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宴这天,依旧是一个好天气。
前来参加宴席的大小官员脸上都洋溢着喜气洋洋的表情,毕竟这是新朝建立以来的第一次恩科取仕,这些才子既象征着未来的国运,亦能为朝廷输入许多新鲜血脉。
在皇家园林之外的街道上,已三五成群的站满了人,有的面带微笑,带着几分期待和兴奋,有的左右顾盼,忐忑不安,似乎对这样的场合十分陌生。
这样肃穆庄严的场所,自几条街外开始沿途布满了侍卫,普通百姓根本没有机会靠近。
但薄家老小却尽数被薄止易带到了这条路段的近前,算算人头至少有七八位,这里面不但包括为薄父打马的轿夫,还包括了洒扫的丫鬟等等。
这么多人一块出现,许多人还以为是哪家朝廷大官出行,忙让开通道来,并翘首以盼,想看看到底是哪位大员。
只是——
马车上并无品阶标识,薄家老小也并没有身着官袍,唯一走在最前面的年轻人头上绑着的冠巾分明是本届录取的进士才会佩戴的饰物。
四面八方的打量如无形的利剑悬于肌肤之上。
这里的人哪怕随便揪出来一个,身上的官职都足以让这一群薄家人卑微下跪,可以薄止易为首,他们各却倨傲不群,气势汹汹,俨然比本朝新贵三甲还要气派出挑。
方雅惶恐,方雅头晕脑胀。
他亦步亦趋的跟着薄止易,像个小兔子似的细细颤抖,眼角的泪珠悬于睫毛尾端,欲落未落。
在上马车前,他从薄止易那里得知了一件事,这件事让他遭受了强烈冲击,脸色苍白如纸,到现在也难以回过神来。
神不守舍之间,他已被薄止易拉下了马车,伴随着薄父、薄老二等堂而皇之的前往鹿鸣宴入口。
鹿鸣宴按照历朝惯例,本身只允奖赏三甲家眷,特例出席。
驻守在入口处的皇家侍卫目光冰冷的看向他们,正要出言命他们秉明身份,但忽然有一品阶明显高于他们的侍卫首领走了过来,微微挥手,制止了他们的行为。
“让他们进去。”
此人眼睛眨也不眨,吐出这句话后,那些侍卫立刻便放行了。
薄止易站在最前面,露出一个胸有成竹的表情,他瞥了那侍卫头领一眼,虽说这人看起来威风凛凛,但也不过是这地方的一条高级些的犬爪而已,压根不配与他心中的欲壑相提并论。
他以后可是要位极人臣,封王拜相的。
看到这一幕,薄老二彻底放下心来,走到薄止易跟前,小声且兴奋的说道:“果真如你所料。这些人已经知道咱们的身份了,不然也不会有如此特殊待遇,我刚刚看过了,就算是本朝状元也不过带进去了一位家眷。”
薄止易脸色不变,淡淡道:“这不算什么。”
他顿了一下,似是对薄老二和薄父,又似乎是对自己说道:“咱们薄家本就该有此待遇,要知道那些功劳......哼哼,要不是天家愚蠢,轻易被那竖子取信,认错了恩人......”
他们说话时,方雅忍不住回头去看那侍卫头领。
总觉得有些眼熟。
似乎以前在哪里见过。
薄父不耐烦的打断了薄止易的话,“少说些吧,毕竟也是你亲弟弟。他能走到这一步,本身也有他聪颖过人的缘故,那些献城献粮的事,你难道忘了都是你弟弟的主意了吗?”
见父亲竟然这么说,薄止易眼底顿时闪过一丝怒火。
当年那些背后阴谋,难道不是他这个当父亲的主意,现在却在这里袒护被推出去顶包的幼子,还真把自己当父慈子孝的好父亲了,也不撒泡尿照照。
如若他们两真的父慈子孝,怎么会到现在也不见薄止余出面。
薄止易讥讽的想。
还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既然薄止余能忍他与方雅的肮脏事,那么他对父亲在方雅身上下的手,同样能做到视若无睹,当做什么都没看见,只要......
薄家的家私和人脉资源仍然是他的助力。
薄止易一想到薄家埋藏在院落中的万贯家私不翼而飞,就觉得一阵肉疼,不过现在他似乎找到了原因,薄家的事情除了他们三人,还有一个人也十分清楚。
他眼中露出势在必得之色。
在薄止易看来,现如今他所了解到的薄止余所拥有的一切,全都是建立在偷走了薄家资源张冠李戴的结果,只要他面见天家,带着薄家人说明实情之后,一切都会重回正位。
取方雅,入祠堂,成嫡子,科举入仕,登科封爵,那都是他该有的。
薄止易看了身后不在状态的方雅一眼,恶狠狠的心想:他一定要从薄止余身上,将这所有的一切都拿回来!
·
鹿鸣宴虽然食材珍贵、有山珍海味和龙肝凤胆,但想要在这样的地方吃饱肚子,基本上不太可能。
所以在出发前往宴席前,薄止余专门拉着韩谷凑活了一顿晚餐。虽说是凑活,但御膳房还是贴心的端来了爽口的小菜和切成晶莹剔透薄片的鹿肉等,再佐以冰凉入喉的汾酒,倒也妥帖舒服。
韩谷在用餐前已穿好了朝服,硬挺的衣服材质让他抬手都显得困难。
薄止余看了几眼后,就直接上手,拿着筷子给对方喂到嘴里。
夏风炎热,对面美人的脸颊上滑落着晶莹的细汗,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他清冷的眼睛在这极贵的世俗映衬下,显得惑人极了。
薄止余耐心的等着韩谷喝完了一盅汾酒,才忽然起身倾覆,在对方的脸颊和双唇上深入厮磨。
“这身衣服收好了,等你身上的毒素解了之后,我还要再看你穿。”
他露出微笑,“在没人的地方。”
清贵的太子殿下脸上潮红涌动,原本平和凝定的目光飘忽闪烁,不知觉间盯着对面更加蛊惑人心的青年衣领处看了许久。
其实更难熬的是他。
韩谷想。
那毒素几乎让他时时刻刻意乱神迷。
而薄止余又是那么的......
惑人。
很快,两人面前的酒就被收起来了,毕竟接下来的鹿鸣宴,他们可不能带着一身酒气出现,再者说了,解毒的日子已经近在眼前,要不了多久,他们之间就要解禁了。
薄止余摸了摸脸颊,期待的想。
第二个穿越者的身世背景也有了眉目。
他简直翘首以盼。
韩谷也察觉到了薄止余身上的好心情,他虽然不明白是为什么,不过深受感染,身上沉重的冠服也不觉得累赘了。
只可惜,这样轻松的状态只维持到了鹿鸣宴前。
鹿鸣宴上发生的事情,几乎是韩谷平生以来,第一次动那么大的怒火。
“听说本届科考有一个叫薄止易的进士,在天家微末之计,施恩相助,有从龙之功。现如今被天家认出了恩人,此次鹿鸣宴上,就要正式封赏,扶摇直上——”
“我还听说,这个叫薄止易的进士,出身所在家族主动为天家献出白银万两,解了水患救灾的燃眉之急。”
“我还听说......”
这话传到焦则耳中,他紧缩眉头,喝止了跑到他跟前传话的人,“你可别胡乱听说了!”
他压低声音,认真警告道:“这些事的来龙去脉尚不清楚,岂能偏听,再者,天家的事岂是我等可以妄加推测的——”
被警告的人有些意动,“莫不是焦兄知道些什么?”
焦则不语,只匆匆丢下一句,“你莫要跟着那些人胡说八道,仔细着点脑袋。”他要赶紧找到元可,把这些话都给鲁国公带过去。
在他匆匆离去后,薄止易和方雅出现在了这块区域,他主动在鹿鸣宴上到处结交朋友,有意无意的将那些消息传递了出去,“您就是薄止——啊,薄兄,久仰久仰。”
为了达成目的,他特地带着方雅,主动对所有人介绍了方雅的身份。
“这位是我幼弟的家眷,他对我幼弟一片痴心,在我幼弟失踪后,一直......”
方雅的表情勉强苦涩,说不出的憔悴。
倒也和薄止易口中那个痴心的‘盼夫郎’相得益彰。
薄止易漫不经心瞥了他一眼,并不在意。此时此刻,他对于方雅的喜欢显然没有前途来的重要,失去的东西要比拥有的更让人欲壑难填。
“这位仁兄,你也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可一定要帮我,若是见到了我那位在战乱中走失的幼弟——”
真见到了该怎么办。
方雅沉默而苍白。
但想到薄止易方才对他的承诺,终究是抱着侥幸心理,勉强配合的露出期盼的表情。
他消瘦的脸庞与怯生生的眼眸倒是确实方便取信于人。
薄止易带着他,很快就让鹿鸣宴上几乎所有参与者都知道了这么一桩流言。
而这个消息被焦则带到元可处,再进入到韩谷的耳中,他惊愕了半晌,没想到薄止易会这么不要脸,这分明是打着鸠占鹊巢的主意。
他怒从心起,恨不得亲自赶往鹿鸣宴,将这群人打入大牢。
要不是考虑到如此大动干戈,反而使得文武百官听信偏言,他现在就已经这么做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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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养个清冷美人当外室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