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理,但是足够实用。
顾遇安起来的时候指尖上蹭到了什么,他下意识抬头看了眼监控,垂眸,若无其事把手塞进兜里,冷不丁问祁长宁:“那祁队喜欢什么?”
祁长宁说:“为人民服务。”
……
“屋里监控坏了。”说起这个,浮云间就来气,“但凡它没坏,这事也好办呀。”
这次的遗民明显没有犯案前破坏监控摄像的常识,或者说是智慧,这本来是多好的机会。
“但是,那只遗民自从进这个屋子之后,就再没出来过。”浮云间脸上带着喜色,似乎根本没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怎么说,祁队,瓮中捉鳖?”
祁长宁没那么高兴:“看完了,没见哪藏着条蛇。”
其他房间的窗户都正对着小区门口,从那边跳下去一览无余,只有厨房和卫生间的窗户外面是一片荒地似的绿植,视野盲区,紧邻着小区铁丝网,非常适合逃窜。
祁长宁推厨房和卫生间的窗户,推到一半没推动,半个身子探出去往外看了一眼,发现被阻断器挡住了,他往下看了一眼,如果从这里硬挤下去,正正好路过楼下一家的窗户,摔到花坛上。
“下面那家,”祁长宁叫来浮云间,“那天晚上有注意到有什么不对劲吗?”
“没有,我提前调查过,遗民出现的当晚王春燕正在厂里上晚班,家里只有她丈夫和小孙子在,晚上十一点左右那孩子去上厕所,没发现窗外有什么掉下去。”
“之后呢?”
浮云间摇头:“那孩子之后回房间睡觉,没再出来过。”
祁长宁问:“那孩子现在在哪呢?”
王春燕家的小孙子姓林,大名林昭,今年十三岁,在附近初中上初二。林昭父母都在外地打工,王春燕平时出去上夜班,他就负责走读回来照顾瘫痪的爷爷。
少年眉宇青涩至极,长得是不符合这个年龄阶段的高,活像只披衣麻秆,直愣愣坐在自家客厅沙发上,面对对面坐着的警察,眼里含着点好奇。
“有什么异常……”林昭回忆,“那天晚上我给爷爷擦完身子,九点多就上床了,十一点那会憋醒上了个厕所,然后就回去接着睡觉,没注意到有什么不对的。”
“祁队。”
这时浮云间敲门进来,在祁长宁耳边小声汇报:“调查结果出来了,202室卫生间和厨房窗外正对着的花坛上没检测出黏液或者是血液痕迹,倒是屋子里摸了一遍,确实有不少干掉的黏液残留。”
祁长宁追问:“具体在?”
“厨房和卫生间,哪哪都是。”
这话约莫等于白说。
祁长宁沉思一会,发现少个人:“顾遇安呢?”
顾遇安站在厨房开冰箱,里面一大堆杂七杂八的塑料袋,估计是装过海鲜之类,已经发馊了,泛着腥臭味,汪建华抠门,连电都没通。
什么都没有,偏偏他盯着里面看了好一会,突然问:“这里面,也有蛇的黏液吗?”
被叫住的刚好是负责这边的技术人员,对方打量他一眼,记起顾遇安是跟着祁长宁一起过来的,答话:“有,跟鱼的混在一起了,好不容易才分出来。”
“那橱柜里呢?”
技术人员说:“没有,只有冰箱和水池里有。”
“卫生间里倒是不少,洗手台,马桶上,都是。”
顾遇安听完挑了下眉,正当技术人员以为他还要再问点什么的时候,顾遇安已经单方面结束了这场对话,他说:“我知道了,麻烦你。”
技术人员点了个头,拿东西离开。
顾遇安在卫生间转了一圈,着重在下水道口看了看,下楼的时候,正好遇见出去倒垃圾回来的林昭,他迎上去,身份适应得相当利索:“你好,问个事……”
“你是说,黏液主要分布在洗手池和马桶上?”
“如果冰箱里的忽略不计的话,我没在那里面发现遗民的影子。”
“如果祂是条蛇,而且已经离开了这间屋子……”祁长宁脑子里构想了一遍犯案经过,他突然拍了下墙,“下水道是不是还没查?”
“你去问问林昭,那天晚上厕所管道有没有发生异常。”
“哦哦好!”浮云间刚要走,祁长宁又叫住他:“你等会。”
“再叫人查查汪建华这两天有没有跟什么人接触过,这房子是按规矩暂时扣下的,他当时答应的好好的,不可能无缘无故突然反悔。”
“玄关的尸块也不对劲,假设人确实是被遗民杀死分尸,祂又是出于什么理由,特地把尸体搬运到202室?”
浮云间推测:“会不会是随便找了一家?”
至于为什么?——“为了吓人?”
浮云间说完猜测连连点头:“这确实是恶趣味了。”
祁长宁瞥他一眼,浮云间马上正经:“你是怀疑,汪建华跟遗民有关系?”
祈长宁简要概括:“没关系最好,有关系不亏。”
“我马上去。”
顾遇安进来时,浮云间正好出去,他往旁边侧了侧让开条道。
“回来了?”祁长宁问他,“调查到点什么?”
其实顾遇安出门也不一定非得是去调查点什么,但祁长宁希望他能看出来点什么,所以他直接问了,顾遇安最好能答出来。
“我刚刚问了林昭下水道的事。”顾遇安声音又轻又凉,这是个谨慎的语气,说话的时候,好像怕惊到什么。
祁长宁看着他,示意他说下去。
顾遇安:“林昭说,早上的时候,马桶确实堵了一下,但因为排水设施老旧,这种事经常发生,他就没在意。”
接着,顾遇安抬起他那双眼睛,试探道:“我在想,如果是蛇的话,能不能,有机会通过马桶下水道离开?”
顾遇安说出这句话后,祁长宁就一直用一种很奇妙的眼神看着他,那眼神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顾遇安沉默了一会,表现得有点沮丧:“是我说错了吗?”
祁长宁问他:“然后呢?你还看出点什么来?”
“没有了。”顾遇安藏在袖子里的指尖搓了搓。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顾遇安语气惭愧,“目前只能看出这么多。”
祁长宁越看越满意,直接夸了一句:“能想到这儿,很不错。”
毕竟新人嘛,还是要多多鼓励的。
浮云间火急火燎从楼梯那边冲过来,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祁队!问完了,林昭说确实有……”
“我知道了。”祁长宁打断他:“小区化粪池在哪?”
浮云间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找化粪池干嘛?”
南苑小区这边,楼房特色主打一个“随便”,大门常年敞开,绿化约等于无,物业更是不干正事儿。架不住每月物业费少得可怜,服务团队秉持着“公平至上”的原则坚守信念,非必要那是绝对不出门。
这次出事,好不容易从空调屋里扒拉出来俩,外套扣子没系脸也没擦,愣愣乎乎听完话,转头就是个“啊?”
“警察同志,你是说,要掀化粪池?”
不是说查案吗,怎么这会突然又要掀化粪池了?
这位四十多岁的汉子表示为难,搓搓手:“警察同志,我们这都是有规定的,那、那掀化粪池干嘛,您总得吱个声啊?”
问这话的时候,物业偷偷瞄着浮云间,企图从人脸上扫出个一二三四五来。
浮云间已经开始穿防护服了,今天气温将近三十,太阳正搁头顶明晃晃地晒着,葛四季帮他扣头套,嘴里发出点幸灾乐祸的哈哈:“辛苦浮副队!哥几个就在地上等您。”
扭头回答物业:“嗐,没啥事,找点东西。”
找东西?能找啥东西?!他们那边可一早就知道了,这次的案子可是个分尸案,化粪池那是干嘛的,那是清理废水和排泄物的,能通过那么细的管子流进化粪池里的,必不可能是杀人凶手吧?
除了这个还剩下什么,尸块啊!
物业脸都吓白了,朗朗晴空之下,看着竟然比对面的顾遇安还要柔弱几分。
“掀、掀,马上掀。”想通了,物业当机立断,抬袖子擦汗,不怎么情愿:“我们还用在场吗?”
这位笑嘻嘻的警察回他:“不用,两位老哥只管进屋吹空调。”
物业一颗心稳稳抱回肚子里:“那挺好,挺好。”
祁长宁伸手拍了葛四季一下,吩咐:“给他扒拉下来。”
葛四季一愣,呲着的大牙收了收,眼神稍微往顾遇安那边挪,不确定:“您的意思是?”
好在祁长宁还没那么丧尽天良,非得拉着新人进化粪池:“一会我先自己下去一趟,你们在上面等着。”
要是遗民真搁那儿藏着,这么安排也没错。
浮云间掀开头罩露出个脸,语气担忧:“祁队,不是怀疑你的意思——那里面见不得火星子,万一到时候打起来……你一个人下去行吗,要不再找俩人?”
“用不着,我一个人够用。”祁长宁被太阳照得眯起眼睛,拿着叠资料在头顶挡光,见浮云间还没动,反问他:“磨磨蹭蹭,要不换你去?”
“那还是你去吧。”浮云间听着平白起了身鸡皮疙瘩,立马赞成,手脚麻利地去扯拉链,“葛大嘴,大牙收收,过来帮忙。”
葛四季客客气气把俩物业请去吹空调,里三层外三层的警戒线把周围包了个严实,化粪池井盖一拖开,瞬间污臭熏天。
祁长宁换好衣服,站在外面等通风,半个小时后,技术人员测完含氧量,比了个“可以”的手势,所有人退开,祁长宁独自一人顺着挂梯下进化粪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