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悄然笼罩了整个办公区,窗外的城市华灯初上。
鹿鸣利落地收拾完桌上的东西,将笔插进胸前的口袋,拎起一旁的黑色挎包,正准备抬脚回家。
恰在这时,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向不远处的工位,只见秦峪一只手紧攥着一份厚厚的案卷,纸张的边缘被他捏得微微泛白,另一只手则拿着一杯尚未冲泡的咖啡。
自“812事件”案发以来,秦峪便一头扎了进去,仿佛被卷入了一场永无休止的风暴。
这些日子,他几乎每天仅仅能睡上一两个小时。
此刻站在他面前,鹿鸣清晰地看到,秦峪的双眼布满了血丝,浓重的黑眼圈犹如两块淤青挂在眼下,活脱脱像一只疲惫不堪的熊猫。
整个调查组都被这起棘手的案件搅得人仰马翻,每个人都忙得脚不沾地,没有一个闲人。
鹿鸣虽说同样深陷忙碌之中,但他始终坚持每天保证八小时的休息时间,毕竟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秦峪察觉到有人靠近,抬起那布满血丝的双眼,目光在鹿鸣抱着一沓资料的身影上匆匆掠过,随后只是敷衍地“嗯”了一声,便转身去接了杯热水。
热气腾腾的水汽袅袅升腾,模糊了他那略显憔悴的面容。
鹿鸣瞧着秦峪这糟糕透顶的精神状态,心里不禁泛起一阵担忧,脚步不由自主地跟随着他。
秦峪回到工位坐下,全身心地投入到案卷之中,压根没再理会鹿鸣。
鹿鸣微微凑近,声音轻柔得如同春日里的微风,生怕惊扰到对方:“天天靠着喝咖啡来硬撑,还日夜颠倒地熬夜,这对身体伤害太大了。我……我真的很担心你。”
秦峪的动作猛地顿住,原本就拧成一团的眉头此刻蹙得更紧,眼神中闪过一丝不耐与厌烦。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直直地射向鹿鸣,语气冰冷且充满了不满:“我到底还要说多少遍,我对Alpha根本没有兴趣,你到底还要纠缠我到什么时候?”
那尖锐的话语仿佛一把利刃,瞬间划破了原本就有些压抑的氛围。
鹿鸣像是被这话狠狠击中,身体微微一僵,脸上闪过一丝受伤的神情。
但他很快调整过来,深吸一口气,正想开口回应时,办公区的灯光忽然闪烁了几下,紧接着“啪”的一声,整个区域陷入了一片黑暗。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两人都愣在了原地,唯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在地面上勾勒出斑驳的光影 。
“电路出故障了吗?”
鹿鸣一边喃喃自语,一边迅速伸手探入上衣口袋,掏出手机。
在黑暗中,他的手指熟练地在屏幕上滑动,急切翻找着电路维修的电话号码。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外的夜色愈发深沉,寂静的办公区里,只有他手机屏幕发出的微弱亮光在闪烁。
好一会儿之后,鹿鸣像是突然被什么击中,猛地记起秦峪也在这黑暗之中。
奇怪的是,自停电后,这人竟没发出一点声响。
一丝不安爬上鹿鸣的心头,他试探性地提高音量,连叫了几声“秦峪”,然而回应他的只有无尽的死寂。
鹿鸣的心跳陡然加快,他索性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
惨白的光柱在办公区里来回扫动,桌椅、文件、散落的笔,一切都在这光线里时隐时现,可他找了半天,愣是没瞧见秦峪的半个人影。
一瞬间,一股寒意从脚底直蹿上脊背,鹿鸣的头皮发麻,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那些惊悚的灵异画面,他真以为自己撞邪了。
“秦峪……秦峪你别吓我……天灵灵地灵灵……”
鹿鸣一边哆哆嗦嗦地念叨着,一边在心里疯狂给自己打气。
慌乱之中,他甚至连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都念了出来,“富强民主文明和谐……阿弥陀佛保佑我……”
就在这时,一丝若有若无的细微哭声钻进了鹿鸣的耳朵。
那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又带着无尽的恐惧与绝望。
鹿鸣浑身一震,循声望去,发现声音竟是从不远处的办公桌底下传出来的。
他强压着内心的恐惧,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双腿微微颤抖着,缓缓弯下腰。
手电筒的光随着他的动作,一寸一寸地向桌底探去。
然而,还没等他看清桌下究竟藏着什么,一股强大的力量猛地从黑暗中伸出,拽住他的胳膊,将他整个人强行拖了进去。
“砰”的一声,鹿鸣的手机摔落在地,手电筒的光线在天花板上晃了几下,随即陷入一片黑暗。
鹿鸣的身体重重地撞在一个坚硬的物体上,鼻尖传来熟悉的气息,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撞在了秦峪结实的胸肌上。
黑暗中,鹿鸣能清晰地感受到秦峪的身体在不受控制地剧烈发抖,一下又一下,像秋风中飘零的落叶。
他的心猛地揪紧,一种说不出的心疼涌上心头。
鹿鸣缓缓抬起手臂,动作僵硬却又满含温柔,轻轻地回抱住秦峪,手掌一下一下,体贴地拍着他的后背,声音轻柔得如同春日里的微风:“好了好了……没事的没事的……不用害怕,我在,乖乖的啊。”
在这狭小黑暗的空间里,鹿鸣的话语仿佛带着一种神奇的魔力,秦峪颤抖的幅度渐渐变小,可他依旧紧紧地抓着鹿鸣的衣角,仿佛那是最后的救命稻草。
黑暗中,鹿鸣满心惦记着尽快恢复光明,他深知此刻唯有联系维修人员,才能打破这令人窒息的黑暗与僵局。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挪动身体,试图从秦峪的身旁探身出去,捡起不远处摔落在地的手机,好拨打维修电话。
然而,他的动作刚有一丝动静,原本安静下来的秦峪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还没等鹿鸣反应过来,秦峪猛地凑近,滚烫的呼吸喷洒在鹿鸣的后颈处,紧接着,一个轻柔却带着无尽渴望的吻落在了他的腺体上。
鹿鸣的身体猛地一僵,一股电流般的异样感觉瞬间传遍全身。
但理智告诉他,现在不是沉溺于这种情感的时候。
“秦峪……你不是清醒的……”
他咬着牙,用尽全身的力气,从秦峪的怀抱中挣脱出来。
这一挣脱,让毫无防备的秦峪瞬间失去了依靠。
他像一只受伤的野兽,无力地卧倒在冰冷的地上,黑暗中,只能听见他哆哆嗦嗦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恐惧与哀求:“求你……我害怕……我不想在这里……放过我……”
那声音仿佛是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颤抖的哭腔。
鹿鸣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揪住,疼得厉害。
他知道秦峪这段时间承受了太多的压力,“812事件”像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而这场突如其来的黑暗,或许正好成了压垮他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
“秦峪,你别害怕,我不会走的。”
鹿鸣强忍着内心的慌乱,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而坚定。
他摸索着,在黑暗中找到了秦峪的手,紧紧握住。
过了一会儿,鹿鸣试图再次挪动身体,可秦峪的拉扯让他举步维艰。
“秦峪,听话,”鹿鸣放柔声音,“我很快就回来。”
他感觉秦峪的抗拒稍稍减弱,便缓缓松开秦峪的手,小心翼翼地朝着手机掉落的方向摸索。
冰冷的地面触感从手掌传来,鹿鸣的心揪紧,生怕手机摔坏无法使用。
好在,指尖触碰到了熟悉的轮廓,他赶忙拿起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微弱的光划破黑暗,映出秦峪蜷缩在角落的身影。
鹿鸣刚要拨号,秦峪却突然扑了过来,一把将他抱住,手机“哐当”一声再次掉落。
秦峪紧紧贴着鹿鸣,急促的呼吸喷在他耳畔。
鹿鸣无奈又心疼,轻拍秦峪的背,“别怕,我在呢。”
秦峪依旧沉默,只是用行动表达着内心的不安。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鹿鸣心想,“得想个法子让他冷静下来。”
于是,他开始轻声哼唱儿时听过的歌谣,旋律简单却悠扬。
在这黑暗的空间里,歌声宛如一丝温暖的希望。
秦峪的情绪渐渐稳定,身体不再剧烈颤抖,但依旧紧紧抱着鹿鸣不放手。
鹿鸣尝试再次和他沟通,“秦峪,咱们先出去,在外面等维修人员,这里太闷了。”
许久,秦峪才微微点头。
鹿鸣捡起手机,打开手电筒,搀扶着秦峪慢慢从桌子底下爬出来。
两人相互依偎,向着办公区出口走去。
终于,他们走到了大楼外,清冷的月光洒在身上,带来一丝慰藉。
鹿鸣拨通了维修电话,又联系了同事,告知情况。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鹿鸣对秦峪说道,像是承诺,也像是自我安慰。
秦峪没有说话,直接靠在墙上睡觉。
维修人员满脸歉意,一个劲儿地鞠躬:“很抱歉,这次是我们公司的问题,很抱歉给你们带来了苦恼……”
话还没说完,鹿鸣赶紧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小声点。
他可不希望这嘈杂的声音再惊扰到身旁还处于脆弱状态的秦峪。
接着,鹿鸣微笑着对维修人员说道:“没什么麻烦的,你们能及时赶来处理就好。”
维修人员满含感激地看了鹿鸣一眼,收拾好工具便匆匆离开了。
此时的秦峪,斜靠在一旁的墙上,身体还带着几分疲惫。
鹿鸣转过身,伸出手,轻轻拍了拍秦峪那棱角分明的俊脸,声音轻柔且充满关切:“秦峪,醒醒,你家住哪儿啊?”
秦峪强打起精神,努力撑起脑袋,刚从黑暗中出来,眼睛还没适应外界的强光,只能半眯着眼,用那一贯淡淡的语调说道:“……鸢鸿苑。”
鹿鸣听到这个地名,不禁瞪大了眼睛。
鸢鸿苑,那可是S市出了名的富人区,里面矗立着的几栋华贵大别墅,每一栋都造价不菲。
平日里,鹿鸣光是路过那附近,都不自觉地放轻脚步,总觉得那是遥不可及的地方。
没想到,秦峪竟然住在那里。
“行,我送你回去。”
鹿鸣没有丝毫犹豫,扶着秦峪往停车的地方走去。
一路上,秦峪的身体大部分重量都倚在鹿鸣身上,脚步有些虚浮。
好不容易到了车旁,鹿鸣小心翼翼地把秦峪安置在副驾驶座上,帮他系好安全带。
车子缓缓驶离办公大楼,朝着鸢鸿苑的方向开去。
一路上,车内很安静,只有轻柔的车载音乐在流淌。
鹿鸣时不时用余光看向秦峪,只见他闭着眼睛,眉头依旧微微皱着,似乎还没从刚才的恐惧中完全缓过来。
终于,车子抵达了鸢鸿苑的大门。保安看到陌生车辆,上前询问。
鹿鸣说明了情况,保安在确认秦峪的身份后,恭敬地放行。
沿着蜿蜒的车道前行,两旁的豪华别墅一一掠过。
鹿鸣按照秦峪的模糊指示,停在了一栋别墅前。
鹿鸣再次叫醒秦峪,扶着他走到别墅门口。
秦峪在包里摸索了半天,找出钥匙打开门。
屋内宽敞而奢华,但此刻的鹿鸣无心欣赏这些。
他扶着秦峪来到卧室,让他在床上躺好。
“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鹿鸣帮秦峪盖好被子,轻声说道。
秦峪微微睁开眼睛,看着鹿鸣,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发出声音。
鹿鸣笑了笑,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他走到门口时,身后传来秦峪微弱却清晰的声音:“谢谢……”
鹿鸣回头,对上秦峪那带着一丝感激的目光,心中泛起一丝暖意,轻声回应道:“没事儿,你好好睡一觉。”
说罢,他轻轻带上了门,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