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云 第62章 深情

南方的夜晚燥热潮湿，蝉鸣阵阵，热闹得仿佛集市一样。恩荣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想看看时间，却发现手机早已在傍晚时回了陈如新的消息后关机了。

他忐忑地打开手机，猜测陈如新会不会打爆他的电话。

屏幕刚一亮起，随即“滴滴——”进来五六个短信，皆是电话未接通提醒，恩荣逐一看过来，每一个短信都是陈如新打来的电话，他在福利院操场一侧的花园里找了个凳子坐下，给陈如新回了过去。

响铃未过两下立即便通了，只听到陈如新沉沉的声音自听筒传来。

——你去哪儿了？手机为什么关机？

恩荣调整了一下姿势，半撒谎半诚实地回答道：“福利院临时有事。”

——那也犯不着关机！

“没电了。”恩荣无心敷衍道。

——真的？

“……”

——你出来。

恩荣立刻站起来，先是警惕地看向宿舍楼的方向，看见窗帘后方隐约坐着个人影后，才将视线挪了回来，问道：“你在哪儿？”

——福利院门口！

恩荣犹豫着放下手机，又看了眼宿舍窗帘后才放心地出了福利院大门。

一辆黑色的SUV仍旧停在之前的地方，不同的是，之前通常都是打着双闪、亮着灯，这次却黑漆漆的一片，仿佛就是一辆无人停靠的车一样。

恩荣半信半疑地走过去，近了才模糊看到驾驶舱里坐着一个面色比夜晚还要阴沉的男人！

他走到副驾驶边，拉开门坐了进去。

陈如新紧紧抿着嘴唇，冷扩的下颌如同一张久未放松的弓，面色更是难看地仿佛下一刻就要忍不住爆发般。

“新哥……”

恩荣话音未落，陈如新立刻启动车子，油门立踩到底，以最快的速度驶离了福利院附近。

“去哪儿？”恩荣为自己系上安全带。

陈如新绷着脸不吭声。

恩荣也没了耐心，道：“有事说事，如果是去棕榈湾，今天就太晚了。”

陈如新把车拐进辅路，在一侧的公路花园边停下，公路花园的另一侧尽头是深州的赤水江，深夜江面上映着江对岸高楼大厦的灯光，被风吹动，波光粼粼，水面还上浮着几艘夜晚工作的船只。

“下车。”陈如新简短命令。

恩荣跟着一起下了车，随着陈如新的背影一起走到江边的栏杆处。

晚风吹在面庞上，凉凉的，吹散了恩荣心里不少的烦闷。他转过身面对陈如新：“你到底要……”

陈如新不发一言，迅速而蛮横地将恩荣紧紧抱进怀里，双臂一紧再紧。

恩荣被抱得很不舒服，挣扎了几下，但他越挣扎陈如新就抱得越紧，似乎要把怀里的人揉进胸膛里一般。

恩荣忍着不适问道：“有话好好说，你怎么了。”

“荣荣……你以后不要再这样了。”陈如新将头埋在恩荣的脖颈里，呼出的气体里尽是浓重的沉烟味道，“电话打不通，我都快急死了。”

恩荣说道：“都说福利院有事，让你先回去，为什么还是来了？”

陈如新在恩荣耳边低喃：“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特别想见你。”他咬了一口恩荣的耳垂，似乎在惩罚他，“原本开开心心来接你，可半路上收到一个短信后电话就再也打不通了。我担心你，所以就在福利院门口等着。”

恩荣：“我要是一直没开机呢，你难道就一直等？”

陈如新顿了顿，挽尊道：“怎么会……我就要走了。”

恩荣差点笑出声道：“陈大律师，怎么跟我比起来你才更像一个二十出头的大学生呢。”

“你不懂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陈如新放开恩荣，眼神认真且脆弱，“因为你不爱我，所以你可以肆无忌惮的想离开就离开，想消失就消失。你更不懂那种不被人爱的、好似随时随地准备被人抛弃的那种不安感。”

桑心内心苦笑：你怎么知道我不懂？

“你知道吗？我比你大好多好多岁，年龄在这段感情里已经从优势变成了劣势。所以……有点焦虑。”

恩荣补充道：“焦虑自己渐渐地对我们的关系没什么掌控感了？”

陈如新放下以往的从容，如实道：“对。”

恩荣提醒他：“你莫不是忘了吧？是你怕我破坏了你的家庭、以及你维持了三四十年的稳定生活，而选择让我们之间只保持这种金钱交易的关系。所以，无论是从理智上还是现实情况上来说，你才是主导者啊，何必焦虑呢。”

“荣荣，这是另一种感情上的不对等，无法用理智和金钱来左右。”陈如新压下肩膀，凑到恩荣面前与他接吻。

因为烟味太过浓重，恩荣不得已直往后躲，陈如新并不如他愿，揽紧他的腰将他紧紧地箍在怀里。

唇齿相交，夜幕成了他们二人之间最好的保护伞。

良久之后，陈如新放开恩荣，但仍旧抱着他不松手。

恩荣问他：“你爱我吗？”

陈如新片刻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爱，我爱你，非常非常爱！”

恩荣抬起头，渐渐靠近陈如新，近到甚至下一秒即将贴上他一般：“你会为了我离婚吗？会和我长期生活在一起吗？”

“……”陈如新躲开一丝空隙。

恩荣感知道了陈如新的犹豫，也离他远了些，他淡淡道：“你不能。”

“你能？”陈如新老道地反问恩荣，“你就能抛下一切，将你的心给我，光明正大和我在一起？”

恩荣无所谓地道：“我可以能，如果你需要的话。”

“甚至忘记那个人？”陈如新逼问。

恩荣笑了：“有什么不可以的，那个人已经不重要了。”

陈如新咬紧牙关：“恩荣，你别逼我，你要我说多少遍才能相信我是真心爱你的。”

恩荣感觉更可笑了，他淡漠地拂开陈如新的手，“你喜欢男人，又不得已与嫂子结婚并生了轩轩，外人看来你事业有成、家庭幸福，但实际上唯独感情找不到发泄的出口。所以只为求财的我简直就是一个为你量身定做的完美情人，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你的感情寄托，新哥，□□交易不谈爱，不是你教我的么。”

陈如新双手用力箍住恩荣，将他摇得像个即将断线的木偶：“恩荣，你的心是铁做的吗！”

“与其焦虑爱不爱的问题，不如平下心来过好每一天，这样等我们哪天分开时也不至于太狼狈。”

陈如新敏锐地皱起眉头，不安问道：“什么意思？你要离开？”

恩荣笑着摇头，安抚他：“我没有这个意思。”

陈如新重新将恩荣抱进怀里，与刚刚用力拥紧不同，这次则是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抱着，“好，就算有，那就让这个日子慢慢来，我还没做好准备。”

恩荣无言，任由自己被陈如新抱着不回应。就这样过了十几分钟，二人又在江边坐了好久，闲聊了些话题后方起身打算回去。

恩荣上车前要求道：“送我回福利院吧。”

陈如新也没强迫他，驱车便往福利院的方向开。

在路过一片居民区的路口等红灯时，恩荣急忙对陈如新说：“停一下，我去买点饭。”

陈如新说道：“你没吃饭？我找个地方停车，咱们下去吃。”

“不用了！”恩荣立刻拒绝，“……太晚门卫大爷会落锁，你过了红绿灯后停车等我。”恩荣说完便跳下车。

陈如新见状也只好任由他去，红灯变绿后在下一个路口停好车等恩荣过来。

“吃饭也花不了什么时间，干嘛非得打包。”恩荣一落座，陈如新不满地嘟囔道。

恩荣没回话，系上安全带说了句：“走吧。”

陈如新还是不死心：“荣荣，你真不跟我回棕榈湾？”

恩荣解释：“今天晚上彤彤全身都烂了，我刚刚把她哄睡着才出来，这孩子最近情绪很不稳定，我怕她病情恶化的厉害，明天一早要去看她。”他转过头征求陈如新的意见，“明天晚上可以吗？”

陈如新遗憾地说：“我明天下午飞上海，这次的案子比较复杂，我可能要在上海待一个星期。”

恩荣说道：“一会儿送完我赶紧回家吧，轩轩平时就不常见到爸爸，明天你又要出差，多留些时间陪他。”

陈如新也不好再强求，答应道：“好，我听你的。”

说话间，车子已然开进了福利院所在的路口，恩荣让陈如新将车靠边停下后就打算解开安全带下车。

“等等，”陈如新也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将少年拉到自己面前，头一侧歪，捞着恩荣的脖颈就吻了上去。

缠绵且用力，仿佛要将他的情感和不舍统统通过这个吻传递来一般，宣告着他对怀里少年的浓烈爱意！

恩荣松开手里的安全带，回吻着陈如新，极尽所能地安抚金主爸爸今晚的不安和烦恼。

待二人皆气喘吁吁不可自控时，恩荣凑着变化姿势的空挡赶忙收敛住气氛，将陈如新推离半尺远。

陈如新喘着粗气，像一头渴望肉食的猛兽一样盯着恩荣，“去棕榈湾！”

恩荣眉头蹙起，拧成一个微小的结，将陈如新再推离了些：“我回去了。”

说完便立刻打开车门跳下车，重重地关上车门。

陈如新被刚刚超出日常分贝的关门声惊得回了神，刚刚燃起的欲·望也瞬间被浇灭。他眼巴巴地望着窗外恩荣离去的背影，心里暗自决定如果恩荣转身看他，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他掳回棕榈湾。

良久过后，待少年的身影头也不回地消失在福利院大门后，陈如新才怅然若失地收回视线驱车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