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太阳刚刚从鱼肚白的天际露出点点头角,温暖的红光穿透丝絮般浓稠的云层洒在大地上,向人们昭示着新一天的来临。
空无一人的老旧街道上,落叶被微风吹拂着,在地上漫无目的的打着卷,然后突然被一阵强气流拍到街边透明的橱窗上。叶子掉落之时,恰巧露出室内那涂着一张血红嘴巴的泛黄人偶模特的一角,对方嘴角上扬的诡异弧度,衬着这样破败荒凉的景色,尽显出几分黑色幽默般的氛围感。
这条狭长道路的尽头,一高一矮的两个影子突然出现,倒映在地表龟裂的马路上,像两个姗姗来迟的节目观众,迈着坚定的步履迅速的朝着某个方向前进。
大概走了一刻钟,领头的瘦高影子不再向前移动,而是在一间破旧的服装店门口停下了脚步。
“就是这。”辨认不出男女的沉闷声音,从黑色兜帽中的阴影下传来,说着瘦高人推开了面前的玻璃门,侧身走了进去。
身形较矮的人轻轻的点点头,头顶的兜帽跟随着她晃动的幅度微微颤抖,稍稍露出一角精美的金色花边,让人情不自禁的感叹到原来兜帽之下他们竟然还带了一个面具,矮小身形的人一言不发的紧跟在对方的身后。
进入室内,领头的高大兜帽人熟门熟路的来到服务台的右手边,轻轻挪开挡在前面的三盆绿植,抬手拧动商品展示架左上角已经斑驳的不成样子的棕色鹿头。
“唰——”
随着一声机械齿轮运转的声音响起,服装店的墙壁开始轻微震动,竟是直接从地板处裂开一个仅供一人穿行的狭长隧道。
领头的人率先跳入隧道,随后头也不回的径直走向深处,而他身后的瘦小人影也只是略微犹豫了一下,就立刻身手敏捷的一跃而下,紧随其后跟上了他的步伐。
不知走了多久,二人终于在一扇陈旧的桐木大门前停下脚步。
右手轻轻搭在门把手上,高大的人转头看向旁边低矮的身影,闷声问道:“准备好了吗?渡鸦,这不是军校,实力决定一切。”
而对方也立刻回答道:“我一直记得你和我说的,山行。”
没错,这两个人就是放月假离开军校的阮醉眠和古合川。
听到对方肯定的回答,古合川缓缓推开大门,映入阮醉眠眼帘的是和地表荒凉景色完全不同的繁华与热闹。
婴儿拳头大的雪白珍珠,在市面上已经绝迹百年的珍贵花种,陈旧苍老的古籍,足足有一臂宽的巨大玉髓,无数奇珍异宝就这么大喇喇的摆在台面上,丝毫不担心有劫匪去偷抢。
而各形各色的人穿梭在大大小小的商铺中间,他们有的也像阮醉眠一样带着兜帽,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有的则除了脸上的面具之外,没有丝毫的掩饰,但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拿着自己想要的货品与商人争的面红耳赤。
阮醉眠内心有些震动,看着眼前浩浩荡荡的街市,她突然发觉这个集市的模式特别像她之前去过的一个地方——星匪的黑市。
想到这,阮醉眠脑海中回忆起刚刚飞船上古合川和她的对话。
抱着长剑,阮醉眠精神抖擞的坐在副驾驶上,有些好奇的问道:“教官,这具体是个什么地方?”
听到这句问话,古合川一边驾驶着飞船灵活穿梭在宇宙当中,一边轻松的回答道:“我上学的时候也是机缘巧合才发现这个叫做海市的地方的。据说里面还能花钱买到一些市面上见不到的奇珍异宝,但我当时脑子里只想着找人打架,每次都直奔斗兽场。哦,对了,斗兽场就是今天我要带你去的那个武斗机构的名字。”
说到这里,古合川适时的停顿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担忧,他适时的开口问道:“虽然我自己也待过,而且机构会保证你们基本的安全,但说的不好听这种地方也是不适合你们学生去的,你做好了决定吗?”
闻言,阮醉眠重重的点了点头,肯定的说道:“即使教官你不告诉我,为了增进实力,我也会想办法找地方找人切磋的,更别提你说这个擂台赛打赢了还能赚生活费。”
古合川想必也早就料到了阮醉眠要说的话,并没有再过多的奉劝,只是面上犹豫了一会儿,他突然开口道:“你上台只管比赛和拿钱,不要告诉别人你的身份,也不要和里面的人去交朋友,这个地方的由来没那么简单。”
思绪回到现在,阮醉眠终于明白了这句没那么简单的具体含义,因为搞不好这个海市和星匪聚集的黑市还存在某种关联。虽然海市并不像黑市那样无法无天,每天游离在罪大恶极的边缘,但也是实打实的灰色地带。
那自己还要去吗?阮醉眠扪心自问,但看了看自己面前高大的背影,她又低头看着自己看似瘦弱无力的纤细手指,猛的攥紧拳头,下定决心的想着,即使海市与星匪真的有关系,自己避开就是了,总不能畏手畏脚,废寝噎食。再说了,古代还有师夷长技以制夷的说法,自己从星匪开的比赛中增进实力有什么不对吗?对方还要给自己钱,傻子才不去。
想通了这些弯弯绕绕,阮醉眠连脚步都轻快了许多,手指一下一下敲击在腰侧的剑把上,这次以防万一她没把烧火棍带上,那个造型太奇特了,怕被人认出来。
穿过大大小小的繁华商铺,古合川的脚步在一间其貌不扬的狭窄杂货铺处停下,查看了一眼店面名字,他弯下腰撩开帘子走进去。
杂乱的货品稀稀拉拉的摆放在这间不大的店面中,落满灰尘的柜台后坐着一个叼着长烟斗吞云吐雾的干巴巴的黑瘦老头。
对方看到古合川和阮醉眠的来到,头都没抬一下,只是随意的从抽屉中抽出一张皱皱巴巴的泛黄纸张丢了过来。
古合川立刻会意的接住纸张,从左手旁的像摆件似的骷髅头里扒拉出一根都有些褪色的棕红色钢笔,在推荐人处用力的签上了自己的代号“山行”。
随后他将手中的纸张递到阮醉眠的面前,下巴微抬示意对方也跟着做。
阮醉眠一目十行的迅速扫过纸张上的文字,确认了没有问题才也签下了自己崭新的代号。
几乎是她刚刚抬笔,自己手中的合同就被那个瘦巴巴的老头迅速抽走,然后对方又随手丢了一个银质的手牌过来,就不再理会二人,只是坐在摇椅上继续抽着自己的烟。
没有丝毫犹豫阮醉眠迅速接过对方甩过来的东西,感受到对方的力道,她面上出现微微愣神,而古合川立刻轻轻用胳膊肘怼了怼她,低声道:“该走了。”
阮醉眠面上不显,依旧沉默的跟在古合川身后,但内心却还在回忆着刚刚那个老头的动作,对方绝对是个实力强劲的高手,即使身上的肌肉已经开始萎缩了,还能保持如此快的速度和敏捷度,果然还是要出来见见世面,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古合川带着阮醉眠七拐八拐走出小胡同,映入眼帘的是一座酷似罗马斗兽场的圆柱形建筑。
古合川轻轻指了指阮醉眠放在手中的银色手牌,神情严肃的说道:“你现在拿着手牌进去和工作人员登记就可以开始第一场比赛了,作为新人,你现在只能进初级场,刚好可以给你练练手,我会坐在观众席看着你的表现。”
听到这话,阮醉眠安静的点点头,转身向工作人员走去。
看着对方瘦小的背影,古合川内心满是感慨。
人声鼎沸的观众席上,古合川满脸淡然的坐在一众眼睛烧的鲜红的狂热分子中间显得分外格格不入。实际上来这里看比赛的大都是崇尚暴力美学的爱好者,他们认为鲜血和惨叫交杂在一起,能给带来他们格外的快感。
古合川带着兜帽,手中端着一杯茶水,面色沉稳的等待着阮醉眠上台。
初级赛对于她来说应该没有什么难度,自己应该很快就能回去了。这么想着。古合川轻轻抿了一口茶水,心中满是对学生的骄傲。
激烈昂扬的音乐响起,穿着一身洁白西服的主持人出现在场地中间,兴高采烈的宣布道:“今天第一位选择死斗的选手出现了,他就是渡鸦!我之前从未听过他的名字,想必应当是初出茅庐的后生。现在这么有勇气的新人可不多了,让我们期待一下他今天能否活着下擂台吧,大家掌声欢迎!”
听到这番话,古合川直接一口茶水喷到前面人的后脑勺上,顾不得同对方道歉,他立刻身手敏捷的翻下观众台,跑到擂台周边焦急的查看。
隔着拦网,古合川看到带着白兔面具的工作人员将自己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瘦小身影带上了准备场地。
面对着这幅场景,古合川几乎遏制不住内心有些崩溃的心绪,他迅速抄起脚边的碎石,准头极佳的打中了阮醉眠的脚踝。
察觉到对方看过来的视线,古合川语速极快的询问道:“这是什么情况?你快下来!死斗可不是好玩的!”
而阮醉眠却假装看不见的无视了他的举动,自顾自的朝内场又走近两步。
看到对方的反应,古合川情绪有些剧烈的大声呵斥道:“你必须要连赢五场,才能下擂台,而且参加死斗的人至少都是中级往上走的实力了,你要是真的死在这儿怎么办?”
这下阮醉眠终于有了动作,她缓缓扭过头来,朝古合川扔了个东西,便头也不回的走上了擂台。
古合川敏捷的伸手一捞,接住后才发现是一张纸条,他展开内容,上面娟秀的字体赫然写着:“对不起,教官,我有我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