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坚秉听着阎煦的话,脑子一时间没有转过这个弯来。
他茫然地开口:“可我们是人类……”
他读过的小说,看过的影视作品,听过的故事都告诉他,人类是好的,鬼魂是坏的。在人类和鬼魂起冲突时应该保护人类,消灭鬼魂。
他四处找大师来处理这事儿,报的也是驱鬼的心思。
阎煦听懂了他的潜台词,淡声说:“这世间的生灵不只有人类,人类也并不是这世界的主人。”
赵小航见周坚秉的思想还是别不过来,干脆掰开了揉碎了给他解释。
“哥们儿你想啊,人固有一死,你也会有变成鬼的那一天是不是?你换位思考一下,等你死了变成鬼,你家子孙后代买了一墓给你埋进去,然后你在里面住的好好的,突然有一天你的坟头被踏平了,人家在上面盖了个三层楼,在你墓上各种闹腾踩踏。”
“一开始的时候人家只是白天闹腾闹腾,到了晚上就歇业下班,正好能跟晚上才出来溜达的你打一时间差。可好景不长,后来这上面换了一个夜店,白天闹腾完晚上还得在你的坟头蹦迪。你憋的不行出来溜达两圈,人家还嫌你这只鬼影响了他们的生意,拿着驱魔辟邪的家务事儿就要把你赶走,你是不是也觉得他这事办的不够地道?”
周坚秉:“……”虽说这种换位思考有些奇怪,但他不得不承认,赵小航说得在理。
他弱弱地说:“可它们喝我的酒没给钱……”
阎煦睨他一眼:“它们给了。”
周坚秉噎住了:“……那可是冥币啊!”
赵小航再一次站出来解释:“大师的意思是他们给的这冥币虽说现在不能在阳间流通,但你死后去了阴间肯定能流通。所以这钱你先留着,等你死了之后就能用了。”
周坚秉:“……行、行吧。”
“大师,煎饼也不容易,他几乎把全部家当都投在了The Gravity Club上,压力大得很。”赵小航给周坚秉递去了个眼神,而后继续替他向阎煦求情,“以前是他不懂事儿,他现在也知道错了,您看这事儿还能补救吗?他怎么做才能让那几位兄弟消消气儿呢?”
周坚秉收到了赵小航递来的眼神,打起精神诚恳地说:“大师,这事儿是我做得不对,还请您多多见谅。如今我是真心实意想跟它们几位道歉,并补偿他们精神损失费,还请您受累帮忙指条明路。”
他的语气真诚,又是赵小航的朋友。阎煦便也没再为难他,沉吟片刻,道:“照你所说,你遇到的并不是个不讲道理的鬼。这样,等今晚过了子时我带它来找你,具体该怎样,你们双方自行商量,我不参与。”
周坚秉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有跟鬼坐在一个桌上商议的机会,他恍惚地点点头:“……好。”
……
从The Gravity Club出来时临近中午,阎煦称还有只小鬼在家等她,拒绝了周坚秉的午饭邀约。
她口中的小鬼自然是钱溪悦。
昨晚钱溪悦帮着她用梦境反复折磨了阎光志一晚上,功劳极大。据说那家伙醒来之后精神都有些不正常了,整个人疑神疑鬼的,听见一点声响便如惊弓之鸟。
阎煦十分满意,并答应它今天中午请它吃蛋糕。
周坚秉以为她是说家里还有孩子,压根没有多想。再三道谢后将她和赵小航送至车旁,又目送着两人驱车离开。
汽车缓缓驶向主路,阎煦靠着椅背,半阖着眼,慢悠悠地说:“你们家人还都挺明事理。”
赵小航突然被大师夸了一句,老脸一红,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都不自觉地紧了紧,谦虚道:“大师谬赞了。”
阎煦偏头看他一眼,“你好像一点儿都不怕鬼。”
“可能是因为我遇见的鬼跟人在长相上没有区别,我从没看见过影视剧中长相吓人的鬼。”赵小航说,“我之前在网上看过一句话,叫‘你害怕的每一个鬼,都是别人朝思暮想却再也见不到的亲人’(注1),我至亲之人去世后会变成鬼,我去世后也会变成鬼,这么一想,就觉得鬼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他说完后又不知想到了什么,赶紧补充了一句,“大师,我可不是为我分不清人和鬼找理由啊。”
阎煦手肘支在窗沿,食指抵在额角,嗓音里透着一股慵懒劲儿。
“你觉得鬼和人没什么区别也正常。鬼生前也是人,都会有爱美好面子的属性。它们平时出来游荡都会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只有要吓人的时候才会故意制造一些恐怖的场景。”
“也许是我运气比较好吧,这几年从来没有鬼故意吓过我,我也从未在鬼身上感受到恶意。”
人人都怕鬼,赵小航倒是觉得那些心思歹毒之人的存在比鬼可怕多了,这些年来他从来没被鬼伤害过。伤害他,欺骗他的都是人类。
快到阎煦家小区时,赵小航问道:“大师,咱们晚上几点去The Gravity Club?”
阎煦眉梢轻扬,“你不上班吗?”
“还好,我的工作时间比较自由。”
赵小航研究生毕业后就被赵立群安排进了自己家公司,这几年他一直在公司里工作、学习,等着以后接老赵的班。
然而自打结识了阎煦,赵立群给他安排的任务就从“好好工作”变成了“好好回报大师的恩情”。
阎煦从最初就察觉到了赵家人的刻意接近,但对方起心动念和所作所为都带着善意,又不要求回报,还很有分寸,并不让人反感。
因此她非但没有阻止,还会在对方付出之后给予差不多的回礼。
她思忖一番,还是提醒了一声:“小海的问题已经解决了,你们并不用担心。你胸前的如意不要摘,也不会有不开眼的鬼骚扰你。”
赵小航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微微一愣,而后笑着说:“大师您误会了,我做这些只是想报答您。”
“我收了你们一块儿翡翠和2万元人民币。”
“实话实说,就是因为您收的太少了,所以我总想为您做些什么报答您。”
阎煦实在理解不了他的想法,沉默了好半天才开口:“你有兴趣学着画一些简单的符么?我可以教你。”
赵家人心善、人品好,赵小航又是个有慧根的,她可以教他一些入门的符咒。
这样以后使唤他时也能心安理得些:)
“真、真的吗!我太愿意了!”
赵小航被这从天而降的馅饼砸的晕头转向,说完这句后半天都说不出别的话来。
好不容易遇到一红灯,他踩下刹车,扭过头,眼底带着满满的期盼:“师父,叫大师显得太生疏了,我以后能改口叫您师父吗?”
阎煦哭笑不得:“你不已经改了口?”
赵小航摸着脑袋傻笑一声。
过了红绿灯就是阎煦家小区。
赵小航照例把车停在单元门口,一名穿着红裙子的小女孩蹦蹦跳跳来到车前。
“你是小海的哥哥吧?谢谢你送我礼物,我很喜欢!”
赵小航平等地不擅长和全年龄段的女孩子打交道。他被小姑娘一夸,老脸又不自觉泛红。
“不客气啊小妹妹。”
末了,他又补充一句:“以后你学习上如果遇到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我。”
钱溪悦眉眼弯弯,嗓音像抹了蜜似的甜:“谢谢哥哥!”
“你叫他哥哥?”阎煦眼神在两人身上流转,唇角噙着笑,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模样,“你死了30年,他今年才26哦。按你的死龄来算,他还得叫你一声姐呢。”
钱溪悦:“……”
赵小航:“……”
钱溪悦肩膀垮了下去,冲着阎煦双手合十,眼泪汪汪。
“姐,我求你了,快忘了这一茬吧!”
(注1)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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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