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思量竭力想要忽视身边震耳欲聋的沉默,以及各种暧昧的眼神。
一直撑到电梯门再次打开,解思量终于松口气,万分狼狈地扶着检寒之走了出去。
他带着检寒之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将他安置在里间的休息室。检寒之靠在柔软的沙发上,眼皮再次沉重起来,几乎是一沾靠背就睡。
正当此时,解氏集团大楼前停下一辆红色卡宴,解明载长腿一迈,摘下墨镜,带着一个白裙子女孩步入大楼。
自从解思量回国,解明载频繁出现在公司的次数直线上升。他心知自己能力有限,担心再不来,解氏集团总部就彻底成了他哥的地盘。
“澄澄,快进来,别跟我客气。”解明载招呼他新交的女朋友,夸下海口,“整个解氏集团未来都是我的,想参观哪里就参观哪里,随便看。”
这个叫澄澄的女孩刚从国外留学回来,解明载在一次聚会上对她一见钟情,费了好大劲才追到手,现在正是炫耀的时候。
澄澄抱着他胳膊撒娇:“真的呀?那我想去看你哥办公室也可以吗?你可别告诉我,你不敢哦。”
解明载心里一紧,脸上却依然保持着微笑,嗤之以鼻道:“我哥算什么,我会怕他?一个私生子而已。”
他硬着头皮带澄澄上楼,直接走进解思量办公室。
解思量习惯了解明载这种随意闯进别人房间的恶霸行径,越理他越来劲,于是坐在办公桌前头也不抬,当他是空气。只在看到他身边还有一个女孩时,稍微愣了一下,但也没说什么,低下头继续办公。
解明载见状松口气,得寸进尺道:“澄澄走累了吧,咱们去休息室坐一会。”
解思量突然抬头,不悦地看着解明载,冷冷道:“不好意思,不方便。”
不方便?解明载眼珠子一转。
难道里面藏了人?
解明载不死心,猜到他哥可能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于是趁解思量不注意,直接走到休息室门口,按下门把,偷偷往里瞄了一眼。
解思量瞬间扔下手头的工作,大步冲过来,挡住了解明载的视线,声音强忍着怒意:“我说了不方便!何秘书,过来把解二少请出去。”
解明载呆呆站在原地,脑子里还回想着刚才那幅画面。
通过门缝,他看见了躺在沙发上的检寒之。白衬衣紧贴着他瘦削的身躯,半张苍白的脸掩映在乌黑的短发下,下巴尖尖的,眼睑透出艳丽的血红色,整个人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致命美感。
直到被何秘书带离解思量的办公室,他才回过神,喉结滑动,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解思量关上休息室的门,回头看向沙发上的检寒之。那张苍白的脸在灯光下显得更加柔和,仿佛一件精致的艺术品。
他忽然伸出手,轻轻掐住检寒之的脖子,声音像被拧起来的丝绳,透出一股病态:“为什么要去招惹解二……为什么这么贱……”
“为什么不可以像我房间里的雕塑一样,眼中只看得见我……”
“坏东西……”
“你这个坏东西。”
-
不知是不是因为多日劳累,检寒之一直睡到傍晚才醒来。
他睁开眼睛,觉得肩膀有点僵硬,脖子似乎也有些异样,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力量压着,让他有一丝喘不过气的感觉。他坐起身来,揉了揉脑袋,缓缓站起身。
推开休息室的门,映入眼帘的是解思量埋首办公的身影。黄昏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给房间染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检寒之站在门口,脑中闪过白天似乎有人进来的模糊记忆。他隐约记得门被打开过,好像有人进屋,蹲在他身边看了他许久……
但又或许只是幻觉,他不确定,开口问解思量:“白天有人进来过吗?”
解思量抬起头,目光从文件中移开,眼神闪过一丝阴戾,很快又掩饰起来,淡声道:“是我弟弟,他来找我有点事,怎么了?”
“解明载?”检寒之脱口而出。
解思量脸色一沉。
检寒之没注意到解思量的异样神色,他追问道:“他什么时候来的,来了多久?他一个人来的吗?”
见他对别的男人这么好奇,解思量的眉头微微皱起,眼神中闪过不悦:“你这么关心他做什么?记住你的身份,你是我的助理,不该问的就闭嘴。”
检寒之愣了一下,心中升起一丝惊讶和疑惑。
“这么说,您同意我做您助理了?别人也都知道吗?”
解思量却误会了检寒之的意图,以为他没有安全感,这让他本来糟糕至极的心情稍微好了那么一点。
他的语气缓和下来:“暂时还没人知道,不过,你要实在想要一个确定的名分,周末解家有个家宴,你可以跟我一起去,让所有人都认识你。”
检寒之眉头一皱。
解思量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转头把何秘书叫进办公室,指了指检寒之,吩咐道:“去给检助理准备一套正装,周末我要带他出席家宴,好好挑,别太寒酸。”
他说完,抬手看一眼手表,又对检寒之道:“你这一睡就睡到了下班,先回去吧,周末跟我参加完家宴,下周再正式入职。”
何秘书答应下来,当着全公司员工的面,亲自将检寒之送下楼,随后回到解思量办公室,他微笑着问:“解总,请问关于着装的事,是把检先生当助理来准备吗?”
解思量觉得他多此一问:“不然呢?你什么意思?”
何秘书依然微笑,语气中带着些许调侃:“只是想确认一下,检先生是陪您去工作,还是陪您去见家长。如果是后一种情况,着装准备自然就不一样了,要更隆重一点。”
解思量顿时无语,伸出两根手指隔空点了点何秘书:“你这个……”
他到底没说什么话,抓起文件就往外走。
何秘书在原地站着没动,心中倒数:三、二、一……
三秒钟后,解思量掉头退了回来。
何秘书颔首:“解总。”
“往隆重一些准备也行,”解思量说,“我没别的意思啊,你不要误会,我这就是——”
何秘书淡定地接话:“解总这是惜才,我明白。”
“差不多吧。”解思量点点头,满意地离开。
-
解家家宴前夕,何秘书托人给检寒之送来一套高定西服。
此时,检寒之正在天台上忙着搓洗他那些破旧的背心,一边洗,一边在思索一个问题。
他的思绪随着手中的肥皂泡漂浮在空中:为什么他一个住在天台违建房的穷助理,要顶着三十五度的高温,穿上这样贵重、厚实的衣服,去陪老板参加他自己家的家族聚会?
干他屁事?
解思量自己不觉得很奇怪吗?
检寒之叼着烟屁股,伸手翻了翻那套昂贵的高定,突然失笑起来。
别的不说,这么贵的衣服,洗的时候肯定不能一边洗一边抽烟吧。
可转念一想,有钱买这种衣服的人,也不必自己动手洗,更不会家里连一台洗衣机都没有。想到这里,他不禁对自己生出几分同情。
检寒之将洗完的衣服晾好,准备回屋。突然,楼下传来一声惨叫,撕裂了小区的静谧。
检寒之探头往下望,只见下方有两个人在狂奔,一个人在追另一个,惨叫声来自被追的人,想是有什么纠纷。
他本没兴趣看这种热闹,刚要回去,忽然顿了一下,重新往楼下两人仔细瞧去。
他眼尖地认出了被追的人。
“程少?”他喃喃。
检寒之迅速跑下楼去,程少正好跑到两栋楼之间的窄道,细细的一线天上挂满了两边居民晾洗的床单和衣服。
前方看不到出路,后面又有人追他,程少进退两难之际,旁边忽然伸来一只手,一把将他拉到楼道角落。
程少一脸惊恐,张嘴就要尖叫。
“嘘!是我。”检寒之眼疾手快地捂住他,“怎么回事,追你的是谁?”
“讨债的……”程少吓得声音都变了调。
检寒之嫌弃地皱了皱眉,然后说:“跟我来。”
程少害怕地跟在他身后,不时往身后看,他突然惊叫:“他追上来了!”
“我让你别叫!”检寒之低斥一声,将程少护在身前,推着他一路狂奔。
一边跑一边扯下窄道两边晾晒的床单衣服,竹竿、铁丝稀里哗啦倒了一大片,拖慢了后面追债人的速度。
直到跑出窄道,检寒之一口气还没松出来,程少脚下一滑,踩到一截圆滚滚的竹竿,直接摔倒。
检寒之下意识伸手去够,却被程少拖累,又被床单绊倒,脚下一踩空,直直从两米高台上掉了下去,后背重重地摔在地上,痛得他发出一声闷哼。
“你没事吧!?”程少撅起屁股,趴在高台上喊他。
检寒之咬牙站起身,忍着痛重新爬上去:“别耽误,快走!”
程少跟在检寒之身后不敢吱声,检寒之带着他来到天台,说:“追你的人估计还没走,你暂时先在我这儿待一会。”
程少小心翼翼地挨着床沿坐下,屁股不敢坐实,表情有些局促。
检寒之冷笑:“那床单每天都换,比你内裤还干净。”
程少那点小心思被拆穿,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主动转移话题说:“……你伤势还好吧,摔得重不重?”
“你说呢?”检寒之白他一眼,“帮我拿一下药箱,在床下。”
程少照做,他想打开,却被检寒之出声制止:“别动!我自己来。”
程少打了个哆嗦,颤巍巍把药箱递过去。
检寒之背对他在里面翻找了一番,然后命令道:“把手伸过来。”
“啊?”
检寒之头也不回说:“你的手刚刚不是擦破皮了吗?处理一下,免得感染。”
程少受宠若惊:“你人还怪好的。”
他把手伸过去,检寒之眼底闪过一道寒芒,他从药箱里掏出一卷麻绳,二话不说把程少双手绑了起来。
程少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你……你干什么?”
检寒之强忍着后背的伤痛,居高临下地站在程少面前,从小腿肚后面抽出一把匕首,用锋利的刀刃拍了拍他的脸,冷笑道:“干什么?一个月前你对我做过什么,全忘了?”
程少突然意识到什么,他尖叫起来:“你、你别乱来!绑架杀人是犯法的!”
检寒之挑起一边眉毛,两指捏着程少下巴,刀尖轻轻刺入他的面颊,声音宛如地狱恶鬼,在程少耳边低诉:“那□□也是犯法的,你怎么不提呢?”
程少不停地尖叫求饶,慌不择路,指着检寒之说:“你流血了!你先处理你的伤吧,求你了!”
检寒之不为所动,抽出匕首准备动手,然而他突然眼前一黑,那一摔摔得不轻,他伤势过重,又未及时处理,竟然直接昏倒了过去。
第二天上午,解思量穿戴整齐,在约定的时间地点等检寒之赴约。
然而等了足足半小时,也没见到检寒之人影。
解思量脸色黑得可怕,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他一眼,问:“少爷,是否要现在出发?”
“先不,”解思量摩挲着袖扣,冷声一笑,“先去桂湾小区。”
不来是吧?好,很好,他亲自上门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