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母笑得温婉,眼里藏不住对尚毓的宠溺。
尚父一个大男人,在一旁尴尬地清嗓子。
抢走他的女儿,还要认他当爹是个什么事。
尚母拍了尚父一下,“清玄,咱们都是一家人。称呼是最不重要的。”
这孩子方才认了自己,不认尚父也使得。
这老东西别以为她没看出来,他一进来尚父就给人甩脸子。
谢清玄对改口这件事并未有什么执念。
端王不喜他,端王妃也并不是他的母亲。他都喊了,不过是个称呼罢了。
谢清玄在尚毓的期盼下,声音朗润:“娘,爹。”
尚母在前头,尚父在后头,算是报复刚刚尚父的态度。
尚父捋着胡子气得拽下来几根,这玩意是真气人。
尚毓拉着他的手更紧了,摇着他的胳膊,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她看起来很高兴。
笑意是会传染的,周围的人都笑着看着尚毓。
谢清玄也放松下来,满眼带笑。
尚毓不好意思地戳了戳谢清玄的手心,小声地说:“夫君,你以后就有家了。”
我的东西就是你的,我的家也有你的容身之处。
谢清玄笑得古怪,看了尚毓一眼,按住了尚毓乱动的手。
他说不出来是个什么滋味,轻轻“嗯”了一声。
没等谢清玄思绪发散,尚三看不过眼,打断两个人牵着的手。他把胳膊搭在谢清玄的肩膀,语气酸酸的:“哟,秀恩爱没完没了吧。”
谢清玄这小白脸也就长得好看,瘦弱无力,要是比武力肯定没有他一个指头强。
尚三眼睛一转,使了个眼色,胳膊往谢清玄肩膀上使劲。
尚大和尚二在围着谢清玄,敌意没有尚三表现的这么明显。
尚大憨厚地挠了挠脑袋:“妹夫,她们聊家常挺没意思的,咱们去比划比划?”
尚二捧哏,“就是就是,妹夫能任指挥使,想来定然武力高强,能以一当十。”
谢清玄赞成尚二的话。
想借着比划身手的借口想给他下马威,也得看看自己的斤两。
尚毓有点笨,这尚家三兄弟更笨。
明摆着他们打不过,还不如比比别的。
尚三使了全身力气,憋得脸都红了,也没见谢清玄有什么反应。
谢清玄脊背绷得挺直,身姿清隽,显得他尚三很不中用。
是个硬茬子。
尚三不得不叫尚二和尚大拉着他走,对着尚毓摆手:“小妹,你和娘好好说说话。我借妹夫一用,回头还你。”
怕尚父阻拦,急哄哄地跑没影了。
尚母关心地看向尚毓,尚毓对尚母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担心。
谢清玄是主动跟着他们离开的。只是,她觉得兄长们会吃大亏。
*
祥云堂。
尚毓给院子里的仆从放了一晌假,主子不在活计也少了许多。
院子的人多数都拾掇干净回家探亲,剩下的去找人闲聊唠嗑去了。
晴霜帮她在院门口望过风后,晴雯换了身灰朴朴的衣服,避开院子里的人,鬼鬼祟祟地往梨云堂方向去。
那日桂文的话非但没让晴霜歇了心思,反倒在晴雯的撺掇下愈发对尚毓不满。自古男人三妻四妾都是应当的,更别提世子芝兰玉树般的人物。
桂文早已在暗中派人盯梢晴霜,她一出门就有小丫环来知会桂文。
看来晴雯已经决定好了。
桂文很是失望,夫人对晴霜不薄,也不是容不得人的,急着给世子当妾,反倒坏了情分。
桂文整理了下思绪,沉着开口:“兰香,你放机灵些,不要被晴雯发现。看看她是不是去了与梨云堂。若是去了,你是府中家生子,看看能不能打听一番。”
兰香认真地点点头,复述了一遍。
自从夫人来了祥云堂,这几日已发了许多例钱。不仅娘的病有钱治了,她还能时不时吃上点心。
她喜欢给夫人做事。
桂文看着她乖巧的模样,给了她块饴糖。
兰香拿着糖高兴地跑了出去,想了想还是没吃。
娘的药苦,留着给娘吃。
这边,晴雯一路小心张望,并未被人瞧见。她来到梨云堂附近,磨磨蹭蹭一直没进去。
晴雯知晓进去就没回头路了,但从她来到王妃住处的那刻起就已无路可退了。
她咬了咬牙,平复了心情,迈进去了那道门槛。
*
谢清玄被尚家三兄弟连推带绑领来了演武场。
三人生怕他跑了,他一进来,尚三就急慌慌的让下人把那扇门关上。
谢清玄抬起眼皮看着尚三,挑了挑眉。
尚家三兄弟的性格他都了解,尚大老实憨厚,尚二内敛沉稳,唯独尚三是个刺头。
看尚三的样子,今日若不分出个输赢,他定不服气。
谢清玄的生活很规律,规律的有些无趣。
这几日皇帝有心找他的错漏,他一点都不着急回去上职点卯。
再说他平日审理诏狱的犯人,那些人一见监狱的刑具吓得连连求饶,没意思透了。皇帝知道谢清玄的性子,生怕他把犯人都杀了,下了以和为贵的口谕。
他近些日子挺久没出手了,手痒。
周嘉实和陆昭自是不算,那是安庆去替他料理的。
这三个人撞到他手上,来的挺是时候。
但是今天这个日子,下手重了不太合适。
谢清玄陈述:“今日见血不太好。”
尚三嗤笑望向谢清玄,眼神挑衅:“你怕了?”
谢清玄朝尚三摇了摇头,语气淡淡地向他解释“你会受伤。”
尚毓会生气,还可能会唠叨他,有点麻烦。
尚三闻言,忍俊不禁。
“哈?不可能。倒是你,别输了回去给小妹告状。”
小妹护短,要是知道他把谢清玄打伤了,那他就别想消停了。
被提到的尚毓,连打了三个喷嚏。
定是阿兄做坏事了。
阿兄他们一做坏事就会念叨自己,生怕自己去尚父跟前告状,挨鞭子。
尚父被人抬去床上休息了,尚毓挨紧尚母,躺在她的腿上,任由尚母摸着自己的头发。
她温声道:“娘,我不想给夫君纳妾”。
她带过去的陪嫁丫头晴雯和晴霜才十五六岁,按照她那个时代还是未成年。
这个年龄的女孩子都还在上高中,现在就让她们嫁人,岁数确实太小了。不如好好养养身子,岁数到了,她一定会给她们找个好人家的。
谢清玄现在是她的夫君,她也不想和任何人分享。
尚毓接受不了谢清玄不干净。
他若是不干净说不定还会染上脏病,她不会要一个烂黄瓜。
这种男人是不值得过一辈子的。
尚母闻言笑了笑,笑里透着无奈。
她是过来人,任何女子都不想与他人分享自己的夫君。
尚毓强调:“您知道的,夫君人很好的。”
尚母叹气:“傻孩子。”
她和尚父彼此恩爱,尚父没有通房侍妾。但尚父年轻的时候也曾伤过她的心。
当时她怀着老三,怀胎数月即将临盆,身形臃肿、行动不便。尚父领来一个战死下属的女儿,她母亲改嫁,就留下她一个人。那女子青春貌美,自己与之相较相形见绌。
无家可归的她就这般寄居府内,尚父那段日子常常去她院中,对她含嘘问暖。女子的第六感警铃大作,尚母敏感地察觉出尚父和那女子的不对劲。
尚母用尽一切办法,她撒泼、威胁甚至和离才逼得尚父给了那女子银钱了断此孽缘。也是因此,她伤了身子,受孕艰难,盼了许久才得了尚毓。
她现在想起来那段日子,还有点恍惚。
尚母不经意的把发丝压到耳后,拭去那滴泪珠。
“那就不纳了。”
总归有他们撑腰,伤了心回家来,总有她的位置。
尚毓仰起笑脸,“娘真好。我去看看阿兄他们。”
尚毓说完从尚母腿上下来,她直接去了演武场。
桂静留在尚母这里,把端王妃的琐事说与尚母听。
谢清玄:“谁告状谁是小狗。”
尚家三兄弟:“成交。”
他们才不会去告状,尚父的鞭子挨一下,屁股火辣辣的,没办法坐板凳,只能趴在床上。哪都去不了,疼倒是不疼,就是受罪。伺候他们的丫环跟监视犯人似的,简直是在坐牢。
他们三人中尚三习武的年限最短,但也比谢清玄大了七八岁。
尚大觉得还是一对一最为公平。他看向尚二和尚三,让他们两个拿主意。
尚二也不想以大欺小,于是尚三身负重托。
尚三嘴痒:“输了可别哭鼻子。”
谢清玄冷冷地看他一眼,“那你开始哭吧。”
谢清玄随手掷出腰间的匕首,锋利的刀刃在尚三肩膀上划了条血痕,差一点就捅进了他的心脏。
尚三:“......”这还没喊开始呢。
“呵呵,”尚三将地上的匕首踢远了一点,“方才不算,方才不算。”
尚大和尚二捂住脸都替他尴尬,刚讽刺完谢清玄就见了血。
还得是老三,脸厚。
谢清玄想了想,“那现在开始,这次你准备好,不要再光顾着说话。”
听得尚大和尚二小麦肤色的脸颊通红。
臊得慌。
尚三面色淡定,内心也有些羞愧,“自然。”
这谢清玄比自己年龄小多了,自己方才那番行为确实、不妥。
不过这又没外人,谢清玄一个大男人肯定不好意思和小妹告状。
“准备好了。”尚三信誓旦旦。
话音刚落,尚三迅速稳定下盘,双腿微弯呈弓步状,双手握拳。
谢清玄身形飘逸,错步之间,手起飞落,在尚三的身上点了几个穴位。
尚三僵在原地,这姿势跟扎马步有异曲同工之妙。他能活动的只有眼睛,眼珠子转来转去,挤到一处成了斗鸡眼。
“你又输了。”谢清玄漫不经心的重复。
尚三呃呃地说不出声来。
像只坏了嗓子的鸭子。
嘎嘎嘎,蛮逗。
安庆瞧见这幕,哈哈大笑。
世子的功夫数一数二,打起架来还疯。世子从未失过手,就算遇见硬骨头,那也是刀刀致命。能在世子身上留下鞭痕的,也就只有那个狗屁都不是,无能暴怒的端王了。
世子他娘又不是世子害死的。
安庆瞟夫人兄长的三个小厮一眼,“还赌不赌。”
他们各自压上了自己的碎银子,安庆压得最多,足足一两银子。
这形势显而易见,世子赢定了。
三个小厮心疼地碎了,眼巴巴地看着自个儿的银子。
但话已然说出口,他们不能学尚三少爷一样耍无赖。
“赌!”
还有大少爷和二少爷,他们就不信赢不了。
尚大挠了挠头,没想到老三一招没过就败下阵来。
老三的武力其实不算最差的,跟老二不相上下,还没出手就被谢清玄点了穴位。
现在只能旁边干瞪眼,嘴角半咧,神情像猴。
尚大:“妹夫,你把老三松开,我们认输。”
他虽然对对新婚那日没背着小妹有些怨气,但谢清玄认了他们的爹娘,那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没什么好斤斤计较的。
尚二也是如此想的,大哥挨尚父的鞭子最少,跟着大哥走,才是正道。老三只会让他擦屁股,然后两人一起挨尚父的打。
唯有尚三不服输,气得呲牙咧嘴,嘴都快歪到耳朵边了。
但说不出话的尚三没人权,少数服从多数。
谢清玄摇了摇头,肯定地回答:“放开他,他会偷袭。”
尚大/尚二:“......”
是老三能办出来的事。
一旁的小厮:“......”
白抱希望了,给人希望又破灭希望,这才是最绝望的打击。他们白花花的,哦不,七零八碎的铜板,就被三少爷折腾没了。
他们决定孤立三少爷的小厮一天!他们明明是想压姑爷的。
三少爷的小厮翻了个白眼,马后炮。
安庆心中给夫人放了漫天烟花,呜呜,他安庆能娶媳妇了。
夫人大德,末齿难忘。
尚毓一路小跑,额头沁出汗来。
她其实有些担心。
虽然她知道夫君骨子里很坏,但是白日的夫君真的很好说话。
人很好,很懂规矩。
万一阿兄们欺负他,他也人单力薄。
毕竟她可是有三个兄长。
尚毓来到武场门前,擦了擦汗,调整了下呼吸。
跑得急阿兄他们又该唠叨了。
尚毓提着裙摆,额前的头发还有点湿。
她看到一个不一样的夫君。
被担心会欺负的谢清玄在和她兄长的交际中游刃有余。
她觉得夫君好厉害,可以说教她的阿兄。
尚毓眼睛湿漉漉地盯着谢清玄,真诚地夸赞“夫君,你真厉害。”
谢清玄神色淡淡,朝尚三的方向回望。
“一般。”
也就比某些人强点。
尚三被定在原地,嘴巴喃喃,神情狰狞,吓尚毓一跳。
尚三确实没说啥好话,他都快要骂死谢清玄了。
他蹲这么久,脚真麻了。
这谢清玄是真的狗。
尚毓歪了歪头,快要散开的发髻瑶瑶欲坠。她往谢清玄的身上靠了靠,让他帮忙重新插正发簪。
她疑惑地瞧了瞧三兄:“三兄,不累吗?”
尚大不善言辞,尚二沉默,尚三想吐槽却开不了口。
谢清玄笑道:“想来不累。若是累了肯定会停下来休息。”
尚毓看三兄的表情不像不累的样子,但既然是阿兄喜欢做的事,她是不会阻拦的。
这是每个人的自由。
走前尚毓体贴地帮三兄擦了擦汗。
路上阿兄们都想来有要事先走了,现在只剩尚毓和谢清玄两个人。
尚毓拉着谢清玄的衣角,这样夫君步子大也不会落下她。而且她能省很多力气,走路也更轻松。
尚毓犹豫片刻,认真地看着谢清玄。
“夫君,我有点事想和你商量。”
“嗯?你说。”谢清玄习惯性地摸了摸荷包。
不过分的话,也不是不行。
看在她给他绣荷包的份上。
“你可不可以不纳妾。”
后半句她没说。如果谢清玄纳了妾,她就不要他了。
就算谢清玄是她的攻略对象。
她也不会屈服的,尚毓这般想着。
谢清玄颔首,放慢了步子,方便尚毓跟得上。
“可以。”
谢清玄摩挲着荷包上的绣线,是个锦鲤的图案。
锦鲤还有个别称叫风水鱼,吉祥好运的意思。
他挺喜欢的,虽然他运气一直都不好。
谢清玄温和地笑了笑,说了句意味不明的话:“那你得多关心关心,你带过去的丫环。”
她们说不得还会爬他的床。
若是尚毓能管住她们,他还少了些麻烦。
就是不知哪个胆大的要丧命了。
今日尚三肩膀上那道痕迹,太浅了。
不够鲜艳。
尚毓乖巧地点点头:“她们年龄还小,得多读书认些字。”
这样就不怕被男人骗了,花言巧语的男人不能要。
但谢清玄不一样,他说话算话。
说杀人就杀人,说不杀人也不会杀的。
“你的丫环你自己管。”谢清玄说道。
尚毓眉眼弯弯,心里咕嘟嘟的冒泡。
她心里甜滋滋的,跟吃了饴糖一样。
虽然他们之间和睦有些难,但她会努力对他好的。
尚毓有些贪心,“那咱们今日可以不回去吗?”
谢清玄的语调起伏没什么变化。“可以。但这是第二个了。”
尚毓有些垂头丧气,她有点想和尚母多待一会儿。
回去端王府她不好找借口出来,她是真的快回家了。
“想听娘讲睡前故事。”
尚母的声音很像妈妈的声音,很舒服也很好入眠。
谢清玄迟疑片刻,“留下可以,跟我睡。”
先发了 还在补还有3000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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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