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铃响。
今天周六,除了要留下打扫教室的值日生 ,其他的当然是头也不回地跑散了。
等阮知意还在收拾东西的时候,阮桥溪已经站在3班门口了。
她静静站在门口,眼神浅淡地看女孩蹙着秀气的眉毛。
看起来像是在纠结要不要把新书装进书包带回去。
一塞,一掏。
装吧?万一我学呢?
阮知意你确定?
我……不确定。
好吧,要不还是算了吧……
拉上拉链往门外走,一转头就见到阮桥溪!
来到陌生的地方有个搭子,她自然是喜出望外的。
她迅速背上书包,迈着小碎步就朝阮桥溪跑了过去。
“嗨!你怎么来这么快?”
看来到最后还是装了一本书的。
阮桥溪勾了勾唇角,弧度小到看不见。
在阮知意眼里,她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行李箱我已经叫我爸拿回去了。”阮桥溪低眸看她,表情淡淡的。
阮知意:“好的。”
身边时不时路过几个假装路过的同学,用余光打量她俩,视线交接的下一秒又迅速躲开。
阮知意汗颜,觉得自己还是适应不了这种引人注目的感觉。
“走吧。”
她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面。
南城的傍晚温度依旧很高。路上热气还没完全散去,一路上看到的都是拿着冰棍吃的学生。
阮知意和表姐阮桥溪并肩走出校门。
学校出来不远就是一条十字架街道,一出门就能看到花花绿绿各种写着特色小吃的流动摊。
阮知意惬意坐在表姐阮桥溪的车后座上,摇晃着小腿,眯着眼感受凉丝丝扑面而来的晚风。
这一刻她莫名感到很幸福。
回家的路上大多都是平缓水泥地,沿途姹紫嫣红的牵牛花,爬满了整座斜斜的水泥坡。
她们一路闻着花香,路上没说什么话。
阮桥溪开得很稳。
一开始,身后的女孩只是把手放在车后座上,过了一会儿腰被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揽住。
然后是一颗脑袋,轻轻靠在她背上的书包。
轻缓香甜的呼吸声响起。
后座的女孩睡着了。
抱得很紧,像是怕甩下车。
阮桥溪的唇角轻轻弯了弯。
昏昏欲睡了好一会儿,阮知意觉得车好像停了下来。
“醒一下。”
阮知意察觉自己的手被轻轻拍了好几下,一睁眼发现自己的爪子放在了别人的肚子上。
彻底醒了。
她连忙撒手,下车,整理乱糟糟的头发。
抬头看见女孩黏在脖子上的头发早已热得汗津津的了。
更不用说背上背着的书包后面是怎样。
“快到了吗?”
阮知意有些尴尬地看着面前的小药店。
“没,我们进去看看。”
她们推开被晒的发黄的玻璃门。
进门右手边是两个长长的白色展示架,左前方是一个玻璃柜台。
一个戴黑色边框眼镜的中年男子,穿着白色短袖,一只黑色拖鞋,正蹲地上打蟑螂。
“……”阮知意挪远了点脚步。
“你膝盖受伤了。”阮桥溪挡在她前面,“不好好处理会留疤的。”
“其实都快愈合了。”说话间,肚子在咕噜咕噜叫。
她应该没听见吧?
阮桥溪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你饿了。”
好丢脸啊……
……
她不说话了,听见阮桥溪淡淡地跟老板说,“老板,拿一盒消毒水、一盒小包装的创可贴。”
啪的一声,那只劣迹斑斑的的小虫子跑了。
大叔咬牙切齿地穿好鞋,好像很为那只被吓跑的蟑螂惋惜。
一张圆脸都快拧成一股结了。
“哎呀,姑娘仔,等我打死它再喊我哩!”
阮桥溪面无表情地说:“不好意思,我急着回家吃饭。”
架子上的创可贴卖空了,老板埋怨着走进药房补货。
她俩在外面等。
阮知意觉得肚子超饿的,整个人都蔫蔫的。两条毛茸茸的眉毛耷拉下来,嘴巴撅着不说话。
好饿好饿。
她决定了,到家要吃三碗饭。
……
这么想着的时候,门被推开了。
进来个高挑少年。
两人对视一眼又移开,心中想的不谋而合。
阮知意蹙了蹙眉毛,怎么是他?
她怎么也在?
齐朝装作没看见她一样,转念一想,“噢,她俩刚刚还一起回家,两个人是亲戚来着。”
他站在柜台那里等,余光不免看到她们。
一眼就看到了女孩膝盖上的疤痕,伤口像被猫抓过一样的痕迹,上面还残余有未干的血痂。
他突然低头清了清嗓子,在空荡荡的药店里,产生了很明显的声响。
阮知意不理解地朝他瞄了瞄,然后就对上了他直勾勾的目光,眼底下掩盖不住的冷意。
她拧着眉,警惕地拉着阮桥溪的手臂挪远几步。
操。
她俩刚认识,这就好上了?
看不懂。
一股无名躁意涌了上来。
……
老板出来抬头就看见那两个女生挤在离门口不远处。
一个高高瘦瘦表情冷漠的男生则站在原来她们站着的地方。
老板一看他的脸就对上了号。
“你是下午扎了满手玻璃,完了还忘记拿手机那个学生吧?你手上的伤不能沾水,下午怎么跑那么快,我都忘记跟你说了。”
“下午那些药总共多少钱?”少年面无表情。。
“二十三。”
齐朝立即扫码付款,脸上表情很臭。
“你们站那么远干嘛?”老板喊她俩。
“十五块。”
阮知意挪着步子扫了码,好像避他唯恐不及一样,快速地付完款之后拎着东西先跑了。
快跑。
躲不过还跑不过?
她不信了。
……
身后的阮桥溪看着她仓皇逃跑的背影沉思。
阮知意的膝盖、手心都是新的擦伤,伤口面积虽然不大,但看起来疤痕至少会留一个星期。
她来这儿才第一天,校外的混混没理由找她麻烦。
看她刚才的反应。
那么,答案就在眼前——齐朝。
她直直走向齐朝,“她的伤,你弄的?”
齐朝靠在柜台上,薄薄的眼皮垂下来,却是答非所问,“怎么这么巧,在这儿都能见到你。”
阮桥溪用冷冷的眼神平静看他,嗓音清冽,语气锐利,“这种无聊的游戏很好玩吗?”
齐朝突然发出一记嗤笑,瘦削肩膀微微抖动,“好玩啊,怎么不好玩?”
他凑下身,贴在她耳朵边上,“追你跟猫抓老鼠似的。”
“我追,你跑。”
后面四个字从他的唇舌间流转,语气里是懒懒的笑意。
两人沉默着对视。
阮桥溪平静地讥讽,“你所以为的追人就是——”
她唇角勾了勾,看起来有点轻视的意味。
“上课翻墙出去买热奶茶?
“下晚课跟着我回宿舍楼?”
“编围巾、送手套、写情书?”
“生日送一封字丑的没边的八百字小作文?”
“诸如此类,幼稚至极。”
齐朝的眼球黑的可怕,盯得人发怵。
“弟弟,这叫骚扰。”她远远指了指他的心口,嗓音清冷, “追人,要有自知之明。”
……
得。
骚扰。
神他妈骚扰。
自知之明。
不就是内涵我当年成绩差?
成绩是一朝一夕就能提上去的?
毒。
就他妈,毒。
阮桥溪的嘴真毒。
齐朝的胸膛明显起伏了一下,深呼吸一口气,雪白脸颊气得微微抽搐,表情非常非常臭。
顿了好几秒。
他用不甚在意的语气道, “你知道吗?就在今天,有人说她喜欢我,对我一见钟情了。”
说完,眼睛意有所指地瞟一眼站外边望天的阮知意。
阮桥溪:“……”
她转头就走了
沉默。
他紧握的双拳突然放开来,手心全是红色的掐痕。
她听见背后的笑声很清朗,“怎么?你不相信?”
“离她远点。”阮桥溪转身,面无表情。
齐朝则是笑笑。
门口的女孩焦急地看着里面,却又不知道因为忌惮什么,苦涩地拧着眉在外面踱来踱去。
不爽。
他现在很不爽。
想到一个很有趣的想法。
齐朝试图喊停她,“阮桥溪,我放弃你了。”
她装作跟没听见一样,这在她意料之中。
齐朝这个人,很复杂。
“我有新目标了。”
后半句话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尾音是荡漾着的。
阮桥溪的背影僵了一下,快步推门走开。
他现在很愉悦,唇角挤出一个浅浅的窝。
不止愉悦,还有种郁闷莫名消散的爽。
“表姐,你们刚刚在聊什么?你们很熟?”
阮桥溪的声音很好听,夹杂着慢悠悠吹来的清风从前面传回来,“不熟,我们是初中同学。”
咦?怎么阮桥溪看起来好像怪怪的。
她好像在生气。
“他很出名?”3班上的人好像都认识他。
“嗯。”
见她兴致不高,阮知意不太敢问了。
进屋的时候,她的舅舅舅妈几乎同一时间站了起来,脸上喜不自胜,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
他们比她还拘束,两只手不知道往哪儿摆。
“舅舅,舅妈,好久不见。”她略微点头。
尴尬被打破。
阮东笑得眉开眼笑,“来来来洗手,边吃边说!雯绣你去把菜端出来,桥溪,盛饭。”
“哎!”女人激动地抹了抹围裙。
“怎么样,新学校还满意吗?喜欢南城吗?”
阮桥溪则已经盛好饭了,“爸先吃饭吧。”
两家十年没见,她来这儿的原因谁也不知道,兹事体大,她妈连舅舅一家都是瞒着的。
她妈说,如果舅舅一家问起,关于她爸的事情,一概说不知。
问起高考的事情,就让她一口咬死自己在a市的分数考不上南大。
千万别牵扯到她爸的事情上面。
没想到舅舅率先问的,居然是她满不满意现在的学校,喜不喜欢这里……
虽然出乎意料,但阮知意对以上问题持保留意见。
糟糕,很糟糕。
她面不改色地浅笑, “还好,喜欢。”
阮东一家住在一家二层民建平房,地板铺着朴实的白色百合地砖,厨房、窗帘、桌垫布都是小清新的碎花,家里的布置很温馨。
二楼是两房一厅,墙壁是单调的洁白,只有一张皮沙发和一台电视机。
外面还有个一米宽的小阳台。
上面种着好几盆绿油油的仙人掌、开着小黄花的水仙、还有几株葱绿葱绿的小韭菜。
阮东帮她把一只硕大的行李箱搬上来,笑容爽朗, “好好休息,明天带你到镇上逛逛。”
“好的,谢谢舅舅。”
阮知意蹲在地上,手忙脚乱地整理行李箱。
她来这儿的生活正式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