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千珑似乎才回过神,勉强往前走了几步,堪称踉跄。容璟余光看到,便低头看向庄泾肋,矜持的说了“”免礼“”二字。
庄泾肋心里骂骂咧咧,容璟对他的厌恶他感觉的到,谁让自己当着人家的面,对人家弟弟动手动脚,现在后悔也晚了。
不过横竖都是男人,也没有吃亏一说。即便自己顶不住美色真动了心思,那也是他弟弟示好纵容在先,庄泾肋自觉无错,越想越觉得自己有礼,站起来也不再说话。
“劳烦二公子去给孤沏杯茶,要沸水滚茶,再用茶杯盖装满新雪兑进去。”
庄泾肋心中冷笑,笑容璟气急败坏,笑容璟没有办法只能朝自己撒气,因此愈发得意洋洋:“小人这就吩咐…”
庄渭川打断他:“泾肋,你亲自去。”
“哦。”庄泾肋不情愿的去了,等到关上门,容璟回头捞过来容千珑,如同展示一般给庄渭川看,庄渭川也不似方才的低眉顺眼,好不敬畏容千珑的皇子身份,肆无忌惮的从上看到下。
等他看完了,容璟轻轻扳过容千珑的脸,给他擦了擦眼睛,对他说:“你才刚好别又染了病气,你去外头玩一会儿,我同庄家大公子说几句话。”
容千珑不知道容璟看出什么没有,他这会儿也实在没有力气说更多,横竖自己把人带到了,逃似的出了门,祈求一瞬喘息。
等在外头的寿丰扶住他:“您怎么了?”
“没事,里间太热。”容千珑咳嗽一声:“冷不防被冷起冲着了。”
一旁的青虹凑过来,他知道自家主子今日辗转反侧为何,便道:“公子您往偏厅去找我们家二爷吧,那里暖和还自在,小的去厨房要写点心果子来。”
容千珑不想苦挨在这里等一个不想等的结果,便跟着青虹去找庄泾肋。
庄泾肋见到他时面上带着自恃宽容的笑,他还对自己身份一无所知,只是得意自己早就知晓了容千珑的皇子身份,殊不知这是假的。
“来,坐。”庄泾肋从棉扇笼里拿出厨房刚出锅的豆黄糕:“你先吃着,太子殿下得精细伺候,否则一个不快,我全家人头落地。”
容千珑放要那屋豆黄糕的手收回来,不满道:“我哥哥不是那样的人。”
“好好好,不是就不是。”庄泾肋挑挑眉,将茶杯盖里的雪倒进了刚泡好的热茶里,无不顺从道:“信你。”
卧房里庄渭川见容千珑出去,温和的神色染上哀伤,低声问道:“太子殿下,是小人想的那样吗?”
容璟也如同被雷轰过,“你想的什么?”
二人视线对峙,谁都不肯先说出口,同时都确定彼此眼神里的笃定。
容璟一瞬间想过很多,被宋淳睿哄到含饴院吃酒的容千珑,庄泾肋说他走错了。他仔细的盯着眼前病的几乎没有生机的庄渭川,显然人总有长处,这是位聪明人。
聪明人总让人觉得他有目的。容璟不觉得容千珑自己能发现这么大的秘密,到底是不是有人设计了这一切。
庄渭川也想不明白,容千珑那张与母亲至少五分相似的脸,还有强烈的亲缘熟悉感,他断定了容千珑是自己亲弟弟,也从容璟方才眼中的一瞬僵硬中得知,容璟也如此想。
可容千珑为何会成为皇子,庄渭川想的头痛,“怎么会这样。”
看在容千珑的份儿上,容璟不想把庄渭川想的太坏,因此只是微微垂下视线:“我不知道。”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皇后还是贵妃,容璟也只有七八岁,她记得母亲的肚子越来越大,却要用束腰紧紧缠住。元后生了三皇子,前朝后宫皆欢天喜地。
而他的母妃却在临生产前出了宫,太后跟前的侍女虔香吓唬他,贵妃一去不回了。
小容璟只是淡淡收回目光,趴在窗台望着外面的白山茶,虔香没见到他崩溃大哭,失望的推了出去,小容璟不慌不忙的打开窗台暗阁,一把量身定制的小弓箭被他拿在手中。
皇上经常夸赞他说:“千璟是个小英雄,能将弓拉的比大内禁卫还满。”
咻的一声,虔香一声尖叫,她站在树丛中开辟出的小路上,伤口在她的后肩,看不到也摸不到,她回头看去,透过白簇簇的山茶花朵,枝叶间隙中看到一张稚嫩却冷漠的脸。
白山茶树丛中流下了一滩血迹,后来母亲回宫了,他多了一个软乎乎的弟弟。
容璟说:“千珑是孤的母后在宫外生下的。”
庄渭川沉默了许久,冒死揣测道:“会不会皇后娘娘诞下的皇子夭折,为保地位,或是什么缘故,才…”
他想不到自家有谁敢换孩子,这个念头甚至都没有出现在他的脑海里,换皇子,一旦事发株连九族怕是都不解皇室心头之恨。
容璟思索片刻,他不觉得自己的母亲是为了地位敢犯欺君之罪的人,但一想到,千珑生下后不久元后去世,自己母后正是因为子嗣最多,才能堵上敌视宠妃的朝臣之口。
他揉了揉眉心,谨慎的说:“你兄弟姊妹几人?”
庄渭川道:“仅兄弟二人。”
容璟冷漠道:“纸笔在哪里,你将你与你弟弟的生辰年月写下来。还有你府中夭折的孩童和死胎都写下来,若是记不清了就写个大概,不必问别人,也不要声张,告诉你弟,不准再与千珑混在一起,孤会命太医来为你看诊,但不许太医看见你的脸。”
他说的话大半都很无礼,碍于身份庄渭川只能点头答应,将自己与庄泾肋的生辰都写下来,弟弟出生两年后,卫国公夫人确实诞下过死胎。
庄渭川手都在抖,将宣纸双手交给容璟后,忍不住担忧道:“太子殿下,若是他日事发,他…”
“用不着你担心。”容璟几乎气急败坏:“他今日是孤的弟弟,他日也是。”
庄渭川眉头紧蹙的闭上眼睛,心中松了口气,轻声说是。
“孤不是迁怒你。”容璟站起身,看着这张与容千珑莫名相似的脸,他真心感到抱歉:“你放心,他不会有事。另外,他是孤一母同胞的亲弟弟,皇子中行四。”
庄渭川谨慎的念了句四殿下。
容璟看着低眉顺眼的他,只看到一个发顶,好像不久前他也见过容千珑如此低眉顺眼,难怪忽然转性,原来是发现了自己的身世。
若眼前的人是容千珑的亲哥哥,那自己算什么?容璟产生的强烈的认同困难,他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甚至闭上眼睛不成熟的回避,他想,万一是他猜错了呢?天下芸芸,有两个人长的相似有什么大不了的吗?
更何况庄渭川也只是感觉像,五官并非多相似。
他睁开眼睛,庄渭川仍然低着头,露出半张侧脸。容璟的目光无意识的凝结在他的耳朵上,然后又不受控制的去联想容千珑的耳朵,神情恍惚中似乎轮廓重叠了。
容璟再也忍不住偏开头,低沉道:“他叫千珑。”
他叫千珑,庄渭川似乎应该知道他的名字,容璟想。
容璟低下头看手中宣纸上的生辰,庄渭川比自己还大一岁,他又去看下面那一行,然后目光就停留在了那一行。
他回过神时不敢去想自己此刻的表情,其实是他心虚,庄渭川什么都没看出来。
“此事若是传出去,孤不管是不是你说的,都会认定是你说的。”容璟将宣纸折起收好:“你放心,全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你也什么都不知道,太医很快便会来你府上,直到你的病没有大碍。”
庄渭川喉头发哽:“多谢太子殿下。”
“不必。”容璟回过头,庄泾肋正好端着茶扣门进来,“殿下,您的茶。”
容璟与他擦肩而过连眼神都没给他,庄泾肋疑惑的看着他的背影,直至消失后才冷哼一声,端起茶杯自己一口喝干,戏谑道:“皇室好教养。”
“泾肋。”庄渭川严肃的叫了他一声:“今日太子殿下与四皇子殿下来家里的事不准与父亲母亲说,你去送送太子殿下与…四殿下。”
庄泾肋答应着,但也只是站到了外廊,因为容璟和容千珑走的很快,路过他时容璟还瞪了他一眼。
庄泾肋便站着没动,等他们身影消失在月门,他不屑的耸耸肩。“不就是姓容,有什么了不起的。”
容千珑进了轿子,很快容璟也坐了进来。
回程两人依然沉默,容千珑安静的看着自己的手指,好像那是很有意思的东西。
容璟捏了捏袖口中的宣纸,庄泾肋的生辰年月是祐仁五年冬月初九,离容千珑只差一天。他在卫国公府庄渭川的卧房时便发现了这不是抱子,而是换子。
庄泾肋才是四皇子。
容璟没有将容千珑的生辰年月告诉庄渭川,他想既然他疼容千珑,自然庄渭川也疼庄泾肋,庄渭川言谈举止都透露着他是个聪明人,若是他知道容千珑是祐仁五年冬月初八生,必然也会发现两人是被换掉了。
容璟自知偏向容千珑,焉知庄渭川不会替庄泾肋感到不平?
他知道此事瞒不住庄渭川,只要庄渭川有心去查,容千珑的生辰年月也不是秘密。
但他就是想再托一阵子,起码不是现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时候,那就全都完蛋了。
下轿时容千珑甚至觉得轻松,他深吸一口气,望着天边的云,雪花又片片落下,他甚至伸出手接了几片,落在手心化成一滴水。
“过来。”容璟说完后便走了,容千珑犹豫了一会儿,吩咐寿丰:“不必跟着我,我去找哥哥。”
他远远的跟着容璟,一路跟到了东宫。
书房的门开着,福丰会看眼色,目送容千珑进去后便关紧了门。
书房里宛如审判前的刑宫一样寂静,容千珑站在桌案前,容璟背对他站在桌案后。
长久的沉默过后,容千珑轻声开口:“殿下…”他不知道要如何称呼,在开口前纠结了相当久,叫哥哥会不会太无耻?叫容璟是真正的四皇子才会有的撒娇机会。
一声“殿下”唤出口,容千珑自己都反应不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容璟快步走出来,扳着容千珑肩膀的手指用力到指尖泛白,容千珑又疼又害怕,但他忍住了没有哭也没有动。
因此清晰的看见了容璟近乎狰狞的神情,几乎咬牙切齿道:“不准唤我殿下。”
容千珑:% ︿_=&︿|~(哼歌,不是脏话)
容璟:怎么这么开心呀
容千珑:猪说我马上就要帅起来了
容璟:猪的话你也信
容千珑:…
猪:…
容璟:% ︿_=&︿|~
猪:我们都不开心了你就开心了是叭…
容千珑: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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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贰拾贰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