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云 第36章 试探

看着恩荣一副小心翼翼、又窘迫不堪的模样，曾栾心中莫名有些烦躁，他僵硬地将视线从恩荣身上挪开，企图压下那股不适，道：“有话就说。”

恩荣贴近曾栾的床沿，雾气蒙蒙的眼睛一直锁着曾栾的脸：“我不仅为人虚伪、嘴巴也坏，吝啬、爱财，和你组成搭子也是为了图那多出来的3000块钱助学金。”

曾栾冷哼：“你对自己的认知还是蛮清楚的。”

恩荣并不介意，反而觉得曾栾每一次的毒舌在他看来都仿佛别有情调一般：“所以，你是因为可怜我，所以才对我这么好的？”

曾栾轻咳一声，躲开恩荣的视线：“你魔怔了吧！哪里看出来我对你好的？”

瘦小的少年站在床沿边，看着喜欢的人近在咫尺，也正凝神望着自己，心里陡然升起一股一往无前的勇气，他缓缓张口，带着求证的语气，底气不足地问道：“你喜欢我吗？”

曾栾没想到内容问问题会如此直接，立马愣在当场，一张挡在自己面前的薄纱似乎正在一点点褪去，这种陌生的情绪和感觉令他又惊又怕。

庞庆麟与恩荣的事，的确在一定程度上打破了曾栾原有的男配女的价值观，那晚充斥着**与暴力的画面让他瞬间明白，世界上除了男女爱情之外，竟还有其他关系组合的可能！

他也曾在无数个难眠的夜晚，回想过自己与这个小不点之间的点点滴滴，他承认自己对恩荣的干预和保护远远超过了韩庆宇这类的普通朋友，但又不知道这种超乎伦常的行为背后究竟代表着什么！

“如果你不喜欢我，就不会大晚上接到鹏哥一个不明所以的电话就跑来找我，不会对侵犯我的庞庆麟下那么重的手，更不会在深夜将我送往医院……”

见恩荣逼得越来越紧，曾栾慌张地坐起来：“我是不是警告过你，你要搞同性恋是你的事，但不要搞到我头上！还有，你刚刚说的一堆话并不能证明什么，当年我也用同样的套路保护过韩庆宇。”

恩荣厉声否认：“不一样！你替韩庆宇出头我信，替他承担责任我也信，甚至你将他拽离班级食物链底端我也信，但是……”恩荣斩钉截铁地说，“你不会抱他！”

“……”

曾栾脸色倏地红了几分，心跳的拍子也不争气地乱了节奏，为了掩饰内心的慌乱，他用力将面前瘦小的同学拨向一边，逃避似得重新躺回床上。而这次他不再面对恩荣，而是转身给了他一个僵硬的背影。

恩荣并不打算就此停步：“从你第一次送我去医院时我就应该想到的。那天韩庆宇推伤我后，你本可以为了息事宁人任由我一走了之的，但你却费尽心思将我骗到医院，帮我治伤。我真笨，当时竟然以为是你怕被我碰瓷儿才那么做的。”

曾栾猛然的转身，恼怒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曾栾！”恩荣急切地想得到一个答案，“那天晚上我差点被庞庆麟强～暴，你介意吗？”

“……”介意吗？曾栾自问。漆黑的夜里，潮湿的地面，一个瘦弱的、毫无还手之力的少年被一个成年人侵犯在地……他挣扎着、求救着，凄惨的声音令他至今都无法忘却。

恩荣鼓起勇气，像似宁愿揭开自己的伤疤也要得到答案一样一往无前道：“你觉得我脏吗？”俊秀的少年昂着头，逼近对方，薄薄的单眼皮凝起神，形成了一层褶皱。

“……”

“脏？”恩荣感觉自己的心仿佛绷紧了一根弦，似乎随时会断！

“不！”曾栾终于开口！

弦，松了。

长久沉默中，空气的流动似乎都缓慢了起来。

这个答案固然简短，但足以令恩荣长舒一口气，他笑了笑：“我知道你是一个善良的人，对我好很可能只是可怜我。虽然这种被可怜的感觉令人很不舒服，”他退后一步，离曾栾远了些，神情故作轻松道：“但我并非没心没肺，你的好我都记得，若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你。”

曾栾觉得此时此刻的氛围令他有些喘不上来气，急需要让这场聊天重回“正常轨道”。他努力调整一下心情，扯了一个难看的笑容调侃道：“拿什么报答？我要钱，你有吗？”

恩荣没底气道：“现在倒是没有，但并不代表以后没有，”不过他似乎想到了一个解决办法，“你等下。”

他从包里掏出一本作业本，唰唰地写了一阵，写完后撕下来递给曾栾。

曾栾接过来一看，差点没笑出声，随念道：“「欠条，本人恩荣，欠曾栾一个人情，日后曾栾先生可凭借此欠条，无条件让恩荣帮其做一件事，备注：任何事。欠债人恩荣。」”

他将欠条甩过去：“我救了你两次。”

恩荣从地上捡起来，满口答应：“切～真不愧是商人的儿子，算这么清楚。”他扁着嘴把「一」划掉，在斜上方改了个「二」，然后重新递过去：“两次，行了吧。”

曾栾还是不太满意，沉吟道：“还少个东西。”

恩荣急道：“我实话告诉你，我很穷的，答应报答已经是我人品的最高极限了，你不要狮子大开口。”

曾栾不疾不徐道：“少了个手印，”他瞅了一眼恩荣手里的笔，随后夺过来，在恩荣的右手大拇指上涂满墨水，待整个拇指指尖都被涂满后才松手，说：“摁吧。”

“你可真是……”恩荣咬着后槽牙，在欠条的落款处摁了一个黑色的手印，又在曾栾的指挥下，在刚刚更改数量的地方同样摁了个手印。

曾栾拿着新出炉的欠条，满意地叠好塞进口袋里

“你……”恩荣欲言又止，“虽然你自己知道，我，我也不是，那啥……”

“有屁快……”

“不要和温总吵架！”

曾栾弯下腰：“小哥儿，你管太多了……，先顾好自己再说其他的吧。你懂我在说什么。”

恩荣当然知道他指庞庆麟，可在他心里，此刻却有另外一件事比他自己还要重要：“虽然我知道你可能并不怕他，但是现在我们身上没多少与大人抗衡的力量，所以能低头时尽量低头，就算为了你自己也别再与你爸爸硬抗了。”

“你的意思是忍着？”曾栾认真的问恩荣。

恩荣如实说：“忍一时并不是坏事，我们，不，你，你可以从长计议。”

恩荣话一落地，曾栾立刻答应：“好。”

“什么？”曾栾答应的太快，恩荣一时没反应过来。

“自己劝了人，最后却摆出这副表情？”

“哦哦，好。”恩荣连连用点头掩饰慌乱，“那我……我，我走了。”

曾栾见状也不再说什么了，抬脚打算送他去门口，可他只顾眼前走路，却没料到走在前面的恩荣又停了下来……

“那个曾……啊！”

恩荣忽然想起一件事，猛得回头想求证于他，可没想到刚一回头，脸就撞进了一个暖暖的胸膛里。

曾栾深吸一口气，捂着被撞疼的胸口，愤愤瞪着恩荣：“你到底有完没完！”

恩荣揉着脑袋，语无伦次道：“我我我……我就，就是想问问你，你那个，刚刚的问题，你什么时候给我一个答案？”

曾栾没好气道：“什么？”

恩荣鼓起勇气说道：“就……你喜不喜欢我？”

曾栾被恩荣的直球搞得终于忍无可忍，当即在他圆圆的脑袋上招呼了一巴掌：“我现在就可以给你答案，不、喜、欢！”说完后，仿佛又不过瘾似的扔下一句骂骂咧咧的话才去拉门。

此时韩庆宇正等在房间外的沙发上，见门已打开，人也立刻站了起来。

“你们俩这次离开后就不要再来了，要是有事就跟邵昂说，庆宇，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不要惹事，保护好自己，顺便帮我照顾一下恩荣。”

“……”听前半句时，韩庆宇心里还满是感动，但后半句却令他无比迷惑：“他？”

曾栾先是将目光从低着头的恩荣身上移开，转而回答道：“我知道你们之前有过一点小矛盾，但大老爷们的，别因为一点小事死揪着不放。”

“栾哥，这个小菜鸡凭什么？！”韩庆宇看着恩荣，心里的委屈节节攀升，一股强大的占有欲几乎将他淹没，致使他理智全无。

曾栾返回房间，从自己的衣柜里拿出了一件厚厚的羽绒服，不由分说地裹在了恩荣身上，曾栾身材高大，衣服大多都是中长款，恩荣穿在身上大得像个棉被。

曾栾正色对韩庆宇说：“答应我一定要把恩荣安全送到家再走。这么晚不回去，估计他爸妈该着急了。”

韩庆宇心中一沉，听话音，曾栾好像还不知道恩荣是个孤儿的事实。

“怎么了？”见好兄弟面色不佳，曾栾好奇问道。

韩庆宇支吾了几声，并不打算将这件事告诉曾栾，只敷衍道：“没、没什么，我……先走了。”

待韩庆宇带门的声音砰的一声落下，这间装修豪华的“笼子”，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