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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太子大步流星下楼,不知从哪儿捏来只高脚杯,熟练地与各个熟人寒暄告别。
空挡时不忘扫视四周,搜寻无果后,朝大李使个眼色。
齿缝恶狠狠挤出句:“找个人,去把那小子薅出来。”
“好。”男人应声顿首,默默与他分开路线。
几分钟后,唐爵被保镖簇拥着出大厅门时,在闪烁的通讯手环上看见条:大哥,他自己回车里了,说等你。
唐爵:“……”
无语加之痛楚,在零落刘海的俊脸上来回闪烁几遭后,他终于被胆战心惊的保镖送达车边。
付黎早早扒下那身白皮,披着突击队独有的防护服,兔子般朝他眨巴眼:“回来了?”
唐爵忍痛弯腰坐入,皮笑肉不笑:“嗯,只是没你动作快。”
想表达的实际是:刚刚老子看见你了,别想耍花招。
只是对面那人不知怎么装模作样,愣是顶着张无辜且稚嫩的面容,冲他笑笑。
司机摇上前后车窗,车队驶出管理局大门。
路途间,某人心底早开始期待付黎要怎么解释自己的行为。
可惜进程并不如唐队长所料。
他眯起眼眸,视线再三飞速掠过身侧。
等来句:“怎么了哥?有什么事儿吗?”
唐爵:……我有事儿?
心道这来路不明的兔崽子,刚入队就搞跟踪潜伏,就不怕我把你丢出去喂白鬼?!
“再叫一声儿,老子把你从高架上扔下去!”
付黎于光影明灭中抬脸,想看清他愠怒的脸,只来得及瞥见一眼,四方便遁入墨色。
他记起基地那本被自己翻到卷页的《陷落日公约》,其中规定各时区大本营为避免资源浪费,主城霓虹与路灯均会于夜间十二点熄灭。
预料内的,唐爵的嗓音响起:“停车。”
于是暗自扯扯嘴角。
车队停泊于空荡的高架路上,夜色内,只遗留引擎声。
唐爵瞥眼远处,昏暗中高耸的叹息墙,推开车门冷声道:“都下去,坐后面的车。”
大李与司机虽摸不着头脑,却应声下车。
唐队长拖着副伤残身体,立于晚风中,拉开驾驶座车门瞪人:“还有你。”
后座那位不知搞什么名堂,考虑两秒后下车,又飞速钻进副驾驶。
安全带“咔嚓”闭合。
三人听见车内传出真诚无比的声音:“这么晚不安全,我得跟着你。”
唐爵慢腾腾坐入,咬牙切齿:“不安全你妈。都愣着干嘛?!还不把这狗东西扔出去!”
大李与司机慢一拍,不知从何下手。
没曾想胳膊又猛地攀上两只手。
唐爵身形微微泛怔,付狗东西已顺势就两人的姿势,抬头:“我说错了?你不是想去看——唔!”
靠。
他飞速用手堵住身上人下话,恨恨吩咐外头:“你们先回去。”
没多久,四五辆车朝突击队方向驶去。
唐队长收回尊手,杀人灭口的意图油然升起。
只得不断默念:唐爵,这嫌命长的小子至少救过你一回。
“为什么不多带几个人去。”付黎揉揉自己被打掉的手,苦口婆心:“你这样很容易出事儿,万一遇见——”
“遇见什么?”
“倪克斯。”
“呵,你倒是坦白的快。谁透的风,管理局?”
“没,我往那个秘书托盘下放了监听器。”
“……”
不是,他一副“这种程度难道不是小事吗”的语气,真想让人薅起来打一顿。
“啊……我以为你在二楼看见我了,所以没解释,不好意思下次——”
“闭嘴。”
“……哦。”
唐大队长捏捏方向盘,踩油门,摸黑继续前进。
二十分钟后,车辆急速通过叹息墙。
唐爵打开大灯,于手环上打开地图,边标注目的地坐标。
边没好气道:“吃了豹子胆,还让老子当司机。”
付黎张张嘴,一双眼开始胡乱往他身上瞄,八成是以为他伤口发作。
“我……”
[距目的地125.6km,预计61min到达。]
合成女音播报中,他白一眼对方,骂道:“书呆子,不会就直说。”
“当年太小,还没来得及学就……”
“切。”唐队长轻蔑发笑,扬声耀武:“老子十五开车上路,也没见有人敢拦。”
说罢,记起这书呆子比自己小整整五岁,那时候才不过十岁。
再者,人家十五岁,已经是大变异时期,离陷落日也没几天了。
[前方缓冲区,请车辆慢行。]
满打满算,也比付书呆子多过五年太平日子。一时间,唐爵分不清该庆幸还是自悯。
再看那小朋友已是满面愁容。
他瞬间端起长辈责任来,朗声道:“不就是开车么,想学老子明天就让大李教你。”
不一会儿,唐爵便后悔说这话了。
——书呆子自此眼巴巴盯了他足足半个钟头。
“怎么猜到我要去找倪克斯。”他干咳两嗓子,破天荒起个话题。
付黎并无隐瞒的打算,道:“前天晚上尸潮来袭时,我发现突击队与管理局并没有如想象中一致对外。或者说,大本营各方面并不互相信任。
而倪克思是否真正出现过,你必然也有所怀疑。”
是圈套与否,今晚查探最合适不过。
唐爵冷哼一声,从盒中咬出根烟,口齿不清道:“那玩意儿被传地如狼似虎,我只是想去看看到底有多邪。”
付黎的注意力却集中在他唇边:“哥,你伤还没好,别抽烟……”
[距目的地还有3.3km]
“嘶,别废话。”
时隔两小时,唐队长再次被这声“哥”引得汗毛倒竖。
付黎见他背脊一僵,微微别脸朝窗外,柔声道:“哥见过倪克斯么?”
“没。”唐司机鼻中发出声气音,毫不留情地冷哼:“怎么,你见过?”
见过?
他轻轻合上眼皮,何止见过。
“哦,差点儿忘了你是基地研究员,”唐爵含着根未点的烟卷,摇下车窗散懒道:“来吧,讲点儿我不知道的。”
付黎迎着涌进的晚风,依旧没睁眼,似乎是在回忆:“陷落日过后两年,基地收到西三区发来的支援请求。因为西三区偏远,当时可用的机场还在维修,我们只陆续收到些图片。
“先是些被咬死的动物,皮毛被剥开,肌肉骨骼上有类似啃食的齿痕。据西三区管理局说,刚开始他们认为是野生的美洲狮、狼或者黑熊。要知道他们当地的野生动物向来较多,自从人类丧失对环境的绝对管理权,动物繁殖很快,他们认为是正常现象,就没有理会。
“但过去没多久,大本营内也开始陆续出现一些小动物的尸体,且不论怎样排查,都未发现有野生食肉动物藏匿。所以他们怀疑……”
唐爵皱眉:“怀疑有人在大本营私养丧尸?”
付黎点头:“嗯。基地也普遍认同他们的猜测,承诺西三区机场修复完善后,会运送物资过去,并且开始准备召开各大本营联合会议,意在统一规定,明令禁止这种做法。
“除了科研队中,有人提出对动物尸体尚有疑惑。普通人类感染病毒后,骨骼、牙齿会发生异变,比如犬齿与第一臼齿会增长,形成类似獠牙般的存在,从而增强咬合力、分泌具有感染性唾液。但很明显,那些齿痕并无此特征,对比看更像是正常人类的。他怀疑,恐怕还有一种基于完全感染与未被感染之外的人类群体存在。”
唐爵被冷风吹得前臂泛凉,暗自腹诽这他妈什么鬼故事。
封闭空间内,光线昏暗。
他眼见着对方视线终于再次蒙住层阴冷,仿佛与生俱来不沾人烟。
“几乎没有人在意这个研究员的揣测,直到几天后,基地忽然失去了与西三区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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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著名的失联事件唐队长还是有所耳闻。
据说西三区几万人一夜之间人间蒸发,被丧尸一窝端空了碗底儿。
“后来,基地技术人员在广场上找到了西三区未发送成功的文件。
“是段视频。”
唐队长跟着泛起层鸡皮疙瘩。
听见风声糅杂着男音:“发信者举着镜头藏在办公桌下,只能听见什么人破门而入,然后是尖叫、反抗、挣扎,镜头多出些鲜红色,几分钟后,只剩下撕咬声。
突然,一只惨白的手臂将她从桌下薅出去,镜头落地朝上,我们看清了正在进餐的是什么。”
“倪克斯?”唐爵胃里很不舒服,他开始后悔没在宴会中至少吃些什么。
“嗯,后来我们的人尝试进入西三区的管控系统,也有人冒着风险去到西三区,来来回回快一年,才向外发布关于与丧尸极为相像但依旧拥有思考能力的生物体存在。”
“他们自称为倪克思。”
嘶,去西三区。
基地难不成真都是不怕死的仿生人?
想到这儿,他的视线不禁掠过副驾驶上那位。
——这回没有招人怀疑的目光,只余清爽碎发下半张侧脸。
唐爵不由得心中骂道:操,这都世界末日了,活下来的人成天风吹雨淋,这小子皮肤怎么……又白又嫩。
[您已在目的地附近。]
结果被合成女声打断欣赏雅致,才踩下刹车,朝前方望去。
——夜色迷蒙,荒废的教堂耸立于一片荒草中。
付黎隔着车窗扫眼前方,道:“我们来得好像很不是时候。”
此时接近凌晨,除天空边角处泛出深蓝,依旧是大片黑色笼罩地表。
而这座本该死气沉沉的教堂,窗棂居然透出微弱火光。
见状,唐爵调转方向,将车熄火于一片半人高的荒草丛中。
他三五下给枪换罢弹夹,往自己腰间塞了什么,推门下车时才记得旁边的大活人。
“哥。”
“待着别动。”
“可是……”
唐爵压低嗓音刚想骂人,就撞见夜色间那张本就“白白嫩嫩”现在又加持委屈的脸。
于是调转方向,认命似的绕到后备箱,挑出几样东西给他:“拿着。”
可付黎只皱眉看他,两只爪子动也不动。
他压住想打小孩儿的冲动,晓之以理:“我们只来了两个人,都过去万一遇见什么事儿,找援兵的机会都没有。手环带好了,如果里面真的是那群恶心玩意儿,我通知你你再来,枪用来防身,嗯?”
说实话,这荒郊野岭,一个大男人本来没什么可防的。
要不是看这小子……咳,年纪小。
付黎将手环捏了起来,低下脸,看不清表情:“他们感官和骨骼肌肉都有进化,你要小心,虽然没有证实,但我怀疑他们可能有方法感染我们……”
磨磨唧唧。
“行行行。”我看你比他们危险多了。
……
唐爵趁夜色与荒草掩护,轻而易举找到一处较为隐蔽且视线遮挡少的角落。
看似手脚轻快地攀上窗沿,实则心底正为方才书呆子婆婆妈妈地“告别”发愁。
付黎出现的时机与方式,与他的种种表现,太可疑。
至今为止,他之所以对他提出的要求全权放任,当然不是因为心大,而是想看看对方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尽管试探多次,结果皆令人张目结舌。
不知为何直觉告诉他,自己可能找了个祸害。
教堂破旧,二楼瓦片松动,他弯腰跳下,找到个比较结实的阳台。
果不其然,屋内神父雕塑下,燃起几根蜡烛。五六个身形高大的人披着漆黑的斗篷,聚在一起,似乎是起了争执。
唐爵带上耳麦,往教堂内虚着力抛出只□□,而后迅速侧身躲避可能引来的目光。
他深吸口气,抬手调大耳麦音量:
“我不同意,前面不远就是他们的地盘,再这么下去,你知道后果是什么吗?”
“后果?你不会真的傻到以为我们会在乎后果吧。”
“那首领呢?如果他收到消息,咱们一个也别想活!”
许是争吵过于激烈,没人发现刚刚那一声极其细微的声响。
他这才再次别回身,低下眼帘看去。
“首领首领!说得你不告密,他能知道似的!”
“好了都别吵了,这件事儿绝不能让首领知道。最近动静都小点儿。”
说罢,最边缘那人伸手,拿出一只密封的金属盒子。
唐爵的视线跟随那只手一同抬起,直至黑色斗篷布料滑落,露出一截苍白如死尸般的皮肤。
居然真是倪克思。
看来是时候给突击队去个消息了。
不论怎样,至少让大家有个准备。万一今夜这些家伙采取其他行动,他们才能应对。
好死不死,指尖离开手环后,他竟油然升起一股无名的内疚。
说好了如果里面是倪克思,要给那小子发讯息。
虽然本来就是骗小孩的话……
犹豫片刻,还是发去句:[是群流民,我待会儿就回去。]
他往后退半步,整个人隐入半挂的窗帘后,却察觉窸窸窣窣的声响自脚下传来。
低头看去——
夜色中有谁举枪对准自己,而那人手腕上,闪烁着收到讯息的湛蓝色亮光。
宝子们,看看我写的正剧是多么精彩(什么登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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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