如熔金般倾洒在顾氏集团大厦,玻璃幕墙折射出刺目的冷光。
姜小满站在旋转门前,蒸腾的热浪裹着都市特有的焦躁气息,将她单薄的身影压得愈发渺小。
智能导览屏流转着幽蓝的光晕,开放式办公区如精密的蜂巢,银灰色的工位层层叠叠,键盘敲击声与咖啡机的嗡鸣交织成现代职场的白噪音,身着剪裁精良职业装的男女步履匆匆,高跟鞋叩击大理石地面的声响,像极了姜小满此刻慌乱的心跳。
“顾辞霜今天来了吗?”她攥着衣角,声音不自觉地发颤,目光死死盯着前台那枚鎏金LOGO。
精心打理的卷发有些凌乱,浅杏色连衣裙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颈间被汗水浸透的皮肤。
前台小姐露出程式化的微笑,红色美甲在触控屏上划出冷光:
“姜小姐,顾总确实在魔都出差,预计周五返程。您的预约已登记,她一回来就会通知您。”
说着递来薄荷糖盒,金属边缘折射出细碎的冷芒,与她职业化的假笑如出一辙。
姜小满木然接过,转身时听见身后传来压抑的窃窃私语。
电梯上升的数字不断跳动,她盯着镜面里自己憔悴的倒影,恍惚间想起三个月前,也是在这部电梯里。
顾辞霜将她抵在角落,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畔:“等这段时间结束,带你去吃城西那家新开的日料。”
可如今,那张在酒吧被偷拍下的“亲密照”,却成了两人之间难以逾越的鸿沟。
由于这段时间顾辞霜公司业务非常的繁忙,姜小满也不敢打扰,无聊的时候只好去酒吧喝喝酒,和陌生人聊聊天。
但这一切都是背着顾辞霜的,因为谈恋爱前的姜小满几乎是混迹酒吧的常客。
但谈恋爱后,只有在顾辞霜惹自己生气了,或者不陪自己的时候,才会偷偷摸摸去酒吧消遣一下。
每次时间一到十点种,自己也是立刻就走,没想到那一天,情人节晚上。
顾辞霜居然忘记了,那天把姜小满气坏了,于是气得她,打算今天在酒吧要玩到10:30在回家。
就是在这多出来的半小时时间出的事,往常姜小满都是点一杯酒,独自的坐在吧台喝。
那天不知道为什么身边坐着的的女生,上来就想要亲自己,还好自己反应开及时推开了她。
本以为这就是一段小插曲,姜小满很快的忘记了,没想到不知道是谁偷拍下来了。
而且照片上自己和那个女生看起来好像真的在亲一样,并且这张照片还发到了顾辞霜的手机上,于是两人开启了前所未有的大争吵。
姜小满也在脑袋里不断地复盘着那天的情景,十分肯定自己没有被亲到,这张照片绝对是借角度偷拍的。
但是顾辞霜一点都不听自己的解释,一直到今天,自己已经到公司门口堵了她十次了。
走出大厦,姜小满在街边的梧桐树下停下脚步。
手机在包里震动,是江明悦的语音电话。“还没联系上她?”
闺蜜的声音带着担忧,“那张照片实在太蹊跷了,我找人查过发送IP,根本追踪不到源头。你说会不会是……”
“别说了。”姜小满望着远处的车水马龙,喉咙发紧,“她连解释的机会都不肯给我。明悦,我该怎么办?”
“今晚出来聚聚,咱们好好合计合计。”江明悦的声音带着安抚,“先别想那么多了,我定了那家你最爱吃的日料店,记得穿得漂亮点,就当散心了。”
挂断电话,姜小满的目光落在手机开屏里那张照片上。照片背景是自己那温馨的小家,她与顾辞霜开心的瞬间被定格。
那时顾辞霜嘴角噙着笑,眼底却藏着只有她能读懂的温柔。可现在,那些温柔都化作了总裁办公室紧闭的大门,化作了无数个被挂断的电话。
暮色渐浓,姜小满拦了辆出租车。车内后视镜映出她苍白的脸色,司机从后视镜瞥了她一眼:“姑娘,看你脸色不太好,要去医院吗?”
“不用,谢谢。”姜小满强撑着微笑,目光转向窗外。
霓虹初上的街道流光溢彩,可她却感觉不到一丝温度。手机突然震动,是顾氏集团的来电。
她心跳漏了一拍,颤抖着按下接听键,却只听到机械的语音提示:“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就在这时,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划破夜空。
姜小满还没反应过来,出租车便被侧面冲来的货车狠狠撞上。
金属扭曲的声响、玻璃碎裂的脆响、轮胎摩擦地面的尖锐声,在刹那间炸响。
在安全气囊炸开的白雾中,她死死攥着手机,屏幕上顾辞霜的名字正在闪烁,蓝光在血痕里明明灭灭。
黑暗吞噬意识前,她听见自己模糊的呢喃:“阿辞……”
再次睁眼时,姜小满被浓重的龙涎香呛得咳嗽起来。
绣着金线的帐幔低垂,檀木屏风上的百鸟朝凤图泛着油润光泽,床前的鎏金香炉飘出袅袅青烟。
她猛地坐起,撞得床头的铜铃叮当作响,手腕上的银镯与床柱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的儿!你终于醒了!”一道华贵的身影扑过来,满头珠翠晃得她眼晕。
苏婉云身着九重绸缎的襦裙,裙摆上绣着繁复的缠枝莲纹,龙涎香裹挟着她;“可把娘吓坏了,大夫说你是受了风寒,这眼看着吉时就要到了……”
“吉时?什么吉时?”姜小满挣扎着后退,后背抵上冰凉的床头,却被苏婉云握住手腕。触碰到对方掌心的温度时,她才惊觉自己的手竟一片冰冷。
“迎亲的吉时啊!”苏婉云的眼中满是焦急,眼眶泛红,显然是哭过许久,“你岳丈家还等着呢,这要是误了时辰,可是要被人笑话的!”
姜小满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等等,您说迎亲?我……我要娶亲?”她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身体,确认自己还是女儿身,“可我是女的啊!”
苏婉云脸色骤变,胭脂晕染的面颊瞬间失了血色,转头对候在一旁的大夫道:“快!快给小主瞧瞧,莫不是烧坏了脑子!”
姜小满看着围上来的一众仆妇,只觉荒谬至极。
穿着月白色襦裙的丫鬟端着铜盆,热水蒸腾的雾气中飘着几片玫瑰花瓣;
身着藏青长袍的大夫捻着胡须,目光带着审视;还有几个婆子交头接耳,眼神中满是疑惑。
经过一番混乱的“诊断”,她终于从只言片语中拼凑出这个世界的轮廓。
这里是永曌九年,除了男女之分,人们在成年后还会分化成天乾、地坤和中庸,区别在于脖颈后的圆形契口与散发的信息素。
而她,宰相嫡女苏婉云与边关大将军姜怀瑾的“儿子”,偏偏是个最为普通的中庸。
“小主,该梳妆了。”婆子们一拥而上,红珊瑚发簪抵住姜小满的鬓角。
铅粉敷面时冰凉刺骨,细腻的粉质将她原本苍白的脸色衬得愈发诡异。
口脂晕染出烈焰般的弧度,眉黛被修成锋利的形状,铜镜里倒映出的面容陌生得让她心悸。
嫁衣是用上好的云锦制成,凤凰栩栩如生,金线在烛光下流转着奢华的光泽,可沉重的衣料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被推上披红挂彩的高头大马,马鞍上装饰着珍珠与翡翠,缰绳上系着的红绸随风飘动。
望着长街两侧撒花的女童,姜小满突然想起顾辞霜,不知道得知自己的死亡的讯息,会不会难过。
迎亲队伍行至城郊,一座破败的朱漆大门在暮色中摇摇欲坠。
门板上的漆皮大片剥落,露出底下斑驳的木色,蛛网缠绕的喜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像是随时都会被撕成碎片。
迎接的老夫妇佝偻着腰,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可浑浊的眼睛里却藏着让人不寒而栗的算计,像淬了毒的针:
“小主赎罪,小女染了风寒,劳烦诸位……”老头的声音尖细刺耳,缺了门牙的嘴漏着风。
话音未落,绣着并蒂莲的红绸下,老妇人架出一具身着嫁衣的女子。
只是女子似乎有些没有意识,头歪向一侧,有些诡异,盖头里起伏的波澜,证明或许这是活人。
姜小满只觉头皮发麻,鸡皮疙瘩瞬间爬满全身。
这场景,与她昨夜看过的恐怖片如出一辙。她猛地拉紧马缰,想要掉头逃跑,却发现马匹纹丝不动。
坐骑仿佛被钉在原地,任凭她如何拉扯缰绳,都只是不耐烦地喷着鼻息。身后的仆人们发出善意的哄笑:“小主这是等不及了!”
姜府朱漆大门敞开,姜小满骑在装饰华丽的高头大马上,看着抬轿的婆子掀开轿帘一角,浑浊的眼珠在阴影里诡异地转动。
那目光像淬了毒的针,在轿中人身上停留许久后,婆子突然疾步走向苏婉云,枯黄的手指勾住对方袖口,在耳畔低语时,嘴角勾起一抹晦涩不明的弧度。
宰相夫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比鲛绡帕还惨白,鬓边的翡翠步摇剧烈震颤,险些坠落。
她挥退众人,亲自指挥家丁将花轿抬入西厢房,朱漆门重重阖上的声响惊飞了檐下栖雀。
姜小满隔着九曲回廊张望,只能看见窗纸上晃动的人影,像皮影戏般扭曲变形,恍惚间竟与车祸时挡风玻璃上蔓延的蛛网状裂痕重叠。
她踮起脚尖,试图捕捉只言片语,奈何夜风卷着宾客的喧闹,将所有秘密都吹散在雕花窗棂之外。
“小主大喜啊!这杯酒可不能不喝!”喧闹声将她拉回现实。
水榭中央,青玉盏盛着琥珀色的美酒,倒映着宾客们谄媚的笑脸。
恭维声如潮水涌来,姜小满机械地举杯,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烧得眼眶发烫。
她数着廊下摇晃的灯笼,光影重叠间,那些人影忽而化作顾氏集团大厦里冷漠的群像,忽而又变成顾辞霜最后转身离去时的背影。
酒过三巡,姜小满只觉脑袋像灌了铅,眼前的宾客开始重影。
她强撑着保持清醒,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只要这些人醉倒,她就能从角门逃走。
然而还未等她谋划周全,几个婆子突然围拢上来,粗糙的手掌像铁钳般扣住她的胳膊。“小主不胜酒力,老奴们送您回房歇息。”话语温柔,动作却不容抗拒。
新房里弥漫着一丝凝滞的气息,红烛将影子拉长,在床上凝成诡异的轮廓。
姜小满扶着雕花床柱喘息,看着盖着红盖头的身影僵硬地倚在床头。
嫁衣上金线绣的并蒂莲泛着冷光,深吸一口气,好奇战胜了恐惧,姜小满颤抖的手指刚触到盖头边缘,脚下突然打滑,整个人跌向床榻。
盖头滑落的瞬间,熟悉的眉眼撞进眼帘,苍白的肌肤下青筋隐约可见——是顾辞霜!
姜小满感觉心脏几乎要冲破胸腔,那些被拒之门外的日夜、车祸前未接通的电话,此刻都化作酸涩的潮水漫上眼眶。
“宝贝……”她哽咽着扑过去,唇落在对方冰凉的泪痕上,咸涩的液体混着酒香在舌尖晕开。
昏迷中的顾辞霜睫毛轻颤,泪水顺着脸颊滑进鬓角:“小满……不要离开我……”呢喃声裹着呓语,像根细针刺进她的心口。
姜小满紧紧抱住怀中的人,嫁衣上的盘扣硌得肋骨生疼,却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原来命运的红线,竟在两个时空同时收紧。
她望着四周喜庆的装饰,红绸帐幔随风轻摆,喜字剪纸在烛光中明明灭灭。
前段时间隔着总裁办公室的门求而不得,如今却在这陌生的时空重逢。
姜小满的脸颊泛起红晕,心跳如擂鼓,既期待又忐忑。
她轻轻拭去顾辞霜眼角的泪,在对方唇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我在,这次换我不会再放开你。”
醉意与爱意交织,姜小满只希望时光停驻在此刻,让她能将错失的温柔,一点一点都补回来。
红烛影子投在锦被上,姜小满的指尖微微发颤,触到顾辞霜腰间繁复的盘扣。
嫁衣上金线绣的并蒂莲在烛光下泛着柔芒,她屏住呼吸,顺着衣料纹理一点点解开结扣,绸缎滑落的窸窣声混着两人交错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