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恩荣停完车回来时,班里的同学已经在老师的组织下纷纷上了车,恩荣急匆匆地最后一个上来,下意识地就去找钱军的身影。但定睛一看,钱军身旁竟然坐着气呼呼的韩庆宇!
“恩荣,来,坐我这。”袁铭泽作为班长坐在了第一排,好协助同学上下车,身边刻意留了一个位置出来。
班里的几个好热闹的男同学又发出了一阵“嘘——”的起哄声。
恩荣肩膀瑟缩了好几下,心想:瘟神躲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跟你坐在一起?!他冲袁铭泽充满歉意地笑了一下,眼睛却不忘滴溜溜地在车上寻摸其他空位……有了!
……不过,那个空位旁边,为什么坐着曾栾?!
恩荣气得差点要捶墙,眼见着司机老师催促开车,恩荣快速地对比了一下“绯闻瘟神”和“欺负人瘟神”之间的伤害程度,两秒钟后,果断一屁股坐到了“欺负人瘟神”身边。
不过好在曾栾带着耳机貌似在睡觉,对恩荣坐在他身边并没有太多反应。正当他慢慢放松警惕打算松一口气时,腿上猛地被压了一大包重物!
只见刚刚还在睡觉的曾栾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对着恩荣凶巴巴地说:“抱好!”
恩荣不满抗议:“你为什么不自己拿?”
“我要睡觉,”曾栾的理由堂而皇之,丝毫不觉得这种以大欺小、恃强凌弱的行为多可恶,只在耳机重新塞回耳朵之前不忘警告道:“要是敢给我放地上,就等着挨揍吧!”
秋令营的地点在临安的郊区云峰山,这里原本是一座自然森林公园,但部分经过人工修整,已经发展一片成熟的野营地了。
大巴车晃晃悠悠开了两个多小时,在差不多将近11点的时候将车上三十多个孩子送到了目的地。
恩荣也迷迷瞪瞪地从睡梦中被人用力摇醒,睁开眼睛擦了擦嘴角湿漉漉的不适感,正要准备下车……
“小矮子!”曾栾猛地低吼一声,死死盯着放在恩荣腿上的包。
恩荣被他吼得不明所以,低下头一看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一大片洇染的口水赫然沾湿了曾栾半个包。
“你是猪吗?!”曾栾大叫。
“我……我……对不起,我,赔应该赔不起,要不我给你洗洗,好不好?”恩荣语无伦次地又道歉又补偿。
曾栾烦躁地起身,从恩荣身前跨出去,丢下一句:“洗好给我。”
“曾栾,你等等。等等我。”恩荣将包跨在身上,又从架子上拿下自己的包,匆匆地像个葡萄一样一撞一撞地下了车。
袁铭泽还在车门口接着,见恩荣有些吃力,心下一阵不忍,想帮他接过来,恩荣生怕他和袁铭泽哪怕多接触一秒,班里的同学再起哄他们结婚,讪讪地说了声“谢谢”后就躲开了。
纪律委员方一权在整顿纪律,恩荣最后一个出来,只好在队伍的最末尾站在曾栾身边。张凯旋早就已经在营地等着了,见学生已到齐,便就着行程表宣布了未来三天两夜的具体行程和实践作业,最后的环节是分房。
张凯旋清了清嗓子,在分房前特意“点了点”某个人:“……老师知道,有些同学不习惯和别人住在一起,但出门在外,没有学校的条件,也请这部分同学忍耐一下。”
“老师!我们能花钱自己订房间吗?”韩庆宇举起手。
不出所料,这个提议被张凯旋无情的拒绝了。
曾栾的包实在太重了,压得恩荣几乎垮成了一摊泥。在今天之前,恩荣从来没觉得人与人的身体素质竟然能有这么大差异,不仅愤愤地瞟着身旁一米八的大个子,还在心里暗骂他是头营养过剩的猪!
“曾栾、恩荣,你俩,109房间。”
恩荣在心里把曾栾骂得爽翻天,根本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声音,直到班里的目光齐刷刷地再次聚集到自己身上后才清醒过来,更在得知自己竟然与曾栾被分在了一个宿舍后,当即恨不得再次昏过去!
队伍解散后,恩荣甚至连包都没来及放,像个葡萄一样上前拦住了张凯旋,求他给自己换个房间。张凯旋好不容易冒着忐忑的心情尝试将恩荣配给了曾栾,见曾栾也没反对,简直要喜极而泣了,又怎么会答应恩荣的请求,只说道:“自从你们两个组成搭子以来,曾栾各方面表现得都还不错,你看,最近他都不怎么晃荡了,也不逃课了,甚至每每作业都会按时交……所以,除了你,他八成也不会同意其他人和他住在一起。好了,老师还有事要忙。”张凯旋匆忙交代了几句,生怕恩荣再反驳,匆忙逃开了。
气曹操,曹操到,曾栾那阵清亮又有些懒懒的声音又阴魂不散地缠了上来:“小矮子!”
恩荣转过身,气呼呼地朝曾栾走过去:“你能不能正常点,我叫恩荣,不是什么小瘦子!小猴子!小菜鸡!更不是小矮子!”
曾栾倒没生气,手拍了一下恩荣的头顶,又平行到了自己的肩膀。一个动作说明了一切,甚至连恩荣自己都找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曾栾吩咐:“包里的东西帮我摆好,包洗好,我回来检查。”
“你干嘛去?”恩荣叫住他。
曾栾笑眯眯地回过头:“当然是玩去!”
恩荣摘下运动包气急败坏地摔在地上:“曾栾,你不要欺人太甚!”
曾栾对恩荣的炸毛反应一点都不感冒,应着庆宇招手的方向潇洒地离开了。秋高气爽的天气,绝望的恩荣只觉得头顶压了一团厚重的黑云一般,不见天日。
“我帮你吧。”正当恩荣沮丧的时候,一阵比曾栾温柔百倍的声音自身后响起,随后,手里沉沉的运动包也被此人不由分说地拿了过去。
“班长,不……”恩荣想也没想立刻拒绝。
袁铭泽坚定地不由他反驳:“我正好有事跟你说,走吧。”
……
两个人结伴往宿舍去,袁铭泽见气氛尴尬,主动开口道:“关于衣服,菲菲是个女孩子,被人起哄挺不好意思的,我就主动跟她换了。”
“我没觉得有什么,就只是……”
“同学之间也只是开开玩笑而已,没有恶意。”
“你为什么不阻止?”恩荣声音闷闷的。
袁铭泽解释:“这种玩笑只要不去理会,自然也就散了。如果一味地认真否认,那就只能是上赶着给好事者送甜头了。”
恩荣还是不认可:“就算如此,那他们开得也太过分了,你都不生气吗?”
袁铭泽笑容和煦,像天空中的太阳:“不生气,是老师让我好好照顾你的。”
恩荣停下开门的动作,问道:“什么照顾我?”
袁铭泽把门关上,悄声说:“其实我知道你住福利院。”
“……”
袁铭泽见恩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闪着无措和警惕,他上前抓住他的胳膊,言道:“老师开学前特地叮嘱过我,以后我会保护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谢谢你。”既然如此,恩荣也只好接受事实,接了杯水就和袁铭泽出去了。
既然没了秘密,恩荣也不再刻意对袁铭泽保持距离,一路上商量着待会儿吃什么、喝什么,还算有说有笑。
“小矮子!”曾栾的声音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
恩荣见曾栾步伐急速,甚至几乎要站到脸前了也没有停下的意思,他急忙护住手里的杯子往后退:“曾栾,我手里有水,你小心点!”
但他还是退晚了。
因曾栾贴得太近,袁铭泽又怕恩荣摔倒,在他后背挡了一下。弱唧唧的恩荣受袁铭泽手上的推力朝前一倾,手里的半杯水下一秒全倒在了曾栾身上……
恩荣见状脸都白了,他急忙把杯子扔地上,搜罗出身上所有的纸往曾栾身上糊:“你你你,眼睛被狗吃了!没看见我手里的杯子?!有没有烫到?你他妈的最好感谢祖宗我接的是温水,不然烫死你个王八蛋!”
袁铭泽在一旁听得都傻了,他何时见过平时说话都文绉绉的恩荣,竟然敢在班霸面前大放粗口?!
曾栾也不顾恩荣的破口大骂,拉住他的手腕就将他往109房间带。
“你干嘛呀,放手。”恩荣边走边挣扎。
袁铭泽见状也跟了过来,曾栾止住脚步,手却一丝也不松开:“班长有事?”
袁铭泽表情也严肃起来:“恩荣不是故意的,你要对他怎样?”
曾栾破觉得有些不屑:“这是我和他的事,你就不要插手了。”
袁铭泽露出少有的强硬态度:“我是班长,就该管。”
“……”
眼见着二人的火药味就要升级,恩荣急忙插嘴:“班长,你放心,我会没事的。曾栾虽然看起来凶巴巴的,但他人很好的。”
“可他……”袁铭泽看着恩荣被紧紧抓着的手腕,依旧有充分的理由合理怀疑曾栾一会儿要将恩荣大卸八块。
“不会的!”恩荣说的异常笃定。
酒店前面的露营区闹哄哄的,有做饭的、玩闹的、踢球的、下棋的、做游戏的,呜呜嚷嚷的声音穿过耳膜,如同一阵漂浮着的丝带,缠绕着恩荣的大脑。
恩荣不听使唤地被曾栾拉着往前走,忘记了害怕,更忘记了拒绝。待酒店门被曾栾“啪”地反锁上后,他才瞬间找回感觉,毕竟他不是第一次吃身体差异方面的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