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寒之眼神发冷,突然猛地挣脱开解思量的手,转身往楼下狂奔。解思量反应迅速,当场再次抓住他,将他狠狠按在墙上。
“你跑不掉的。”解思量冷冷地说道,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手上加大力度,两个人的距离近到呼吸相缠。
检寒之挣扎了一下,意识到自己根本不是解思量的对手,终于无奈地停下。他低叹一口气,没头没尾突然来了句:“我想,解总应该不会愿意,让我这种人脏了解总家里的地吧。上次在你办公室说的话,我没在开玩笑。”
解思量蹙了蹙眉,目光紧盯着他。
上次在办公室……
那就是检以南跳楼,他在办公室把匕首扔给检寒之看的那天了。
检寒之深吸一口气,将一切交代:“我的确杀了人。金水巷里死的三个人,昌水河的沉尸麻袋,都是我干的。这段时间发生的这么多事,只有检以南的死跟我无关,其他的,我都不无辜。”
解思量听完,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检寒之轻笑一声:“现在解总已经知道了我所有的秘密,还打算继续把我关在这儿吗?”
解思量终于笑了,笑容中带着冷酷和讥讽:“你要我放一个‘杀人犯’离开?”
检寒之摇头:“当然不,我去警局自首。”
解思量挑了下眉。
检寒之盯着解思量的眼睛:“其实解总大可不必担心,我每次杀人,都会主动报警的。唯一奇怪的是,为什么他们到现在还没找到我。那没办法……”
他无奈道:“我只好自己上门了。”
“你觉得奇怪?不。”解思量忽然低声笑了,他松开检寒之,“一点也不。”
如此难得的逃跑机会,检寒之却愣在原地没动,他定定地看着解思量:“解总这是什么意思?”
解思量淡淡瞥他一眼,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点开保存在相册里的几个加密监控视频,解锁后递到检寒之面前:“自己看。”
检寒之的心突然剧烈跳动起来,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席卷而来。
他稳了稳心神,手却抑制不住发抖,他点开第一个视频。
那是他在医院躺了一个月后,第一次去酒吧后街的监控画面。
视频中,检寒之从出租车上下来,脚步有些踉跄。他的脸色苍白,显然晕车得厉害。在原地缓了一会后,出租车一开走,他立马扶着墙,挪到巷子里的垃圾桶前,捂着肚子剧烈地呕吐起来。
后巷里一片寂静,空无一人。
看到这里,检寒之发出一声冷笑,他摁熄屏幕,反手把手机扣住:“解总保存这种视频干什么?这么喜欢看我狼狈的样子吗?”
解思量看他一眼,半蹲下身,宽大的手掌抚上检寒之的脸颊,柔声道:“人都敢杀,视频不敢看了?”
没等检寒之说话,解思量将手机拿起来,重新点开屏幕,迫使检寒之继续。
“解思量!”检寒之低喝道,“你把我放开……”
他不停挣扎,但解思量完全不加理会,仍将视频怼在他脸上逼他观看。
检寒之后心一阵发凉,脸色变得煞白。
接下来的一幕,令人毛骨悚然。只见他自己吐完以后,缓缓站起身来,突然对着身后张嘴说了几句话,然后一个人对着空气挥拳踢腿,仿佛在与什么看不见的敌人搏斗。他的动作迅猛而凌乱,脸上表情却异常冷静,唯有眼睑透着血色的红,不正常的红。
检寒之按住突突发疼的太阳穴,笑了:“解总,这是什么意思?想用假视频诈我?”
解思量不为所动:“接着看,别停。”
视频画面中,周围空无一人,完全没有那三个追高利贷人的踪影。检寒之的拳头挥向空处,“咻咻”的破空声在寂静的巷子里显得格外刺耳和诡异。
他一个人打斗了几分钟,然后,他突然停下来,喘着粗气,脸上露出迷茫的神情。他环顾四周,似乎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行为有些异常,随后扶着墙,慢慢地走出了监控画面。
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
"这就是你在酒吧后街的样子。”解思量淡淡地说,目光紧锁在检寒之的脸上。
手机屏幕上映出检寒之面无血色的脸颊和深潭般的双眸,他浑身虚脱,像是刚经历了一场巨大的冲击。汗水顺着他的额头滴落,他的呼吸急促而沉重,仿佛刚从噩梦中醒来。
检寒之握拳捶了捶自己的脑袋:那天晚上,他明明记得自己确实和阿金他们发生了冲突,然而解思量给他看的监控里,显示的却只有他一个人……
不,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解思量在骗他,是不是,是不是……
检寒之忽然动作一顿,他抬头望向天花板,感觉上面有一双眼睛在看他,那目光无形却灼热,仿佛能穿透他的心脏——然而,空荡荡的天花板一切正常,什么也没有。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愈发强烈,让他浑身不适。
解思量显然没有打算放过他。
“这还没完呢,”解思量淡淡地说,“看看这个。”
第二个视频开始播放,画面切换到一间小平房的外部,远程监控清晰地记录下检寒之在天台上的一举一动。看角度,显然是从对面楼栋偷拍的。
不过此刻的检寒之脑子里一片混乱,没法去思考视频来源的问题。
画面显示的时间是深夜,房门被缓缓推开,检寒之的身影出现在屏幕上。他眼神警惕地望了望四周,然后将一只空瘪的麻袋扛到了肩上。
夜色笼罩着一切,检寒之看到视频里的自己扛着空麻袋,消失在了楼道里。
麻袋怎么是空的?
尸体呢?
解思量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以为你扛着的是尸体,但实际上,什么都没有。这就是你所谓的‘杀人’证据?”
检寒之耳畔正在嗡嗡作响。
他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他试图拼凑起那段混乱的记忆,但越是努力,越觉得一切都如同雾中花水中月,虚幻得让人无法捉摸。
他忽然又抬头去看天花板。
有人在偷窥他。
他不禁打了个寒战,视线在房间四周游移,似乎在寻找那双眼睛的来源。然而,四周一片寂静,只有解思量左手的腕表发出滴答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检寒之的呼吸变得急促,手心渗出冷汗,心跳声在胸腔内回响,如同战鼓般震耳欲聋。
“现在,你还觉得你杀了人吗?”解思量的声音冷冷地响起,将检寒之从那种无形的压迫中拉回现实。
检寒之猛地转头看向解思量,那双眼睛中依旧充满了阴郁和疯狂。
“你在说什么?”他声音嘶哑,带着明显的防备。
解思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目光如刀,直刺检寒之的内心深处:“如果这都不够,我这里还有最后一个视频。”
检寒之感觉自己的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呼吸困难。他下意识地再次看向天花板,那种被监视的感觉愈发强烈,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逼迫他,逼迫他承认自己从未杀过人……
没杀过人,这难道不好吗?检寒之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好崩溃的。
又或许,不是杀没杀人的问题,一定有什么更难以接受的现实,藏在这件事下面。
那会是什么呢?
解思量没有停顿,继续播放最后一段监控。
最后一个视频,是解氏集团楼顶的隐藏摄像头记录的。画面中记录着检以南跳楼前的最后一刻,在天台的狂风中,他扭头对着检寒之的方向,张口说了五个字。
镜头正对着检以南的正脸,他的嘴形清晰地说:“你、这、个、疯、子。”
“够了!”检寒之突然大吼一声,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
解思量静静地看着他,那一刻,他几乎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自己是刽子手手中的那把刀,正在无情地剥夺检寒之最后的防线。
他轻轻地拍了拍检寒之的脸,语气冰冷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柔:“你现在只能听我的,只有我能保护你,理解你。你逃不掉,也不能逃。”
“够了……够了……”检寒之捂住头,试图遮挡天花板上那道无形的目光,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却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别害怕,你不会有事的。”解思量打横将检寒之抱回卧室,然后退出房间,将房门再度反锁。
他面无表情地走下楼。
徐管家恭敬地站在楼下,冲他微微鞠躬:“少爷,车已经准备好了,现在要去公司吗?”
解思量点点头,又吩咐道:“去帮我联系一下黄医生,叫她尽快回国,我有要事找她。”
徐管家问:“多重要的事呢?”
“就说……”解思量顿了一下,“跟她终身大事一样重要。”
房间里,检寒之躺在床上,四肢无力。他死死盯着天花板,黑暗中,天花板像一个巨大的黑洞,将他的意识一点点吞噬。他一直觉得自己的世界无坚不摧,可是今天,这个坚硬的保护壳上似乎出现了第一道裂缝。
透过那道裂缝,有一双阴郁而疯狂的眼睛久久注视着他。
他想了很久,终于明白过来。
那应该是一头困兽的眼睛。
它在黑暗中咆哮,随时准备冲破理智的牢笼。
检寒之的呼吸变得急促,他感觉自己正在逐渐失去控制。他的理智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崩塌,仿佛一座即将倾覆的大厦。
不……不要……
检寒之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世界变成了一片无尽深渊。
黑暗如同潮水,慢慢淹没整个房间。
世界的门彻底向他关闭了。
那双困兽的眼睛会永远伴随着他。
而他,就是那头困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