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港 第9章 晚餐

“你怎么会在魁北克？！”

徐晟元惊讶已经快溢出屏幕，在电话那头甚至有些手足无措，“也对，你现在毕竟在做这行……不是，我是说，这也太巧了？”

锅里的菜还在爆沸，陆知遇垂眸翻搅，淡笑道：“那是你哥哥足够优秀。”

“听到没有，足、够、优、秀。”徐知微一字一顿复述了他的话，一脸得意，“早跟你说了，我在外面那都是受夸的，还不信。这下你同学说的总有说服力吧。”

徐晟元对着镜头翻了个白眼：“行行行，知道你火，没想到都火到国内来了。”

陆知遇听得出来，这两兄弟的感情应该挺好的。

虽然镜头其实一直对着他，但他也习惯了当个沉默的背景，低头做菜，并没有在意徐晟元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

“陆知遇，你在魁北克待多久？”徐晟元突然问。

陆知遇抬头：“嗯……预计三天吧。”

他想了想，又突然开了个玩笑：“其实也主要看你哥哥的情况，毕竟还有买家守着他呢。”

陆宴书可是明确说了他会在这呆一周。

陆知遇感觉自己也不能怠慢。

徐晟元没有插嘴他们的业务，只是笑着道：“那行，要是有兴致的话，让我哥带你出去走走。”

“诶诶诶！”徐知微又插嘴道，“请我可是要收费的啊。”

他一边说一边对陆知遇挤眼，还比了个OK，意思是带他玩没有问题，但是不妨碍他逗弟弟。

“你就往钱眼里钻吧！”徐晟元怼了回去，又和陆知遇解释，“我哥一天没个正形。”

“没有没有，我们挺聊得来的。”

现在中国时间还是白天，上班时间，陆知遇看着他那边背景里的一排电脑：“你在上班吗？是不是有点打扰？”

徐晟元挠了挠后脑勺，起身朝外面走：“没有，没事。好久没见你了，现在工作怎么样？”

陆知遇眸光闪烁了一下，想起两年前他决定投身这一行，徐晟元在他面前破防张牙舞爪的样子来……

他淡道：“借你吉言，挺顺利的。”

“害……我也一直欠你一句道歉。”徐晟元腆然，“陆知遇，回宜京之后，有空约个饭吗？”

饶是徐知微，也听出这两人之间的经历不太简单，此刻正好奇地打量着陆知遇，一脸藏不住八卦的样。

陆知遇只好点点头，应了下来。徐晟元这才放松地笑了，说不打扰他们吃晚饭了，主动挂掉了电话。

果然，徐知微立马凑了上来：“你们俩什么情况？他是不是说话伤人了？”

“那倒不是……”陆知遇寥寥几句解释了和徐晟元的关系，“只是我们从高中就开始竞争，后来还读了同一所大学，选专业就闹过，毕业还闹。”

徐知微角度清奇：“那你们这关系挺好的啊。为啥要闹啊？”

“高中的时候养成了和我竞争的习惯，上了大学他还想和我继续竞争，于是劝我一起选金融专业。”

“但是你选了其他的？”

陆知遇点点头：“嗯，想做策展人，所以选了艺术管理，当时徐晟元和我们班主任都听可惜的，说我任性这么一回，浪费了至少15分。”

徐知微啧了一声：“可惜归可惜，选自己感兴趣的专业才是最重要的。”

“嗯……”陆知遇轻笑起来，“我哥当时也是这样说的。”

徐知微并未感知到他语气中的遗憾，一心只扑在弟弟的八卦上：“那毕业又是为什么闹？”

“啊……因为我直博了。”

“啊？”徐知微惊讶，“这小子不会嫉妒上了吧？”

“那倒不是，只是徐晟元觉得我可以有更稳定的未来，既然直博了，申请留校当助教，未来朝大学老师的方向发展会更好。”陆知遇耸耸肩，“但是我选了加入当时不算很有名的艺鸣，他不理解，我们那次就不欢而散了。”

他说着，腆然地摸了摸耳垂，真诚道：“不好意思啊徐先生，我其实不太擅长和人攀谈，今天擅自攀了徐晟元这层关系，感觉有点不够清白和道德。希望您不要介意。”

“害，我不会因为这种事轻易对人改观的，我对你印象很好，弟弟。跟着晟元叫我哥就行！”

“那行，徐哥。”

“对喽！”

徐知微心大地拍拍他，“徐晟元那小子从小跟着妈妈在国内，生活富足，也没吃过什么苦，人有点自大，说话总是得罪人，我先替他跟你道个歉。不过也正是因为他什么都没缺过，我也没见他在乎过什么，这么上心你的事情……”

陆知遇下意识紧盯着他的脸。

生怕他语出惊人。

“可见他是真的很在乎你这个朋友，你们都在宜京，有这份友谊不容易，能珍惜就珍惜吧。”

徐知微叹了口气：“尤其是这小子还失恋了，这几年一直单着，我也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他这么优秀，会找到更优秀的另一半的。”

陆知遇实在不知道如何宽慰才好，他和徐晟元的事情，也并没有他现在说的那么简单。

“饭好了。”他关掉火。

徐知微立马精神抖擞，丝毫不见刚才的苦恼或感性：“好！终于可以开饭了！好香！！”

陆知遇：……

这是表演型人格吧……

……

徐知微今晚买的食材就是西式的搭配，陆知遇索性挑着大部分适用的食材，做了个西班牙海鲜炖菜，还没盛到碗里时，徐知微就已经说了无数遍好香。

剩下还有两根紫茄，陆知遇炒了个鱼香茄子。

还有两份牛排，被徐知微煎黑掉一份，另一份他煎成五分熟，切分两半，搭配两个底油煎裂外皮的水果番茄和香煎芦笋，与饭店摆盘相差无几。

“你怎么会这么厉害？！”

徐知微举着刀叉，香软牛肉入口，汁水满溢的肉香迸发出来，他眼睛都瞪大了。

“去年公费留学了一年。”陆知遇放下挽起的袖口，“西餐是那段时间学着做的。”

“只论简单做饭的话，小时候就会了。”

兴许是异国他乡遇故知，或是晚上他这里的灯光实在太温馨，陆知遇鬼使神差地敞开了一下心扉：“因为我小时候是在孤儿院长大的。”

徐知微愣住：“啊……”

他的第一反应，是他无父无母，却长成现在这么优秀的样子，真不容易。顿时就心酸了起来。

“然后我身体也不是很好，来领养的人一般都不会选我这样的孩子。所以我久而久之就成了孤儿院里最大的孩子，帮着照顾小孩的任务也落到了我的头上。”

陆知遇脸上的表情很平常，仿佛就只是在诉说一件很普通的童年往事。

“我那时候也不会做什么精细的，就帮忙烧柴做一做饭。”

“好懂事……那你直到考上了北城一中才离开孤儿院？”

“北城一中离我几千公里呢，我那个时候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个城市。”

陆知遇垂眸，仿佛那年夏天那句明亮的声音和阳光的身影又出现在眼前，“遇到了个好心人。”

徐知微小心翼翼问：“是现在的父母？”

“是……哥哥。”陆知遇笑笑，“和我一样，也是孑然一身。”

“哦，所以你后面就跟着一起去了北城生活？”

“嗯，考上高中后，就过去了。”

徐知微看他的眼神已经不是心疼而敬佩了，“你好励志…我以前就听我弟弟讲，北城一中是出了名的严格，不管是校规还是对成绩的要求，外地学子要考进去更是不容易。可想而知，你受了多少苦。”

“知识改变命运。”陆知遇指指自己，“在我身上也算是验证了。”

他继续给徐知微盛菜：“难得遇上这么投缘的朋友，一时被感染就多说了些。”

徐知微一拍大腿：“哎，早知道我开瓶酒了！”

陆知遇腼腆一笑，举杯：“以茶代酒。”

“干杯！”

…

饭吃到一半，他们的话题还是得回到画作上来。

刚刚在画室，徐知微问他们对画作的运营，有没有什么更进一步的规划，介于陆宴书在场，陆知遇没有说。

这会儿他瞅准时机主动提了。

“徐哥，艺鸣这两年在国内发展的很好，国内一线城市的主流艺术圈层基本上被我们占领了，商业化方面我们也是非常专业的。您将画签给我们，我们是保证它可以最广泛地接触到精英群体。”

陆知遇为他添上茶水。继续道：“到时候您的名气在这个圈子里面迅速打开，未来不管是继续往国内输送优秀的画作，还是您本人回国发展。都非常有利。您说对吧？”

“弟啊，我也知道你是代表着公司来的，这样吧，”徐知微抬手在桌上轻轻的敲了两下，“不妨让我看看贵司的诚意？”

陆知遇知道他说的“诚意”是什么意思，他凑近了一些：“我们的意向是这么多。”

他比了一个1。

徐知微很明显脸色有点不太好：“这是…多少？”

“10万。”陆知遇开口。

徐知微瞬间站了起来。脸都气红了：“10万？那恐怕你今天费心思给我做的饭也起不了什么作用了。说实话，你们出这个价，又何必花上万的机票来这么一趟！”

陆知遇没有丝毫慌乱，只是跟着放下了手里的叉子，陪笑道：“您别生气，我也想打听一下，刚才的陆先生给您的意向大概是多少。”

“呵，他那边开口就是40起步。”

徐知微越想越气，甚至想掀桌当场送客了，他确实要卖画，但也没到跳楼价甩卖的程度。

这时，陆知遇却突然问了句：“人民币？”

“啊……啊？”徐知微脸色再度瞬变，“难道你说的是……”

陆知遇套话成功，心里瞬间有了底气。

他露出胜利者的微笑，开口时故意装了把绿茶：“这是在魁北克，我还以为需要和您用加币谈呢～”

“按照目前的汇率，大概是53万。”陆知遇颔首，“不知道我们的诚意，达没达到徐哥的预期呢？”

来之前，陆知遇就对画作有一点点评估，先锋艺术家的画作卖起来比较费力，但一般卖的比较贵。

所以他心理价位本来就是50万，他猜测陆宴书可能也会出在这个区间。

但重点并不是陆知遇现在出多少。

更重要的是，他得赢。只要从徐知微嘴里钓出陆宴书出价范围，他的价格可以随时上调，保障比陆宴书多就可以。

所以他临时玩了一个汇率的概念。赌徐知微会突然反应不过来。

事实证明他赌对了。

而一般讨价还价的时候，为了给自己争取一个更高的价格，都会把竞争者的出价再报得虚高一些。

陆知遇没想到，陆宴书报得还挺低，被徐知微“虚高”后的价格也只是40万。

如果徐知微说50万，陆知遇很有可能就说欧元了。

徐知微果然收了脾气，坐回座位：“咳，刚刚是我激动了点。弟啊，你继续说～”

“国内目前艺术商品的发展情况也没有那么好，我们艺鸣今年也打算在数字藏品上花点功夫。”

陆知遇说，“您的作品之前在网上的传播度就挺广的，所以本次和您合作的画，只是我们的第一次合作。未来我们是更期待和您有更多形式的合作方式的。”

“所以，”陆知遇诚恳道，“非常希望您能够选择我们。”

……

陆知遇晚上的谈判并没有立即得到结果，但徐知微送他出门时，很明显心情不错。

从充满暖气的屋子里出来，外面的风雪更显寒冷，21点还没到，路上已经快没人了。

陆知遇裹紧羽绒服，走出老城的小巷，站在路边等了快10分钟才等来一辆的士。

他打车去了预订的酒店，离这里不算远，周围也有比较完备的商业。

一脱离工作环境，冷风将脑子里的琐事推走。陆知遇就不可避免的想起陆宴书来。

他现在在哪里？

吃完饭了吗？和人家聊的开心吗？

结束饭局之后又会和人去哪里？

——乱糟糟的，如鲠在喉。

到酒店办好入住，放好行李。陆知遇打算去碰碰运气。

他立马上网搜索当地排名第一的餐厅。惊喜的发现离他现在所在的地方只有不到700m。

陆知遇没有犹豫，立刻抓起一条围巾就出了门。

餐厅是个LE开头的法语名字，正是坐落在他们这片商业区的一个黄金拐角，大落地窗十分大方的展示着参观精致华丽的陈设，在外面漫天飘着雪花的冬夜里，偏安一隅，显得十分温馨。

而陆宴书就坐在窗边。

清冷贵气，无法忽视。

陆知遇甚至还没有过街，就已经看到了他。

可是他怎么一个人？？

难道……所谓的朋友根本不存在？

陆知遇皱起眉，正欲抬脚走过去，陆宴书对面就来人了。

是个男人，应该是去上了个厕所，走过来时还轻甩了下手。

他并没有坐下，只是站在桌边穿好外套，侧脸向着陆宴书，有说有笑的。

陆宴书则起身，提起一个纸袋，应该是吃完饭要走了。

陆知遇下意识慌乱想躲，却在一瞥间看清了那个男人的脸。

他瞬间僵在原地，浑身血液宛如倒流。

记忆中那个在昏暗小区楼下，垂眸等着被吻的那张脸。和此刻言笑晏晏的脸，重合在一起。

令他止不住四肢发寒颤栗。

原来陆宴书约的……不仅是朋友。

来啦，祝家人们新年快乐！！年过完了，我的日更启动！白天还有一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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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