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发店外很快围了一些人过来,有男有女,基本都是附近的店家,但都隔着一层玻璃门,没有一个敢进。
何刚躺在地上呻吟,郁时川听着烦死了,又狠狠踹了几脚。
他对林渝让他回去的话置若罔闻,挑着满脸嫌恶对着这臭虫骂:“这孙子吸得精神都不正常了,赶紧报警弄戒du所去啊,愣着干嘛?”
一直没说话的林若宜却忽然表情惊慌的阻止:“不能报警。”
何刚是洹县家喻户晓的流氓无赖,酗酒吸/毒赌博□□样样都沾,前几年因为持刀伤人进了监狱,砍的那个人就是向派出所报了警。
他这种程度的吸毒最多抓进去拘留个十来天就放出来了,过后只会变本加厉骚扰林家,所以林若宜根本不敢。
嘴都烂得血肉模糊的男人听到林若宜这句话,趴在地上奇奇怪怪地笑了起来,像是被满足了什么变态的快感:“林若宜,你比你嫂子识相。”
他扶着柜台,摇摇晃晃爬起来,偏头吐出一口带血的浓痰,浑浊发黄的眼睛死死扎进林渝肉里。
“下回有空了,再来找你玩玩。”
何刚一瘸一拐走出大门的那刻,外面指指点点的人全都作鸟兽散,像生怕沾染上了什么晦气。
林若宜脸色煞白,被他话里话外的吓出一身冷汗,猛地抱住林渝手臂往外走,惊慌失措:“小渝,你收拾东西回学校,现在就去!”
何刚这种人前科累累,没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来的。
林若宜眼眶通红,却死命咬着嘴唇没有让眼泪落下来,兄嫂死后她和三个孩子相依为命,她是唯一的长辈,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们受到半点伤害。
相比于林若宜的六神无主,林渝显得镇定很多,他稍微用了点力将林若宜拉回来,箍住她瘦弱的肩膀,一下一下拍着脊背,轻声哄:“没事的,姑姑,别怕。”
“对啊。”郁时川情商为负,直挺挺立在旁边煞风景,“他一脚能把那男的踹得爬都爬不起来,有什么好担心的,我看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
话糙理不糙,林渝再过两天就要离家去市里念书,林若宜一个年轻女生带着两个十来岁的孩子才更危险。
林渝又揽着林若宜耐心的哄慰了半天,直到林若宜确信何刚没办法拿他怎么样之后才同意先睡一觉好好休息。
早餐店的女老板陪着林若宜回去了,理发店里还有何刚留下的血迹和浓痰,林渝去杂货间拿出拖把清理。
背后一直有一道目光如影随形,林渝低头拖地,头也不回:“你是不是没见过这么烂的地方?”
林渝其实并不清楚郁时川的底细,只是从他目中无人的态度和那块价值百万的名表能推测出来路不凡,理所当然的认为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太子爷。
但他其实只猜对了一半,郁时川靠在理发椅上,听到他这么问有些意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嗯哼?”
他伸了个懒腰:“怎么这么问?”
有一个精神有问题的爸,再加上一个私生活混乱的妈,林渝他们家其实就算放在洹县也是很少见的,更何况是养尊处优的二世祖呢?
林渝抿紧了唇,下意识觉得郁时川这样反问是在嘲笑,便突然觉得难堪,好像自取其辱。
郁时川站起身,脚步很轻,以至于心神混乱的林渝并没有发现。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搭在他肩膀上的时候,身体十分诚实的颤了颤,郁时川语气里少了平日里的轻佻,淡淡道:“我见过更烂的。”
他随手捏了捏林渝的耳垂。灰蓝色的拖把原本覆在血迹上机械性拖擦,因为他的动作就猝不及防一顿。
林渝喉咙有些发涩:“是吗?”
如果说最不想让谁看到刚刚那一幕,林渝想,那个人一定是郁时川。
他其实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平静,那些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关于妈妈,关于自己,都让他控制不住,想杀人。
郁时川看到林渝不动了,双手紧紧握着拖把的塑料杆子,白皙的手背上青筋凸显。
他不知为何突然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因为他俩的爹妈都实在有够烂。
郁大少叹了一口惺惺相惜的气,揉了两下小孩的后脖颈,难得像个人一样安慰道:“生活就是这么操蛋。”
这种温柔千载难逢,但林渝只是一直低着头,沉默着。
郁时川望着他沉郁的侧脸没忍住犯嘀咕,心说不会哭了吧,有这么娘炮?
他伸出手去扳林渝的脸颊,林渝顺着这股力道转过头,浅棕色的眼眸沉静,忽然向前倾了一点角度,贴上了郁时川的唇。
他闭上眼睛,心想如果这一刻郁时川没有推开他,那他就要下定决心。
就要下定决心。
而郁时川真的没有推开他。
不知道到底过去了多久,几秒,或者几十秒,两个人的嘴唇都只安静的相贴。直到郁时川终于向后仰头拉开了一点距离,微微皱眉:“你干什么?愿意给我操了?”
林渝睁眼,睫毛微微抖动,低声问:“你真的想干我吗?”
那他妈还用废话?
郁时川现在想的是怪不得男的都喜欢在女人伤心的时候凑上去安慰,原来真的能趁虚而入。
一聊到这个他就兴致高涨,满脑子都只想着把人往床上拐,全然忘了自己还是个发烧没好全的病患。
林渝不带什么感情的瞥了一眼明显兴奋起来的郁时川,把拖把放到一边,地上没弄干净的血污也不管了,直勾勾地问:“现在吗?”
就算上午萎靡过那么一阵,郁时川也丝毫不觉得会影响自己强健的肾功能,但人家刚刚还正伤心着呢,他也不好意思表现得太猴急了,于是抬着下巴假惺惺:“要是你想发泄一下的话。”
明明他自己当了俩月和尚早就迫不及待想开荤,只能说男人都真他妈装。
林渝提步往前走,身高腿长屁股翘,郁时川心猿意马,听到他在前边说:“那再陪我喝点酒吧,清醒的时候我会紧张。”
喝硫酸郁时川都愿意!
他家里早就又被造成了狗窝。郁时川把沙发上堆满的脏衣服胡乱揉成一团扔洗衣机,从冰箱里拿出几罐保拉纳。
“啤的行吗?”
反正林渝长得也不像能喝的样子,意思意思得了。
林渝点了点头,铁皮罐子上的水汽凉津津的,贴在皮肤上很舒服,郁时川打开客厅空调,雷打不动的18度,林渝看了一眼,没做声。
其实发烧才好不能喝冰啤酒,不能吹那么低的空调,更不能做/爱。
但郁时川可是大冬天睡公园墙角都活得龙精虎猛的人,抗这点造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铁皮拉环单手拉开,郁时川握着啤酒罐和林渝碰了碰。
林渝一直不是个话多的人,大部分时间都很安静,此时小口小口抿着啤酒,薄薄的眼皮垂下来,甚至都能看到上面浅淡的血管。
要论长相来说,他也算得上是非常优越了,郁时川喉结上下滚动,酒液入喉,问出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想问的那个问题。
“你是不是混了点血啊?怎么头发眼睛这个色。”
林渝:“嗯,我外公是法国人。”
他父母当初在香港认识,妈妈乔珍中法混血,但双亲早逝,十几岁就靠做舞女讨生活,跟了林晟回内地后才过了段安稳日子。
但也仅仅只是一段。
气氛有些低落下去,郁时川这个时候又尤其会照顾别人感受了,他凑过去亲了亲林渝的鼻尖,含着酒气哄人:“别想那些不开心的,想想待会要做的事。”
话里有话,刻意沉下去的嗓音带着彼此心知肚明的暗示。
林渝眼神有些晦暗,郁时川只当他是紧张。
空啤酒罐很快三三两两散落在地板上,大部分都是郁时川喝的,他病没好全,酒量直线下降,思维已经开始有些迟钝。
林渝的手从T恤下摆伸进去,抚摸他的腰侧,有些痒,郁时川想躲,被一只手握住拖了回来。
林渝有些意味不明地:“郁哥,你腰好细。”
身体发热,手脚发软,迷蒙中带着昏沉,郁时川意识到什么的时候已经太晚,那一瞬间的异样让他清醒了短短一刻,但全然无力反抗。
温度又开始升高,这次是由内而外。
林渝温柔撩开他汗涔涔的碎发,声音很轻:“你看,吃过退烧药会更好一点。”
…
郁时川终于睡熟了。
反复发烧的人总会尤其疲倦昏沉,林渝给他喂了退烧药,坐在床边,衣冠齐整,人模狗样,跟刚刚那个难以自持动作凶狠的牲口判若两人。
手机上有几条未读消息,是林若宜在问他怎么还没回来,和室友问他什么时候到学校。
林渝按熄了屏幕,把手机扔到一边,后脑抵在墙上,仰起看着昏暗的天花板。
“我好像真的有点喜欢你了,郁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