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们聚在一起斗草抚琴,雅致正浓。
忽然院外跑来几个一脸惊慌的婆子丫鬟,江绾认出领头的婆子正是庄子上管事的刘婆子。那庄上的管事婆子寻了昌平伯府那后院的管事婆子低声说了什么,只见那婆子面色骤变,赶紧同她一起进了夫人们的阁中。
林霁月自命是今日宴席的主人,又同裴夕颜凑在一处,便问跟来的一个婆子:“什么事?”
那婆子自然认得自家府上的小姐和眼前这位表小姐,但看着这满院子的小姐们,遂面露难色,道:“回小姐的话,是庄子上走水了,奴婢们怕惊着夫人小姐们,便来向我们夫人禀一声。”
不多时,只见林氏和秦氏两位夫人,从屋中同刚才进去的两个管事婆子一起出来。两人的脸色似乎不太好看,林氏和秦氏又差了人往后院走,跟着便带着下人们出了园子。
劫后重生,江凝整个人都在颤抖,握着江绾的手都在抖,江绾拍了拍她的手,凑近,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道:“凝儿,镇定,否则咱俩都要完。”
江凝深吸了一口气,冷静下来。
此时江绾忽然听到“叮”的一声,“任务完成。”
终于完成了任务,但还没等她高兴太久,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触发炮灰任务,请宿主向男主表白心意,限时三日。失败,抹杀。”
表、白、心、意?!
江绾倒吸一口凉气,气得白眼都要翻出来。难道就不能给她点喘息的时间。而且,为毛啊!
想到裴允执那张面若寒霜的冷脸,她不禁扶额,再过半个月就要成婚了,这种封建包办婚姻有什么好表明心意的。
江绾心中记挂起这事,想到要对裴允执做的事,脸也跟着烫了。
一旁的江凝看着她,问道:
“三姐姐,不舒服么?”
“小姐,脸色怎么不对,莫不是着凉了?”
听了春桃的话,江凝更加愧疚,认定江绾是因为劳心她的事才会引起的身体不适。
江绾道:“没事,就是连着两日觉得有些乏。”
言下之意,是参加宴席给累的,春桃恍然道:“小姐本就身子骨娇弱,又是大病初愈。”
这么说,倒也说得通,毕竟整个燕京城都知道她当初在家中落水的事。
江凝看了周围一圈,疑惑,道:“袁姐姐和周姐姐呢?刚才还在这呢。”
江绾神秘一笑,道:“你袁姐姐最是热心,应是带着周小姐去了夫人们那边。”
还有一话话,江绾没有明说,袁夫人柳氏,可是打听消息的一把好手。思忖间,便见一婆子带着几个丫鬟和小厮来院中请了翟夫人和叶氏。
看来,事情比想象的要顺利。江绾思忖之际,便见叶纤纤和叶翩翩踱步至面前。
“大姐姐,二姐姐。”
“三妹妹、四妹妹。”还是叶纤纤先开的口,“娘被定安候夫人的人叫走了。”
江凝看看江绾,见江绾不语,自己便也不开口。
叶纤纤见江绾如此冷淡,再看江凝脸色也好不到哪去,想到方才妹妹翩翩同自己说的话,也不晓得这两人通气了没有。
“两位妹妹,娘和翟夫人一起被人带走了,这,若是出了什么事可如何是好。三妹妹还不知道罢,这庄子便是定安候爷家的。”
“大姐姐的意思是?”
叶翩翩斜着眼看着她,“你可蠢么?眼下咱们不知道是什么事,自然要打听一二。你既与他们府上有婚约,自然由你去问再好不过。”
“二姐姐既知道我蠢,真是高看我,母亲此时不在,咱们这些未出阁的小姐如何好出头。”
江绾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便宜姐姐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你说的我都认,但就是让你挑不出错。
那翠喜是叶翩翩的丫鬟,来回传了两回话,这会儿姐妹俩谁也不提这茬,可见是心虚不敢提。不管这事是谁算计的,江绾就都要让她们把吐出的痰咽下去,自己恶心自己去吧。
叶氏和翟夫人走后,这园中的小姐们看江家四位小姐的眼神立即就微妙了起来,江凝看一眼江绾,见她不以为意不为所动的样子,自己便有样学样沉下心来。
不多时,叶氏面色灰白地回来,先是一言不发,跟着瞪了眼叶翩翩,又狠狠剜了眼江凝,开口便是要带她们提前回府。
叶翩翩第一个不满,道:“娘,晚上还有宴席,听说还有烟火和戏班子,难得来一回......”
“住口!你还有脸说!”
第二日,燕京城里便传出一桩喜事。
翟将军的爱女翟金凤与明州市舶司叶司使家的二公子年初定下婚约,不日便要南下明州成婚。
消息一出,昨日参宴的夫人们和小姐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我听我娘打听到的内情是,这两人本是无媒苟合,那翟家好容易觅得佳婿,自然不肯就此放过,便编了这一套说辞。说起来那叶家二公子还是你那后娘带去的,连累你昨日也提前走了。”
鼎仙楼,三楼倚窗的一间雅阁里,袁文绣和江绾便是约在此处。未防隔墙有耳,江绾将左右两边的雅阁也一并订下来。
阁内的八仙桌上摆着莼菜鲈鱼羹、红丝馎饦、白玉笋丝、椒丝腌肉、波斯菜,面对一桌子的美味佳肴,袁文绣说完,还不忘往自己口中送佳肴美味。
“是么,昨日我直接回我院里了,还是你消息灵通。”
江绾低下头,唇边挂着抹笑。
“你还笑呢,也不怕被连累。”
“有什么好怕的呢。”
圣上赐婚,无非是帝王的制衡之术,定安侯爷是朝中重臣,林氏是世家贵妇,裴允执又是心思缜密,她能想到的事,难道他们想不到。
“不过能被那翟金凤看上,也是你那表哥的一劫。”袁文绣想想便觉得好笑,凑到江绾耳边,低声道:“听我娘说,你那表哥是被强了。”说完,自己先憋不住笑了起来。
江绾也笑了出来,两人又笑作了一团,江绾忍不住道:“听府上的下人说平日都是他强别人,这次可要他试试被强的滋味。”
“你可不晓得,那翟金凤自小在军中长大,习得一身功夫,一般的将士都未必能打赢她。”
两人都觉得甚是好笑,又笑作一团。
此时,门外忽然传来春桃的声音。
“小姐。”
听着似是有些为难,江绾心莫名的一动。
“何事?”
“三小姐,我家公子想请三小姐一叙。”
门外响起一道低沉的男子的声音,江绾记得这声音,是裴允执身边的侍卫。
眼下,却怎么也要先矜持一番:
“这,恐怕不合礼仪。”
门外半响无声。
“三小姐若是不放心,可以多带几个随扈。”
轮到江绾不语了,袁文绣却不知他们在打什么哑谜,只一心护着她,道:“我同你一道过去。”
但江绾显然不想将她扯进来。
“罢了,我过去就好。”
“我让小虎同你过去,有事了好喊我。”
小虎是袁文绣今日带出来的小厮,身上颇有些功夫。
“也好。”
江绾怕她担心,便应下了。
虽然她知道,就算冬凌和小虎两个加起来也不是门外那侍卫的对手,但是,输人不输阵嘛。
玄参带着江绾走到走廊尽处的一间雅阁外。江绾这才发觉,这一层别的雅阁似乎都没有人,难道是有人包下了这一层。她让冬凌和小虎和玄参一起等在外面。
玄参推开那扇精雕细刻的隔扇门,请人进去。江绾迈进雅阁,身后的隔扇门被合上。
画着古树、仕女、花鸟和云鹤的六扇屏风后,影影绰绰长身而立着一位看不清面容的青琅公子。
江绾对他行了寻常一礼。
“见过公子。”
屏风后,响起一道清朗的声音:
“你可知我让玄参唤你来,是何缘由?”
“不知。”江绾如实道。
“不知。”
屏风后的裴允执重复她的话。
江绾闻言不语,脑中已经开始思索昨日那系统大人刚给她下达的任务,绞尽脑汁想着如何情真意切地向他表明心意。
这想法刚冒出头,她便遍体生寒,又怕心绞痛犯了,不敢随意腹诽对面那人。
半响,裴允执直接挑明,诘问她,道:
“昨日为何要生事?”
“公子何意?”
江绾莫名有些心虚,但想着这事做得天知地知,她知江凝冬凌知,连袁文绣都瞒着,可谓是神不知鬼不觉,便沉了沉气。
“你昨日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明白,你也不用想着糊弄过去,昨日,我让玄参跟过你。”
江绾心中大骂:好你个风光霁月的少将军,竟还派人跟踪我!做这鸡鸣狗盗之事!
还来不及再多骂两句,心已开始绞痛。
江绾捂住胸口,锥心的疼痛让她冷静下来。他昨日便派人跟着她,今日才单独问她,可见这事他也不想抬到面上,毕竟闹得人尽皆知,侯府面子上也不好看。
思忖片刻,便道:“我那是救人于水火之中。”
“原来小姐是在救人。”
“自然。”
“巧舌如簧。”
六扇屏风被白皙的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层层推到一处去,露出裴允执带着愠色却不失俊美的冷峻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