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 第2章 监狱

一路无言的走到了血腥味最浓的地方，手电筒已经不闪了，只是光线很弱。

他蹲下身，从衣袋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毛巾，一点点将女生脸上的血擦干净。他很认真的检查，全然忘了旁边还有另外一个人。

“你说我们这算不算深夜幽会？”

突然发出的声音，吓得他手抖了抖，布满瞪了一眼在旁边站着无所事事的某人，并没有回答。

“那就算。也就是说你心甘情愿的喜欢我，我们两个人偷偷摸摸的偷情……好刺激啊。”

某人却不依不挠。

检查一直被干扰，他面无表情站起身，恰好手电筒最后的寿命也殆尽，视线陷入一片黑暗。

他在黑暗中看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句：“你觉得算就算，而且你是来辅助我工作的。”

不知道纪白灰什么表情，但他感觉到对方似乎不开心。

他有点后悔，他刚刚好像是凶了一点。

“纪白灰，这里不仅你和我，我们要尊重……”他努力的为前面的话解释，却被对方打断。

“嗯，确实。手电筒没电了，工作恐怕也进行不了了，先回去吧。”

他的指尖再次传来温度，纪白灰牵着他的手一步步往回走，他也就任由对方这么牵着他走，在林周前的女生披了白布。

慢慢的不再是牵手，而是十指相扣。

他感觉到纪白灰好像生气了，他不知道怎么说，他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惹对方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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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沉默的分开，像是两个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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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没睡着，”纪白灰心情不好，也没心思照顾一个新人，道，“那个医生我的专属……医生。李欣婷死了，跳楼。知道为什么截止到现在那么少人出院吗？因为他们大多数人都像她一样，死在了出院的前几天。”

“……”

“咚咚”两声敲门声让他的话戛然而止，看着门的方向，心里有种隐隐的期待。

门打开，不出意外的是林医生。

“林医生还真是有礼貌，大半夜进别人寝室还敲门。”纪白灰冷潮道。

“你的废话太多了，我是‘医生’，摆清你自己的位置。”林医生掀起眼皮，冷冷地道：“我来只是提醒你，现在是睡觉时间。”

话毕，林医生转身就走，没有一丝犹豫。

脚步声越来越远，空气似乎有一瞬间全部消失。纪白灰坐在床头，低着头。

“我不想这样的。”

他对着无尽的黑暗说。

……

回到自己办公室，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手心慢慢摊开，薄荷糖从他手心滑落到地上。

心里阵阵抽痛，有些呼吸不上来。

他不明白纪白灰到底想怎么样，为什么这段时间突然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休息了一会，他犹豫着要不要回去，纪白灰晕血挺严重的，之前吐过好几次，每次去完都要吃薄荷糖。

……他现在会不会很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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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没睡好？”平头斜眼瞧比他矮了半个头的周楠。

周楠被问的心里一颤，有些慌乱的解释：“没有，我只是有点认床。”

“是吗？是不习惯这里……还是因为害怕我在撒谎？”平头冷冷地说。

“我……我……”周楠害怕泪水在眼里打转，一只手突然搭在他肩上，他大叫着：“我真的没有撒谎！我不是害怕你！……呜呜——”他闭上眼睛，眼泪控制不住下流。

人在陌生环境都会感到害怕，更何况是他这种金尊玉贵的小少爷。

耳边顿时传来一阵哄笑，他有些懵，但还是没敢睁眼。直到那只手的主人发出声音：

“陈迅，不要吓唬小孩，看得人家吓成这样——我这才是没睡好，黑眼圈这么重。周楠把眼泪擦擦，他逗你玩的。”

周楠小心翼翼睁开眼，果然平头……陈讯靠在墙边，似笑非笑看着他，并没有动手的想法。

“你……开玩笑的？”

陈迅嗤笑一声：“不是啊，我想把你大卸8块扔进臭水沟里。”

周楠迷茫的看向他，他眼睛半合，懒懒道：“好了。周楠快叫陈哥。”

“啊……？”

真的像一只小白鼠。

他安抚的笑了笑，说：“不用放在心上，我们现在去吃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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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哥，这里到底是干什么的？”周楠不敢到处打量，低着头跟着纪白灰的鞋走，一边小心翼翼提问。

“纪哥？”他笑了起来，喝了一口豆浆，慢慢悠悠说道，”谁告诉你这么称呼我的？嗯？无师自通？”

“不可以吗？”周楠问。

“当然可以，很多人都这么称呼我。”他将粥里的葱一点点挑出去，“这里可以把医院理解成监狱，而且是监狱里最黑暗的地方。反正法律暂时管不到这边。”

“那……那我……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周楠天真的问道，对着面前稀的只有几粒米的粥，一点都提不起兴趣。

“什么时候治好病，什么时候走。”他道。

余光瞟见周楠眼睛亮了亮，毫不留情，泼了一盆冷水：“一年两年不嫌少，4年5年不嫌多，你想在这里出去，起码要待够一年，最后还有一个考核……还得看医生的心情。”他把豆浆喝完，又吃了几口粥，停下手上动作，扭头看着周楠，补充道：“这里建了十年，10年内总共有31个人真正的走出了这，意思是活着出院并且安稳生活半年的人。”

“所以，你现在不需要思考那么多，乐观的面对你以后要面对的一切，现在只是给你打个预防针。”他打了个哈欠，看了眼周楠一口没动的早餐，提醒道：“我劝你最好还是吃一点，不然的话饿肚子了，可没饭吃。”

周楠看了一眼几粒米的粥，满脸拒绝拒绝的说：“不用，我现在不饿，昨天来之前吃的很饱。”

“好。”

……

“我们下去做什么？”周楠跟在纪白灰身后，看着那颗脑袋，思绪逐渐飘远。

“干苦力，不给钱的那种。”纪白灰简略介绍，他也有些心不在焉。直直的往前走，然后踩空，幸亏及时抓住了栏杆，不然他就要在周楠面前颜面尽失。

稍微缓了一下，扭头对周楠笑道：“年纪轻轻问题就这么多，老了就更不得了了，闭嘴，憋回去，不准问。”

“这是在给自己丢了面子找补吗？”

纪白灰笑容顿住，看着站在楼下一脸冷漠的林医生，心情有些微妙。

“我记得你没有带新病人熟悉医院的爱好，也没有这个职务。现在这是干嘛？知道他喜欢男生，眼巴巴凑上去是吗？”林医生的视线冷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你讨好他不如讨好我，他有什么用？”

周楠脑袋嗡了两声，呆呆的看向纪白灰，像张口说，又不知道说什么。

“是，林医生说的对，所以我现在就要讨好你。要带我去处理我应该的工作吗？随时效劳。”说着，他一步两步下了楼，直直站在林医生面前。

随后帮对方整理了一下衣服，牵起那只手，临走前回头对周楠嘱咐：“你在下面水泥地那里等着就行，会有人去找你。”

随后牵着林医生的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

周楠愣愣看着逐渐远去的两道身影，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失落感。

虽然他们相处的时间很短，但他很喜欢纪白灰带给他的感觉，也许是从他到这一陪他最长的时间就是纪白灰，有点依赖对方的原因吧。

只要适应了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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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解决家属，林医生……去做个证明，很快就回来。”

纪白灰挥了挥手，将放在桌上的白大褂穿在身上，转身去应对外面等候多时的家属。

……

“唉，你好你好，你们是李欣婷的家长吧，先坐着休息一会儿。”纪白灰眼睛下垂，声音仔细听有些发颤，“对于你们的女儿，我们很抱歉，经历了一个晚上的抢救，还是……”

“对不起，是我们没做好……”

“那是我女儿！你们什么意思？！我一个好好的女儿在这里待了三年，今天要出院的时候你告诉我……欣婷她……她意外失足死亡？！你让我们怎么办？我们怎么活啊？！”她母亲泪水流了满面，嘶吼道，手里扯着纪白灰的衣领。

“这是什么？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是医生？！套个外衣来敷衍我们！！！”她母亲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好痛。

他有一瞬间的失神。

“对不起……”纪白灰眼里写着难过，没有还手，任由对方殴打，“为了悼念她，……我们所有医院里的职务人员穿上病服，并凑了20万……作为一点点补偿……”

他眼中的难过真实，声音也隐隐颤抖，很难让人不相信他是真的难过。

女人还要再打，却被男人拦住，男人面容沉痛，轻轻对着女人说了几句话，抬头对着他道：“我知道这是意外，只是有点接受不了……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但是我们……没了欣婷，我们以后怎么办……”

“我可以再自掏腰包加10万，这是我攒了好久的钱，希望你们以后好好生活……”纪白灰看着他们的眼里带着祈求。

“事到如此也没办法了……”男人抱住了掩面痛哭的女人。

“好……好，谢谢你们的理解。这张卡里有10万，剩下的钱去那边财务拿，真的真的谢谢你们能理解。”纪白灰鞠了一个标准的躬。

两人也没过多停留，哭了一会便直径去了财务室。

纪白灰慢慢直起腰，脸上的神情不负刚才，眼里没有一点感情，将白大褂脱下，随意扔在了地上，也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