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姜以森向来酒品还算不错,只是他有个毛病,那就是他时常记不清喝酒后发生的事,即便只是微醺。
留在大脑皮层的只有那种飘飘然的愉悦感,等人的意识完全清醒,他发现自己正侧躺在沙发上,头有些轻微疼痛。
一条轻薄的毛巾被搭在他腹部,姜以森慢慢坐起来,看见小黑睁着金黄色的大眼,静静地看着他,脑袋轻微歪向右边。
被子是小黑为他叼来的,因为在小黑的概念里,姜以森睡觉一定需要被子,不然就可能会卧床好几天。
“谢谢你。”姜以森伸手揉了揉猫的脑袋,但还是低头打了个喷嚏。
猫抬起头蹭他手心,即刻发出愉悦的呼噜声,然后追随着姜以森不太稳当的脚步,到饭盆边等待用餐。
姜以森给他取出准备好的猫饭,是质地慕斯状的三文鱼牛肉大餐,小黑的呼噜声顿时像烧开水一样大,埋头就开始风卷残云。
“吃慢点,不要着急。”姜以森靠在柜边,温柔地垂眼注视干饭猫,然后顺带走去洗漱。
路过画室时他停顿脚步,意外看见画室的门敞开着。
他想走过去关上,却忽地瞥见一抹耀眼的橘红色。
颜料的痕迹还很新,显然是他昨天夜晚才画的,姜以森远远盯着看了许久,随后慢慢将门带上了。
今天他照旧醒得很早,虽然头还有些昏沉,但已经没办法再睡,就索性做了鸡蛋火腿三明治,准备分一份给盛夏,免得他又吃吐司,既干巴巴又没营养。
盛夏今天罕见的比平时更早出门。
只是他看上去不太有精神,一脸疲态,浑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早上好。”姜以森向他打招呼。
盛夏愣了愣,对方面颊仍然染着一层薄红,像是酒精的余韵还没退去。
他下意识伸手护住自己的右边耳朵,像一条谨慎的野犬:“...早。”
姜以森微笑,拿出三明治和牛奶:“你吃过早饭了吗?这是给你的。”
盛夏看了眼,说:“不用了,我不饿。”
“没胃口吗,有没有觉得哪里难受?”姜以森眉心微蹙,感觉有些担心,他知道盛夏昨晚喝酒了。
老实说,是他没看好,这是他作为监护人的失职。
盛夏只摇了个头,脸色冷冷的。
姜以森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教育了他几句,关于未成年人饮酒的危害。
“你正在长身体,还是尽可能不要喝酒,酒精会刺激你的肠胃和大脑。”姜以森取出牛奶瓶,单手递出去:“那喝点牛奶吧,能让身体舒服些。”
盛夏没接。
只看着姜以森说:“成年人喝酒,就不伤身体吗?”
在姜以森反应过来之前,这小孩单肩挂着书包,头也不回地下了楼。
姜以森呼出的叹气是个喘息,他拿牛奶瓶的手渐渐垂下,将本就有些疲惫发软的身体靠在门边上。
怎么办,这孩子好像正叛逆。
“喵...”小黑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的,亲昵地蹭了蹭姜以森的脚踝,然后仰起头,十分担心地看着自己的男主人。
姜以森太阳穴的两边一阵又一阵的疼,根据他过去的经验,大概是着凉以后,有些低烧了。
……
盛夏的疲惫是真实的,因为他几乎一整宿没睡,像被扔进火里烤了好几遍,在床上翻来覆去到天亮。
但正值青春期的人最需要睡眠,于是他只能在课堂上补,他个子高,位置坐最后一排,完全就是插科打诨的好地方。
南城这边教材和盛夏以前学校略有不同,盛夏领到新教材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它们竖着码课桌上,这样一趴下,老师就几乎看不见他了,还能跟前方满满一教室的脑袋隔开。
鉴于盛夏转学当天就“一战成名”,高二(5)班过半男生都认他做哥,天天夏哥夏哥的喊。
“哎夏哥,我们什么时候收拾3班那几个小子?看他们不顺眼好久了。”
“就是,球技又他妈烂,还占人球场,夏哥...”
盛夏终于忍无可忍,眼神凶狠地抬了头:“闭嘴。”
烦死了,谁他妈是他们的“哥”?
他再也不想听见“哥”字了。
只是没想到这几人都没眼力见,竟然直勾勾往枪.口上撞。
“夏哥,我们能八卦个事儿吗?”坐盛夏前面的袁振兴直接把身子转了过来,扒拉开盛夏那堆书,露出半张脸,略微压低声音问:“你是不是也喜欢姜画家?”
盛夏差点儿踹了课桌一脚,瞌睡都被吓醒了:“啊?”
这个“啊”字一下没收住音量,直接惊动了正在画三角形的数学老师。
“干嘛呢!后排聊什么闲天,不想学就出去站着!”
盛夏心里烦得很,直接两手一伸,把袁振兴扒拉开的书缝合上了。
然而数学老师估计忍他们很久,直接点名字,他们几个不得不就近推开后门出去,并肩站在走廊上。
也就只有盛夏冷着脸,其他几个都乐得跟小学生秋游似的,还在继续聊闲天。
“嗐,其实没什么,我们都不歧视同的。”体委何东强说。
“我说呢,难怪校花跟你告白你不接受啊。”袁振兴表示理解地点点头。
盛夏已经冷静不少,光沉默地看了他们一眼。
“不过我们真没看出来啊,你可半点儿不像gay。”他们又接着道,有个稍懂些的说:“夏哥这样的,该是1号吧?”
盛夏喉结轻微动了动,不知为何,这个“1号”莫名其妙取悦了他。
隔了会儿,他忽然开口问:“很多人喜欢姜以森?”
“姜以...”袁振兴懵了懵,“啊,你说姜画家啊。”
“瞧,他还特地记住了人家的全名。”何东强说。
盛夏心想,这名字又不是有十七八个字那么长,记住了有什么了不起的吗。
“喜欢他的多了去了,我们还读初中的时候,班上就有人追他,追得可猛了。”袁振兴说,“这人确实有点子魅力在身,他们管他叫南城蛊王。”
好土的称谓。
盛夏挑了挑眉,明显不以为意。
“他只是个不靠谱的酒鬼大人。”盛夏手揣裤兜里,背靠在石砖墙上,轻松道:“我可不喜欢他。”
“啊?”这回换袁振兴啊。
总之,他已经基本确信,只是酒精烧坏了他的耳朵和神智。
“而且,我对男人,”盛夏实话实说,“半点感觉都没有。”
……
南城一中的周一很是特别,下午只有一节课。除了学业紧张的高三级,高一高二都可以提前放学,借机加强户外体育锻炼。
盛夏今天不想参加活动,铃一响就直接走没影了。
他最近在找兼职,但屡屡碰壁。
“我看你也没成年。”奶茶店的老板拿着他身份证看,把话说得很直接:“而且你还是学生吧,我们从不招高中生,就你那么点儿零碎时间,能打几小时工?到时候功课落下了,考不上好大学,你父母还得找我麻烦。”
“我父母不会管我。”盛夏说,“我十七岁半了。”
“哎行了行了回去吧。”老板直接给他打了杯奶茶,塞他手里,“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盛夏走出店门一看,奶茶还是全糖的。
他只能慢慢往出租屋走,期间好几次打开微信,想硬着头皮给他爸或者小姑姑发条要钱的消息,但始终发不出去。
倒是先收到了姜以森的消息。
【森:你说的没错,成年人喝酒也会伤身体】
【森:那我们互相监督吧,以后喝酒的人要受到惩罚,你觉得怎么样?】
盛夏钥匙插进锁孔里,回了个简单的“好”字。
他的小房子里还是老样子,空荡荡的,盛夏感觉到饿了,拉开冰箱,里边就剩两个鸡蛋、一条黄瓜、半截火腿。
忽然他就想起了姜以森今早做的鸡蛋火腿三明治。
他屋里还有吐司包,完全可以做个类似的。
盛夏于是热锅煎荷包蛋,他这儿煤气灶的火候不太行,开很大了也就是中火,在等锅热的过程里,他又点开了父母的微信。
在完整的句子发出去之前,他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来电显示是“妈妈”。
盛夏怔了怔,犹豫了会儿接通,听见女人快乐的声音传出来:“你这孩子,母亲节都不知道来个电话。”
对方听上去特别开心,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心花怒放。
“我忘记了。”盛夏接着电话,下意识地转身朝外边走。
“我就知道,毕竟你是对父母没感情的冷血动物。”女人笑着说,“陶陶才三岁,也知道今天要给妈妈送花呢。”
盛夏垂下眼,绕着空荡荡的房子走了一圈,他妈妈快乐的声音一直跟着他。
“你打给我做什么?”盛夏问。
“你一个人到南城去一星期,消息都没半个,我关心一下你都不行吗。”女人说话的时候,电话那头不断传来陶陶玩闹的声音。
那个孩子奶声奶气地吵着要妈妈抱。
“好,妈妈抱,抱抱我的乖宝宝。”女人的声音离话筒远了一些。
“我不要哥哥!哥哥滚蛋!”那个孩子同时尖声叫道。
盛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逐渐走出了家门,并一步步顺着楼道台阶往上爬,听着听筒里如同梦魇般的说话声。
“你最近,有和你爸爸联系吗?”对方果然问到了关键处。
盛夏独自站在不知几层的楼道窗口,傍晚的红霞刺得他眼睛酸涩。
“没有。”盛夏颇为冷静地回答,“既然都离婚这么久了,就不要再想他的了。”
“说什么鬼话,我哪里...”
电话就这么被挂断了。
盛夏努力喘了口气,像是将多余的气全部挤压出胸膛,微信这时马上挤入一通新来电。
他只当又是他妈妈,正准备直接挂断,却忽然闻到了一种东西烧糊的气味,正从楼下飘来。
与此同时,他总算看仔细了手机上显示的来电联系人。
是姜以森。
明天继续ovo
因为之前修过文,我把炸厨房的情节挪到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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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