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期中考试,今天学校上了半天的学提前给他们放了。陈与山本来也想溜,但没躲过去,被班长和学委一群小姑娘留下搬桌子。
他将一批桌子从四楼搬下来,累得满头大汗,心情也跟着不太美妙起来,带着火气骑车回家,却在小区门口看见了一道熟悉的颀长背影。
尤其是那被外衣描出的腰线,怎么看怎么觉得勾人。
陈与山倏地抬腿,撑住了自行车,眯起眼仔细打量了半晌,发现果然不是自己看错了。
站在小区门口的人真的是谢绥?
谢绥为什么要来这里。
巨大的惊喜从天而降,把他砸得晕乎乎的,他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腿已经再次跨上自行车,向小区门口骑去,左手拧了下把手上的车铃,发出一道刺耳的声音。
那人身子颤了下,有些嗔怒地回头,一双漂亮的眼睛带着恼意地看着他。
陈与山在自行车座上直起身子,舒展双臂撑在自行车车头,面上露出一贯的桀骜和吊儿郎当,可实际上握着车把儿的手心正微微出汗。
“老师?你怎么在这儿?”
他开口,顺便将谢绥从上到下好好地打量了一遍,看见了放在谢绥身后的行李箱。
一个念头忽然在心底升起——
谢绥不会是和那个low男分手了吧?
陈与山之前也只是敢随便想想,想老师会不会和渣男分手,如果和渣男分手,他有机会吗?
现在一看,机会好像大概也许......
真的送到自己身边了?
陈与山顾不得高兴,就这么横着自行车挡在了小区门口:“老师?”
谢绥回过神来,眼神中仍带着几分警惕。
平时在补习机构和陈与山见面时,他是老师,陈与山是学生,哪怕陈与山浑身散发着一股“不良少年”的气息,在面对他时也是听话的。
可现在眼前的陈与山却让他无端嗅到了几分危险的意味。
“这是您的学生吗?”
旁边被晾了很久的中介这会儿不甘寂寞地挤上来,插在谢绥和陈与山中间:“这也太巧了,老师如果和学生能租在同一个小区,平时上学放学,周末答答疑,是不是也挺方便的?”
谢绥收回目光,有些生硬地点了点头:“嗯。”
“老师要租房?”
陈与山忽然笑了,眉眼间原本的阴鸷骤然散开,融作一片爽朗的笑:“这个小区正好呀,我们家住得算是不错的,老师肯定也会喜欢。”
“那谢先生,咱进去看看?”中介殷勤地看向谢绥,“如果您不满意,等回去我再给您找其他房源。”
谢绥避开陈与山的目光:“好,我们走吧。”
“我给老师带路。”
陈与山又拨了下自行车的车铃,长腿一蹬地,骑着车走在了两人身前。
他小臂上的肌肉结实而线条优美,被太阳晒得泛起古铜色的光,甚至能看清隐约埋在其下的青筋。而身为体育生,陈与山的身材比例也十分出众,宽肩窄腰,一双长腿蕴含着爆发力,足以想象得出他在田径场上会相当引人注意。
“谢先生,前面那栋就是要给您介绍的房子,”中介说,“您看这个位置就很不错,离门口也近,走个十分钟就到了。”
陈与山“嗯”了一声:“确实很方便,离门口也近。”
“陈与山,你回家吧。”
谢绥看了他一眼:“明天不是说要考试吗?怎么还在外面乱晃?”
“我可没在外面乱晃。”
陈与山摸出自行车的锁,将他那辆看着就贵的车锁在楼道里:“我也到家了啊。”
谢绥微怔,有些讶异地看向陈与山。
陈与山锁好自行车抬头,对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下:“老师,我家也住这栋楼。”
***
这套房子谢绥很满意。
两室一厅一卫,有阳台,南北向,采光很好,向阳面正好是卧室。卧室还有一扇飘窗,上面是房主摆好的一张方桌和垫子。
谢绥看见这套房子的第一眼就很喜欢。
之前他和瞿成栋租的那间房子他没去看过。那会儿他正忙着毕业相关的事情,腾不出空闲去管租房,全权交给瞿成栋办。
瞿成栋拿着他给的几千块租金,却租了套不向阳的房子。谢绥身体弱,每年秋冬换季的时候都要大病一场,在学校全赖宿舍朝阳面,可自从住进那套租房后,大病小病就没断过,胃疼更是常客,有事没事就来折磨他一番。
谢绥后来查望海的租房市场,发现自己给瞿成栋的钱足够他租一套阳面的房子,顶多就是离对方的公司稍远一点,就看瞿成栋怎么抉择。
而很明显,瞿成栋选择了让自己便利,却要他生生受了四年的苦。
谢绥放下签合同的笔,唇角微翘,露出一个有些讽刺的笑。
“既然谢先生没问题,那我就走了。”
中介就喜欢这种好说话又干脆利落的客人,没费多长时间一单就办好了,难掩脸上的笑意:“祝谢先生住得开心。”
谢绥刚刚喊了外卖来,正好塞了他两瓶冰水:“您也辛苦了。”
“哪里的话,哪里的话。”
中介连忙摆手:“谢先生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再来找我。”
房门关上,房中再次陷入一片寂静中。
谢绥坐在沙发上想,他和瞿成栋搬来望海时,自己还是有几个朋友的。
那会儿朋友为了庆祝他的乔迁之喜,带着酒和礼物上门帮他们温锅。谢绥看着家里热闹是开心的,但没想到人前瞿成栋笑脸相迎,人后就对他垮着脸,将他一顿数落。
“人家在望海是买房的,我们呢?在这么个破小区租了这么个房子,月薪交房租都费力气,”瞿成栋说,“喊他们来做什么?让他们笑话咱,对吗?”
谢绥被他说得有点委屈:“可他们都是我的朋友,不会嘲笑我们的呀。”
“哎,你傻不傻呀小绥。”
瞿成栋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他们也不能在你面前说你家房子真烂,租房子好low,人家肯定都是背后说的呀,笨蛋。”
谢绥当时刚毕业,白纸一样,瞿成栋说的话又太坚定,说着说着他就信了。那些朋友的联系方式是瞿成栋看着他拉黑的,虽然后面又被他偷偷加了回来,但确实再也没联系过了。
谢绥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抬头望向窗外,恰好能看见一轮夕阳正慢慢沉到高楼大厦后面。
望海很好,气候他也喜欢,但到底是为了瞿成栋来的。
这两天过后,他要好好思考一下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到底要去哪里了。
谢绥打开美团放在门口的塑料袋,将自己订的菜一样样摆在冰箱里。
既然没有朋友来温锅,那他一个人做点饭,权当是温锅了也一样。
只是做点什么吃呢?
谢绥看着蔬菜,又慢慢出神。
之前学做饭都是为了瞿成栋学的,做出来的菜也全是瞿成栋喜欢菜吃的菜,久而久之,他甚至不会做自己喜欢吃的饭菜。
怎么活成这样子的呀?
谢绥眨了眨眼,低下头,难过和伤心后知后觉地找上门来。
这一天他忙着分手,忙着收拾行李,忙着找房子,一回过神来已经晚上了,只有这时才允许自己悄悄地哭一场。
他咬着唇,原本想着忍一忍眼泪就没了,却没想到越忍越难过,直到最后终于决堤。
谢绥抱着膝盖蹲在冰箱前,唇齿间溢出小声的呜咽和啜泣,像受了伤的小动物在求救。
其实说不在乎都是假的,不被影响也是假的。
兴许是瞿成栋这么多年的打压和否定起了作用,在知道苏辰的存在后,谢绥无数次地将苏辰和自己对比。
苏辰出过国,他没有。苏辰吃辣,他不吃。苏辰看上去就很开朗好相处,可他闷闷的,像个锯嘴葫芦,不会社交,谈恋爱时也没有情趣,瞿成栋无数次说过他像个死板的假人。
自己真的真的,真的真的这么差劲吗?
急促的拍门声忽地响起,谢绥骤然从情绪的深渊中惊醒。
他匆忙将泪痕洗去,红着一双眼去开了门。
陈与山吊儿郎当地靠在门边,看见他后扬起眉:“怎么老师才给我开门呀?”
他说完后顿了下,深深拧起眉:“你眼睛怎么了?”
谢绥按着门把的手紧了紧,面上仍波澜不惊:“没什么,刚刚在切洋葱。”
陈与山轻轻笑了下,显然没相信他说的话。
他按着防盗门挤进了屋:“老师不准备让我进来坐坐吗?”
“......我东西都没收拾好,你进来干什么?”
谢绥想把人拦在外面,但陈与山的力气太大了,径直扣住他的手腕,让他挣扎都挣不开。
“这有什么的?”
陈与山将一直提在手上的盒子放在玄关的柜子上:“我妈听说老师你刚搬来,还和我们家住一栋楼,给你送了点番茄牛腩煲来。”
“我......”
谢绥看着包装精致的饭盒,轻声说:“一会儿替我谢谢你妈妈。”
“好嘞。”
陈与山在谢绥家沙发上坐下,歪着头看他:“那我们什么时候吃饭呀?好饿。”
“你不回去吗?”
谢绥蹙眉:“回家去吧,明天考试呢。”
陈与山故意拉长了音调:“真不巧啊,我妈和我一起出门的,她今晚去和小姐妹参加party,估计明天才能回来。”
“我呢,又忘了带钥匙。”
他向后一倚,摊开手,耸了耸肩,一副“你能拿我怎么办”的样子:“所以善良的谢绥谢老师,今天只能委屈您照顾我一晚上咯。”
“我保证,保证不会给老师添麻烦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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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