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序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醒来后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是还在芬兰还是回国了。
因为除了醒来第一天后,没有任何人跟他说过一句话。每日除了定时送来的三餐和换药的护士,没人再进过这间病房,而护士并不会跟他说一个字。
谈序在尝试了两次跟护士搭话后,便放弃了,她们得了嘱咐,他问不出什么。
病房除了病床和医疗器材什么都没有,也没有窗,谈序只能通过关灯开灯来确定白天黑夜。
但白天黑夜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差别,在这间病房,谈序只能听见仪器的滴滴声和自己的心跳。
关灯,他的视觉被剥离后,他还能听见自己血液在动脉中流淌的声音。
这样的声音一响就是一整夜。
——谈序失眠了。
他整夜整夜睡不着,脑海中全是江时融躺在雪地上,身后蔓延开一大片红渍。那红渍蔓延的速度很快,几乎将整座雪山包裹。
而谈序就跪在江时融身旁,他看着江时融,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祈祷他醒来还是永远沉睡。
他太爱江时融,舍不得他醒过来,他醒过来之后会用怎样的眼神看自己?
他屡次试图谋杀他,仰仗江时融的怜爱,却对他痛下杀手,世界上不会再有比自己更卑劣的人。
可即便如此,即便谈序知道自己十恶不赦,也无法想象江时融用恨意、漠然、恶心的眼神看自己。
谈序又分裂成了两个自己,一个用生命虔诚祈祷江时融醒来,往后余生顺遂安康、长命百岁;另一个则愿意向撒旦献出自己的灵魂,只求江时融永远不要醒,和他去另一个世界相遇。
——可即使到了另一个世界江时融也会记得他是杀害自己的凶手。
所以他该多给江时融喝几碗孟婆汤,让他把今生忘得干干净净。
谈序总是这样想着想着,就过了一整夜。
时间好似特别漫长,他能通过自己的脉搏感受到每一秒的流逝,他每秒都祈祷一次江时融醒来和死去;又好像过得特别快,在他的幻想中,白天和黑夜不断变幻交替。
直到有一天,耳边发出尖锐的奏鸣,空无他人的病房突然涌进杂乱的脚步声和模糊焦急的交谈喊叫。
谈序意识一沉。
医院顶层的重症监护病房,江时融却突然睁开眼睛。
他病房外有人24小时监护,在他睁开眼后没几秒,护士就发现他醒了,连忙叫来医生为他检查。
一通折腾下来,已经是半小时之后。
江时昼得到消息也很快上来——他这几天都住在医院,江家家主重伤,这事儿太大了,且他不仅得瞒着外界还得瞒着家里人,爷爷年纪大了,要知道江时融生死未卜,又得跟着操心。
老爷子头上一多半的白头发都是被江时融折腾出来的,江时融从小就喜欢极限运动,后来还迷上飙车,年少就是ICU常客,每次进医院都是一大家子跟着操心。
江时昼自己轻易不出枫山,这次找了个荒谬至极的借口在医院严控布放,还住进了医院。
江时融眼瞎遇人不淑,还要他给他擦屁股。
江时昼不能想,一想就火大,关键他还不能斩草除根。别说动谈序,就是动谈家江时融都不让。
——这不是江时融第一次清醒,昨晚他就醒了一次,但时间很短,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谈序呢?”
得到谈序没事的消息后又睡了过去。
江时融的情况很差,重度脑震荡,全身多处骨折,颅内还有积血。但他的身体似乎被他年少时折腾驯化,他恢复速度极快,快到一个恐怖的程度。
——要不是他是江家当家人,医疗资料又是最高保密级别,怕是早就被人拿去当小白鼠切片。
所以即使两进急救室,在躺了三天后,江时融现在已经脱离呼吸机,能自己撑起身进食。
他左右手有不同程度损伤,左手伤得较轻,只是左手小拇指指骨和手臂骨折,现在勉强也能自由活动。
江时融左手刻意锻炼过,和一般左利手一样灵活,此时他忍着痛自己拿着勺子喝粥,看见沉着脸大步走进病房的江时昼微微点头算打招呼了。
江时融的病房和谈序的病房天壤之别,不仅有主卧。观察室。客厅,连客卧和运动室、游戏室、会客室、书房等等都有,最边上还有个无边界游泳池。
医院顶层就像江时融的私宅。
江时昼雷厉风行进来,看江时融这副样子也没说什么,往病床不远处沙发上一坐,跷着二郎腿抱臂看着江时融不紧不慢地吃东西。
江时融动作优雅,进食速度却不慢,很快将一碗文火炖煮的养生粥喝完,擦了擦嘴才问江时昼:“谈序呢?”
江时昼挑眉,江时融昨天醒来已经问过,谈序没什么大碍,那今天问,就是在跟他要人了。
江时昼往后靠在沙发椅背上,冷脸看着江时融,不答反问:“你打算怎么处置他?”
他将邮轮上两次刺杀的调查报告和自己的怀疑简单跟江时融说了,江时融却连眉毛都没皱一下,靠在病床上低着头安安静静听完,说了一声:“知道了。”
也没说打算怎么处置谈序。
有些人就是他昏迷不醒你着急,醒了你又想让他重新昏迷。
江时昼磨了磨后槽牙,跟他强调:“谈序想杀了你,而且他幕后的主使还没查出来,你心软他的心可不软,这样的定时炸弹你还打算留在身边?”
“没有幕后主使,从始至终想杀我的只有他。”江时融平静道,他对谈序为什么想杀他大概有头绪了。
此刻从江时昼的话音中听出不满和杀意,江时融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冷脸看着江时昼问:“你审他了?”
“我哪儿敢啊。”江时昼被他质问的语气气笑了,讽刺道,“江先生心尖尖上的人物,你愿意拿命给他玩,我能说什么?”
江时融脸色稍缓,再次问:“谈序在哪儿?”
江时昼不会骗他,既然昨天才说了谈序没事,又保着没让人动他,那谈序现在应该是安全的,但人总归还是在他眼皮子底下他才安心。
江时昼面上却有些古怪,清了清嗓子,慢吞吞说:“啊,我昨天跟你说谈序没事儿是吧。”
江时融心中一跳,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他盯着江时昼等他后文。
江时昼并不怵他的目光,继续慢慢道:“时间过了那么久...今天情况有点变化也很正常,你俩还挺有默契,你醒了,他又进去了。”
“谈序现在...应该是还在抢救吧,还没通知抢救失败,那就是还没死吧——”
江时昼得偿所愿看到江时融面色剧变,心中却没多少高兴的情绪,无趣得紧。
怎么着也还是病人,他本不想江时融情绪剧烈变化,但江时融醒了这医院就没有什么消息能瞒住他。
江时融到三楼急救室时,急救室的门还亮着红灯,正在抢救。
他到时,商参落已经守在急救室门口,焦急得来回踱步,看到江时融坐着轮椅从电梯中下来,立马正了正面上的表情去迎接:“江先生。”
她和江时融谈序是一辆转机秘密回国的,这几天就没离开过医院。她是江时融的助理,江时融的消息既然要保密,她就得老老实实配合。
急救室外,商参落将谈序的病历交给江时融。
江时融一目十行,看到报告上“先天性心脏病”几个字时,目光死死凝住几秒才往后翻。
看完后他脸色很不好,垂眸思索着,众人不敢出声打扰他,急救室外一片安静。
良久,江时融才出声,对商参落说:“去查查这5年谈序体检的医院和医生。”
商参落神经紧绷着,听到江时融的话立马应声:“是,江先生。”
话落立马出去联系相关人员。
等她走出去了,江时融才打电话给碧水天青的管家,让他查家里谈序放着的药,所有药,包括维生素和保健品全部拿去加急检测。
挂了电话,江时融看向急救室的门,脑海中闪过众多画面,先天性心脏病......
谈序胆子不小,却很容易被惊雷或者其他巨响吓到;今年来经常胸闷气短,换季感冒呼吸道很容易感染;还有每次做狠了嘴唇近乎妖冶的艳红发紫......
江时融闭了闭眼,原来一切早有预兆,是他太大意,依赖于每年谈序正常健康的体检报告。
——谈序是他总助,体检报告什么假做不得?
片刻后,江时融睁开眼,眼中有近乎冷漠的坚定,他偏头对跟下来坐在长椅上的江时昼说:“拿谈序的血液样本去找供体,从谈家开始。”
江时昼张了张嘴,半晌问:“你疯了?”
谈序要杀你啊,我的傻 b弟弟,你他妈改菩萨人设了?那你先对你哥哥我大慈大悲行不行。
江时融看着他,声音不大但冷漠锐利:“我不是在跟你商量,这是指令,现在就去。”
江时昼沉默,看着这位总是随意漫不经心的江家年轻掌权者,毫无保留地露出了自己的锋芒。
他想说谈序已经进急救室,就算现在去找,也未必来得及。
但看着江时融终究什么都没说出口,深吸一口气直接下去吩咐。
谈家在京市也算半个名门,自然不可能直接去抓人,现在法治社会,明面上不能这么干了,得找到谈家合作的医院先把储存血库的样本弄出来......
急救室外只剩下江时融和两个保镖,江时融看着急救室的大门,没人知道这一刻他心中在想什么。
法治社会,文中全是编的,剧情需要,文中全员恶人,大家引以为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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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 4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