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贺尘脑瓜子嗡嗡,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他满心担心他的花是被谁欺负了,是受了什么委屈!他的花倒好,在特么关心他什么时候可以滚蛋!
好,非常好!
贺尘咬着牙关,好险没被气死。
没办法,人在这种时候都是糊涂的,尤其是当两人的关系还没有任何实质的变化,心里的不确定性便显得越发摇摇欲坠。
一崩就断。
沈南星努力保持着微笑,身体却脱力一般陷在轮椅里,腰腹塌陷成一张无力的薄纸。
他像是在等着宣判的人,想要再说点什么,又归于沉默。
然而他的笑落在贺尘眼里又是另一番意味。
一个人、微笑着,问你什么时候搬走。
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不!在!乎!你!这几个字眼跳进贺尘脑袋里的时候,他眼皮跟着一跳。
又或者,他早就想要摆脱你了。
是啊,他背后还有一个贺连正,一个找上门来过的贺连正,他还当着沈南星的面,和贺连正动了手。
他也无法保证贺连正以后不会找上门。
但他明明和自己说过不怕的。
为什么……为什么……贺尘发现自己的思维已经不受控了,他一会儿歪到绿茶鱼身上,怀疑是不是绿茶鱼说了什么。
一会儿在想会不会是芳姨对他不满意,要沈南星离他远点。
一会儿又自我凌迟,觉得自己身体里留着暴力的血,确实该滚。
心里山呼海啸,到嘴边也不过是冷声冷调地从牙缝里憋出一句——“沈南星……”
“你在、赶我走?”
沈南星闻言有些懵地“啊?”了一声,他怎么会赶贺尘走?贺尘怎么会这么理解?
他没反应过来,自是没开口。
而贺尘却已经在他的沉默里崩溃——他竟然不反驳!
他竟然吝啬得一个字也不肯说!
更多的情绪从快被自己戳烂的心脏里透出来,贺尘这才晓得,比难过更让他招架不住的,是委屈。
他咽不下去,于是发泄般地将拳头砸在桌子上。
他手在抖,那次护着沈南星撞到小桌板上留下的淤青也还清晰。
明明那天抱得那么真实,怎么今天就要赶他走了……
“沈南星……”贺尘喉头哽着,“你之前对我的好都是假的吗?”
“你不是一直都在钓我吗?”
“现在我喜欢你了,天天想着怎么跟你表白,你却要赶我走了?”
“那你告诉我,我们之前那么多次的拥抱算什么?”
“你对我的关心算什么?对我承诺算什么?”
“你还记得的吧?你说以后也要陪我过生日。”
“你说没关系,你不怕我。”
“可是现在呢……沈南星,现在呢……”
“所以你只是玩玩?是想看看我这个傻逼会不会喜欢你,会不会被掰弯?”
贺尘乱得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东一句西一句,像一只横冲乱撞的刺猬。
言语里都是刺,但那些刺又因他哽咽而变得柔软。
“我承认一开始我对你不好,我嫌你动作慢,嫌你麻烦,甚至嫌你脾气太好。”
“可那也只是一开始。你再给我个机会。考试不及格还能补考呢,boss没打过也还能重开!”
“你不能不给我机会。你再观察观察我,吊着我也行。”
“我租期不是还没到吗?”
沈南星已经有些反应过来了,他想安抚贺尘,然而那人好像一张崩溃的表情包,兀自播放着。
他想笑又着实不知道该怎么办。
“贺尘……”他软声喊着。
贺尘急得原地踱步转圈,“我从小一个人活下来的,我知道我不会照顾人,我做得不好。但你可以教我。我、我也知道我比不过绿茶鱼……”
“但是你可以喜欢我一下的。”
“我、我或许也有不错的地方呢?”
“贺尘……贺尘……”沈南星眉眼软得不像话。
贺尘现在的模样像条流浪狗急于牵住沈南星让他带自己回家,可惜脖子上没有颈圈,没法叼着狗绳送到沈南星的手里,将他套住。
“沈南星,现在很多人知道我在养昙花。”贺尘闭眼捏着眉心,他呼出的气颤得要命,跟跑了一千米似的。
“真的好多人都知道,我现在也是万人直播间了。”
贺尘知道他现在的样子很蠢,语无伦次,颠三倒四,甚至忘了告诉沈南星,他就是他的昙花。是那朵金贵的,他要小心保护起来的昙花。
他只是一句句抖着声说着。但他顾不得那么多了,傻逼也好,丢脸也好
都行,总比老婆跑了的好。总比……总比再被抛弃的好……
“《昙花传说》播放量也上万了,大家币都投了,说是随份子。”
“说是随份子……”
沈南星表情一顿,原来……原来让他嫉妒的昙花,竟然是他自己?
“你知道什么叫随份子吧……”贺尘说不下去了,他捏着眉心的手蓦地垂下,人也跟着一矮,蹲到了沈南星的轮椅边,用以往沈南星看他时的微仰姿势去瞧他。
他眼睛很红,像是要哭了。
原本这么凶的一个人,竟然也会如此可怜。
他说,“沈南星,你不能对我始乱终弃。”
他甚至很无赖,“是你先撩我的,你要对我负责。”
“沈南星,求你了,别和他们一样抛弃我。”
“求你了……”
原来他也还是会害怕,害怕再一次地被遗弃在路边,像小时候那样,当一条无人认领的流浪狗。
“贺尘……”沈南星抬起手很小心地碰了碰贺尘的脸。
他的手很冰,一下就被那带着薄汗掌心发烫的手捉住,那人捉得牢,很快便把他的手焐热了。
“贺尘,我没有赶你走。”沈南星像是在哄他一般,慢声说,“我是不小心听见了你打电话,说在找房,所以才问的。”
“抱歉,偷听听一半确实不是什么好习惯。”
贺尘捏紧他的手,“那是给小胖找的,他出柜被家里赶出来了。我现在觉得他活该,就让他过苦日子过着吧。”
沈南星笑出声,“为什么?”
贺尘咬着牙,不出声。
他差点以为他那么大的老婆不要他了,险些心梗。还好是误会。
妈的,下次见面高低要给那小子几脚,以报此仇!
“我也不知道昙花是……”沈南星不好意思地停顿一下,“弹幕说是你的女朋友。”
贺尘不满地又捏他,力道很轻,更像是怕他后悔跑了而握紧他,“你别也祝我99吧?”
沈南星沉默了。
贺尘抬头了,凶神恶煞地盯着他,“我不值得你争取?”
沈南星被他无赖噎得只剩笑。
他总不能知三当三。何况他根本不清楚贺尘是不是能接受同性恋。
“沈南星,那个,我刚说的,你都、都听清楚了?”冷静下来,误会解开,贺尘心脏却跳得比之前还猛。
他还有点烦。
本来在脑海里想过很多表白方式,结果谁踏马晓得临到头,他连表白都表得这么狼狈!
“嗯,听清楚了。”沈南星认真看着他回答。
“那你……”贺尘紧张地掐着自己的大腿,“沈南星,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沈南星也紧张了,原本没力的腰腹似是想要挺起来,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孱弱。
没被抓着的那只手撑在膝盖上,手指收得半紧,清瘦的手背竖起分明的掌骨。
他咽动喉头,声音哑然,“可是我……”
“贺尘,我……”
尖锐的麻意从不敏感的后背攀爬而上,像是来自这副身体适时的“警醒”。
沈南星呼吸逐渐变得急促。
“嘿。”贺尘忽而一捏他。
他看向他,听见那人凑过来问,“沈南星,你接过吻吗?”
“没……”
剩下的那个字,被贺尘突然侵袭过来的吻,封在了他们的唇齿间。
贺尘也没接过吻,愣头青一个,笨得要命,舌尖小心翼翼地碰着沈南星的唇,还舍不得用力,撩了很久,最后是沈南星主动松开了唇。
而后贺尘便无师自通,挑逗着沈南星柔软湿润的舌,使坏地刮过他的上颚。
沈南星软得坐不稳,贺尘便跪立起来,将他接住,用拇指抵着他的下颌,不让他逃离这个吻。
令人脸红的水声通过撩起热度的口腔撞在耳膜。
沈南星脖颈涌起潮红,快要喘不过气,他睁开湿润的眼睛,哀求地望向贺尘。
贺尘笑着松开他,那双平时凶戾的眼,这一刻,竟柔和得不像话。
他舔了舔湿润的唇瓣,沈南星的唇果然和花瓣一样软。他很想咬,但忍住了。
这人唇线下还留着一道浅淡的疤。
他掌着沈南星的半张脸,用拇指拨弄着那处,说:“不要拿身体不好这种理由来拒绝我。”
“我不接受。”
“要想拒绝的话,现在允许你编个别的理由。”
沈南星将脸往贺尘手里送得更多,那是一个亲昵无比的姿势,他回答:“没有别的理由了。”
“谢谢你愿意接受这样的我。”
贺尘扬扬眉,“那再亲一下。”
这次换成沈南星主动。
后来那顿披萨热过了两遍,两个人才总算吃完。
晚上贺尘要直播,沈南星则回房画图。
沈南星刚打开电脑,贺尘又敲开了他的房门,那人扭捏着站在门口,摸着鼻子磕磕巴巴地说:“那什么,沈南……沈星星,你记得告诉那条鱼,我们在一起了。”
好教他识相地滚远点。
沈南星温和笑笑,答应他,“嗯,会的。”
隔五分钟,贺尘又来了。
沈南星无奈,“我已经说过了。他说祝福我们。”
贺尘撇撇嘴,“他后面是不是说,哪天我们要是分手了,记得他一直在等你?”
沈南星缩着脖子,把手机往增高架下推了推。
不过贺尘不是来计较这个的,他是想来关照沈南星:“晚上起夜记得喊我。”
沈南星抿了抿唇,“贺尘,我自己可以。”
贺尘点点头,“我知道你可以。”他说,“但我自己的老婆,我还是想自己看着点。”
“我怕他冻着了,摔着了,回头我心疼。”
“懂吗?”他抬眼撇过来,嘴角含着吊儿郎当的笑,对着沈南星调戏似地喊了一声,“老婆~”
沈南星脸上冒烟,很轻地应了一声,转过去做图了——他实在羞得厉害。
而调戏人的那位也没好多少,鬼知道在来之前,他在心里练习了多少遍“老婆”。
倒不是故意使坏要引人害羞,而是怕沈南星多想,又陷入自尊心的怪圈,所以故意这么喊。
重回电脑前,贺尘沉默许久,爆出一句,“哎呀。”
弹幕——【别一惊一乍!】
【装你大爷的可爱?好好说话,你可是高冷逼。】
贺尘操作角色进入试炼,慢条斯理地接下去说——
“哦,也没什么,就是觉得自己亏了。”
“刚没再亲他一下。”害羞的沈南星多可爱啊!
弹幕惊起一片:???
谁他妈问你了???
硬秀是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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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嗨,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