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丞相府。
半夜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这瓢泼的大雨中似有人影闪过。片刻,丞相府的后门开了一个小小的豁口,榆木向外探出头去,问:“怎么样?”
“人带来了。”
闻言,榆木侧过身,颇为警惕地瞧了眼自己身后,确定没人后才让他进来。
等朝御完全进来了,榆木才又悄悄把门给关上,他回过身却发现朝御已经走了有一段距离了。他边嘟囔着边追上去,看了眼他肩上被麻袋捆住的老妇,“她这是怎么了?”
“被我打晕了。”朝御加快步伐,又问:“小公子可歇下了?”
榆木摇摇头,“没呢,虽然少爷嘴上没提,可我能瞧出他这几日一直忧心你。”
朝御回来的时辰远比沈肆预料的时辰晚,按道理说之前一来一回也不出两天,如今却已经过了三日还未见他的身影,所以这三日便多留意了府内的情况,好在今日终于等来了。
榆木继续道:“后来实在是等不下去了,就让我晚些时候每隔两个时辰来后门等你,快些吧,小少爷眼下还未歇着呢。”
两人一路快跑到了自家小院,朝御将人关在了柴房又回房换下已经湿透的衣裳。
“给。”榆木给他端了盆热水,才刚放下,半脚就已经踏出了门,“你先暖暖,我去给少爷说声。”
朝御嗯了一声,加快了动作。
雨越下越大,榆木一路小跑,拂掉肩上的水滴,待寒气散去了些才推开门。沈肆见状,放下书,抬头问:“回来了?”
“才到,人已经放柴房了,没惊动任何人。”
沈肆将手中的临摹合上,起身往外走去,“走,去看看。”
“哎,少爷等等...”榆木眼疾手快地拿起一旁挂着的披裘,道:“外面怪冷的,把这个披上吧。”
沈肆才想摆手说不用,然而遇到外面吹来的冷风,还是抵不住轻咳了一声,只好让榆木给他披上。
门外敲门声响起,沈肆推门而入。朝御已经换好了衣裳,他转过身看见沈肆,说:“小公子,人在柴房。”
沈肆开门见山道:“路上如何?”
朝御回:“一切安好。”
三人往柴房走去。
“我到的第二日夜里就碰到了一批人,应该是想趁着夜里杀人灭口伪装成这老妇自杀谢罪。后来,被我制止后又来了几波人...”
朝御跟在沈肆身后,说着这些日的情况。沈肆上前推开柴房的门,解开大氅,递给榆木,对二人说:“你们在此处等着。”
二人停住脚,便没有前进。
沈肆拿过榆木手上的提灯,抬脚朝角落走去。
老妇正窝在一堆稻草中,身上也湿漉漉的,头发杂乱,手脚被绑着,嘴里塞了团白布,见来者是他,惊得瞳孔都放大了,嘴里发出“呜呜呜呜”的声音。
沈肆蹲下扯开她嘴上的布团,“又见面了。”
“你...怎么会是你?”
沈肆将提灯拿得更近了些,“不然李妈以为是谁,来救你的人,还是季湘芸?”
老妇气上心头,大声呵斥:“你...你...你怎么敢称夫人大名!”
“李妈果然忠心耿耿,可惜,你口中忠心耿耿的人眼下正商量着如何取你的命。”沈肆起身,冷声道:“若非我,你恐怕还回不了府上。”
老妇睁大眼,颤颤巍巍道:“你说什么?我现在在府上?”接而,她又摇摇头,“不可能,怎么可能,小姐是不会弃了我的!”
她本是季湘芸的陪嫁丫鬟,也曾是她的心腹之一,没少为她干腌臜事,直到后来为了除沈昭母子,被季湘芸派了出去,可她不明白这十多年的间隙,季湘芸早已舍弃了那点主仆情谊。
老妇怒目圆睁,声音都尖细了起来,“一定是离间计!你想借我来扳倒夫人编的借口,你做梦吧,我是不会上当的!”
沈肆不紧不慢拿起那团被他扯下的布,“你若不信,我们便赌一次,我把消息放出去,不出一日,必定会有人来杀你。若有,你便当堂供出这些年她派你去做的所有事,若没有,我便放了你。”
老妇狐疑道:“你会如此好心?”
“你的确还有可利用的价值...”沈肆起身,拿着布团走近他,悠悠道:“不赌也行。只不过,到那时,若你仍不愿,不等季湘芸出手,我必亲自了结你。”
见沈肆手中的“威胁”,老妇怕又被堵住嘴,一咬牙:“好,我赌!”
在门口等着的榆木多多少少听到了里面两人的对话,上前拿过沈肆手上的提灯,给他披上大氅,等已经离柴房有一段了,才好奇问:“接下来怎么办?”
“你去放出点风声。”沈肆笑道:“接下来便等着看一出好戏。”
他那日拦住沈如林派去庄园带回老妇的人,无非就是害怕季湘芸在途中做手脚,才让朝御提前去将人截了,至于接下来的事便要看季湘芸入不入套了。
翌日,榆木一早便放出了消息。
沈肆回来十日都不到,他周围发生任何的风吹草动总会有“好事者”禀报给各院。
果然下午晚些时辰,一奴婢悄悄进了北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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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时左右,雨又大了起来,雷声轰鸣。
大多数人正沉睡着,一黑衣人翻过低矮的墙,矮身在房顶上行走,他准确无误找到柴房,脚尖轻点,“嗖”地下来。黑衣人左右环顾一二,发现没人,才轻手轻脚推开门,颇为警惕地朝最里面走去。
李妈嘴上还是塞着白布,正靠着旁边的木柴睡着,睡眼惺忪间感觉脸上有什么闪过,窗外雷声轰鸣,她瞬间睁开了眼。
这一睁却直直和面前的黑衣人对上了眼,她大惊,慌乱躲过对方劈头盖脸砍来的一剑,嘴里大声喊着“救命”,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见求救无望,她绝望翻过身,对着黑衣人直摇头,祈求着放过她。
然而黑夜人只是冷笑一声,“要怪就怪你命薄,下去后夫人自会厚待你的家人。”
果然如此!
李妈睁大了眼,突然明白了他口中的意思,知晓自己再如何求饶也无用了,而且眼下也没人来救她,于是不再挣扎,绝望地闭上了眼。
房门被大力推开,飞来的银刃挡住了黑衣人刺下来的那一剑。
“动作这样快。”沈肆拍了拍手,笑着踏入,“就如此沉不住气?”
黑衣人见状,放弃了目标,抿嘴快速朝沈肆攻击,两人一时间撕打在了一起。
老妇看见地上沈肆方才丢来的银刃,看了眼两人,忍着痛,一步一步挪了过去。她拿刀割断绳子,扯下嘴上的布,又看了眼两人,见黑衣人的注意力全在沈肆身上,直接矮身往门口移去,妄图趁这机会逃跑。
又要兼顾这人不能逃脱,沈肆倒是打的有些碍手碍脚的,他瞧见正偷偷摸摸跑的老妇,提醒黑衣人,“你若再和我纠缠下去她便要跑了。”
说时尺那时快,黑衣人的剑换了个方向,直接朝老妇刺去。李妈大惊,吓得后退,眼一闭,牙一咬,“救我!我什么都听你的!”
过了会,疼痛并没有到来,老妇睁开眼,却发现不知何时到她跟前的沈肆替她硬生生挡开了这剑!
黑衣人反应极快,见一次下手失败,又重新持剑朝他袭来。沈肆勾勾唇,在他的刀刃刺过来的瞬间,收住刺向他胸前的动作,反而极其隐蔽的往他的刀尖上撞去。
黑衣人:“...”“?”“!”
血从沈肆的肩处流下,黑衣人有些愣神,下意识将刀刃往后收了些,却见沈肆将手中的小刀在手中快速地转了个方向,同样刺进他的肩,一脚朝他的腰部踢去。
黑衣人被踢飞,他半跪在地上,喉咙一腥,当场吐血,晕了过去。
沈肆没管他,捂着肩膀看老妇一眼,沉声道:“你输了。”
老妇看向他肩膀处的伤,“...你...”
疯了吧,这还是她认识的沈昭吗?
又一声炸雷袭来,这边的动静惊动了熟睡中的朝御和榆木,两人来时正瞧瞧见负伤的沈肆。
榆木大叫一声:“天啊,少爷!”他急忙跑上去扶住沈肆,手忙脚乱想要堵不断往下流的血,“怎么办?怎么办?”他自责道:“都怪我,睡这么死!”
豆大的泪花滴落在沈肆的手上,他有些无奈,“哎,悠着点,还没死呢。”
朝御见状,先把晕过去的黑衣人捆住。
沈肆拍了拍榆木的手,“行了,别哭了。去把她的手重新绑着。”
经此变故,李妈被吓得不轻,任凭榆木将她重新绑了,半晌,才回过神来,神色复杂道:“..你为何要救我?”
“如今你也瞧见了想杀你的到底是谁...”沈肆道:“若你能揭发,我必保你。”
老妇迟疑道:“此话当真?”
“自然...”
沈肆心道:自然不是。
榆木急得看向沈肆流血的伤口,差点没把他拖着走了,“哎呦我的小少爷,可别说了,我这就去喊郎中来。”
“不急,你先去禀报给父亲。”
“好,那我这就去。”
榆木怕耽误了时辰一溜烟就跑了。
朝御上前扶住沈肆,见他皱着眉,一副很难受的样子,微微倾身,“小公子,冒犯了。”
沈肆还未明白他话中的意思,接着脚下一轻,便被抱了起来,“...等等......”
朝御却跟没听见似的,反而加快了脚步,脚下生花似的将他抱到了床上,皱眉看着他肩上的伤。
血还是在流。
沈肆却很淡定,“那边的木盒中有止血药,你去拿来。”朝御拿着东西,递给他,明白了他想干什么,道:“小公子,我来吧。”
沈肆熟练剪开衣裳,涂上止血药,剪掉上面的一角,“不用。”
因为流血,沈肆的脸色略显惨白,朝御垂眸看去,看见他额角溢出的晶莹汗珠和浓密的睫毛,汗珠贴着额角流下,滴落在锁骨上。
他飞快地移开了目光。
这锁骨很漂亮,但是他见过更漂亮的。可以说那人身体的每一处都堪称神的雕刻品,朝御尤其爱他锁骨上迷人的凸起走向,恰到好处的凹陷,以及正中心凸起处的黑色小痣。
沈肆快速缠绕几圈,打了个结,用唇咬住布料的一角,将其扯断。完事之后,他抬眸对上朝御的目光,“为何这样看着我,有想问的便问。”
“没有。”朝御摇头,“我只是...”
“疑惑我为何如此淡定?”沈肆笑道:“若我不这样做,怎能表现出季湘芸的恶毒,又怎能激着父亲心狠?”
沈肆控制好了力度,这点小伤对于身经百战的他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这点痛和他死前比起来的痛更是不及万分之一。
如今的沈昭和沈如林的结发妻子季湘芸比起来,孰轻孰重不用多说,若沈如林真在意他母子二人是断然不会弃之不管。
既如此,沈肆便逼他一把。
这两三章先走个相府里的剧情~
以及...
非常感谢雲行無常小天使的营养液 99瓶;
啵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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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又起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