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景元到的时候,何文博正摊在椅子上,看着白景元房中的话本,两人的志趣相投,所以自然也是看得津津有味。
听见有节奏的敲门声,他立马开了门:“景元,你终于回来啦。”
“哎,路上碰上我师兄了,不知道怎么了,拉着我问话呢。”
“都说什么了?”
“没事,一些日常问候的,修炼如何啦,早点回去之类的。”
“哦,你师兄真关心你。”
“你要是他师弟,他也关心你。他对所有师弟都十分友善。”
“羡慕呀。”何文博一边搭话,一边拿过白景元手中的食盒:“让我看看你们平时都吃点什么?”
“反正肯定没有少爷府上吃得好啦。要我说,你还不如回去服个软,哪里要在这里躲着呢。”
“哎呀,我就出来透透气嘛,我那爹你也知道,可能絮叨了,脑袋都要被他念得发紧。”
“那确实。”白景元点点头,想到何父不由得一激灵。
有次他和何文博玩到太晚,何文博带他去何府里过夜。
结果何父拉着这个刚刚见面的后辈硬是聊了一个时辰。
直到何文博忍无可忍,拽着快睡着的白景元回了房间,才得以解脱。
“不错呀,你们这个伙食。”何文博倒是没有什么少爷毛病,吃什么都香。
玄真宗弟子平日吃得都比较清淡,何文博都吃得下。
这么一来,白景元倒是放心了:“吃得来就行,那你吃完就先休息,之后我每天都给你送三餐,其余时候我可能要修炼,你就在这房中待着,夜里我可以带你逛逛枫山。”
“好,你去吧。”
白景元不放心地回到了方室。
走到院子里,看见师兄的房中还亮着灯。
他进房间后又看了一眼,师兄房中的灯也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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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还是少年心性,没两天就有点按捺不住了。
白景元白日练功,一有空就去找自己的好兄弟,回方室的时间自然就少了。
一开始,路希风只是以为白景元修炼得刻苦,不分昼夜。
白景元领着两人份的食盒往自己住的小院子走,好几天没有受到师兄和师父的压迫,感觉分外轻松,且自己的修炼状态也越来越好,脚步不由得欢快起来。
他叩响一长两短再接三长,门应声而开,何文博探出脑袋:“景元,你总算来啦!”
白景元陪着何文博吃完后,坐着歇息。
何文博摸着鼓鼓的肚子,倒在榻上消食。
白景元想起自己方才练拳时,一直参不透的动作,不自觉在脑中演练了起来,却没想到越演越入神。
他闭上眼睛,感受着拳法走向。脑海中却悠悠响起一个声音:“白景元,你失约了...”
白景元惊得出一身冷汗,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呼吸也越发急促。
何文博终于发现了异常,惊叫道:“景元!你怎么了!”说着下榻到跑到白景元面前,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正在他不知该如何是好时,身后一个人影飞速地略过他,在白景元面前停下,伸手点住白景元的穴位,随后,双手合掌,口中默念着什么。
只见白景元的脸色逐渐缓和下来,慢慢睁开眼睛。
何文博赶紧上前拉着白景元,差点要哭出来:“吓死我了,你这是怎么啦?”
白景元微微喘着气,没有回答。
“这是被心魔反噬了。”
一道冷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白景元抬起头,才发现房中有第三个人。
他赶紧站起身将何文博挡在身后:“师...师兄,你怎么来了?”
路希风看着白景元略微苍白的唇色,皱了皱眉:“我来看看你这几天为什么回去得那么晚。”
白景元摸了摸鼻子,老实交代道:“这是我朋友...他最近遇到点难题,所以到我这里躲一躲,你不会告诉师父的吧?”说完抬头满脸诚恳地望着路希风。
路希风看了一眼,迅速别过脸:“我不说师父也应该已经知道了,这是何家的二公子吧,他的父亲已经在金阳殿和师父谈话了。”
“啊!”一听这话,何文博立马拽着白景元的袖子:“这么快就来了...”
白景元计从心生:“我有个办法,你...”白景元贴在何文博的耳边小声密谋。
路希风看到两人的动作,不由得攥紧手中剑。
这是何父从门外进来。
白诚紧随其后,他瞪了白景元一眼,表示事后找他算账。
白景元抖了抖,但是好友当前,还是要先帮帮好兄弟。
何父看到床上的何文博就开始一顿输出:“臭小子,竟然敢躲到这里来,不就是结亲嘛,吓得跟什么似的,一点出息都没有。我和你娘都不指望你功成名就,指望你成家总不过分了吧。”
何文博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见何父愣住,白景元准时出场,他赶紧扑上去,哭道:“何叔啊,文博他这几天在这里茶不思饭不想,整日萎靡不振,刚刚我回来时,他就一直这样了。咱们宗门里的大夫说他这是过度思虑导致的,也不知道我这么没心眼的哥们怎么就成这幅模样了。”
只见床上的何文博双颊凹陷,眼下乌青,睡着时都是一副忧思的模样,眉头紧皱着。
何父低头看去,心中不免一软:“哎,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这么抗拒,罢了罢了,先让他在这里养几天吧,景元啊,你也好好劝劝他,回家后,我和他娘不逼他了,让他早点回去,他娘也担心得整日睡不着呢。”
一听到母亲不安,何文博立马睁开眼睛:“爹,我娘她没事吧?”
白景元却没想到好兄弟这么快就睁眼了,本来还想让何父多担心一下,这样说不定就不再让何文博去结亲了。
何父道:“还不是被你吓得,赶紧回去给你娘道歉去吧。”何父见儿子没事,放下心来:“白诚兄,这次给你添麻烦了,下次到我府上定好好款待。”
“客气了,也是我这徒弟不省心。”
何父叹口气:“算了,也是景元这孩子义气,我儿子能跟他玩到一块也是好的。”忽然他又想到什么:“对了白诚兄,我府上最近夜里总有猫叫声,听说你们最近在追踪那妖祟,可否劳烦白诚兄派个弟子去看一看?”
许多弟子们都还在修炼之中,尚未下山历练过,完全都没有实战经验正好借这次机会,白诚对路希风道:“希风,你带着白景元去吧。”
一旁的路希风领命。
何父领着几个人回了何府。
何父不愧是京中有名的富商人,门外看着低调朴实,走进里面才发现大有乾坤。
白景元来过几次,但每次还是会惊叹这富有的家庭。
何文博低着头跟在何父后面,何母从被一个老仆扶着走过来、
看起来三十来岁,温婉端庄,可能是过于担忧,脸色有几分苍白:“文博啊,这么大人了还乱跑。”
何文博赶紧扶着母亲:“对不起母亲,我再也不敢了,我就是想气一气父亲,让他不要再逼我了。”
一道少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真是没出息呢。”一个十八来岁的少女走了进来,嫌弃地看着自家兄长。
看到客人的模样后,立马收敛了任性的语气,礼貌打招呼:“景元兄,这位是?”
何父这说道:“这是玄真宗大弟子,路希风,来帮我们家除妖的,小孩子别捣乱。”
“路希风!”妹妹尽力压抑着内心的激动。
听何父说那妖祟都是在半夜行动,于是两人要住下一夜。
管家领着两人到了客房安顿下来。
半夜,白景元睁开眼,听到门外窸窸窣窣,接着就是一阵瓷器摔碎的声音。
他从门内往外看,只见一团黑影从前廊窜过,往前厅的方向去了。
他打开门,隔壁门也应声而开。
路希风走出来和他对视一瞬间,两人默契地朝前厅走去。
前厅已经提前布下阵法,只要那物一走进去,就会被阵法束缚住,无法动弹。
而白景元和路希风从后封住对方的退路,来个瓮中捉鳖。
两人听到前厅没有动静,顿时起了疑心,小心地往前进。
白景元在前,路希风在后。
白景元一踏进前厅,一团黑影从梁上落下,只冲白景元的脖颈。
一道剑光闪过,那团黑影被推入阵法。路希风收回剑,查看白景元的脖子:“没事吧?”
白景元摇摇头,走到黑影面前。
那黑影在阵法的作用下,痛苦地尖叫着,逐渐现出原型。
一只黑狐挂着一抹鲜血,但嘴里既然说着人话,恶狠狠地盯着白景元,微弱喘息着:“是你,你要记住你的承诺。”
白景元一惊。
这是那个黑衣人临走时跟他说的话。
这只狐狸也是他养的?
路希风也大概知道了点什么,于是他撤去阵法,想将这只黑狐收入锁妖袋之中。结果阵法还没来得及撤,那狐狸就口吐献血而死,路希风伸手探了探,已经没有呼吸了。
除完妖后,第二天清晨,两人就启程回枫山。
何父留两人吃了顿饭,还想给一箱黄金,但都被路希风冷冰冰地退了回去。
白景元笑着对何父说:“哎呀,何叔叔,您平时本来就经常资助玄真宗。我们做这些也是应该的。况且何文博也是我的朋友,就像一家人一样,不要这么客气啦。”
何父点点头,送两人一直到了山脚下。
何文博的妹妹也跟着,在父亲的身后恋恋不舍地挥手道别。
金阳殿上,白景元低头跪坐着,师父瞪着他,气得胡子都要翘起来:“白景元,你又给我惹祸,藏人家儿子做什么!”
白景元抬头,一看到师父那凶神恶煞的模样又低下头:“师父,我总不能看着好友难过吧...”
“你总是有理由。宗法伺候。”
没想到路希风竟然站了出来:“师父,景元师弟他也是担忧好友,近来他都住在我的院落里,怪我没有管好他,请师父罚我吧。”
白景元蓦然看向眼前之人,背挺得很直,就这样毫不犹豫挡在他的身前,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白诚点点头:“好,既然希风你要替他揽下,我也不阻止,自己去天玑院领罚吧。”
“是。”
白诚甩着袖子出了殿内。
白景元起身跟着路希风:“师兄,你不用替我...”
路希风却完全不理他,径直进去了,白景元怎么都拦不住。
出来后,路希风也没有说一句话,回了自己的房中,
白景元看着那冷淡的背影,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哪里惹他不开心了,但自己是真的很感激师兄今天做的一切。
正当他在想如何报答的时候,路希风的身影去而又返,还拿着一香料递给自己:“睡觉的时候点上,能帮你固神凝心。”
白景元怔愣片刻,木木地接了过来。
他盯着那包装精致的香料,微微的药香渗入鼻腔,让整个人都安心下来。
师兄这是担心自己再次入心魔吗?这几年入心魔的次数多得像呼吸一样平常了,连他自己都早已习惯。可是竟有人特意记在心里。
白景元的眼眶渐渐红了,声音沙哑道:“谢谢师兄。”
路希风转身淡淡道:“应该的。”
看着那冷淡的背影,手中的东西却让人感到十分温暖。
白景元在心里暗暗发誓:“这辈子,我愿意为师兄当牛做马。从此不洗心革面,不再看话本子!”
点了香后,心魔的次数确实少了很多,修炼进度也快了不少。
小风波就此揭过。
枫山又恢复平日的平静。只是偶然会掀起小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