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赫给杜清萱喂了药刚走,后脚李妈妈就领着一群女使大摇大摆地来了。
“你们这群瞎了狗眼的东西,放投毒的歹徒进去,我们老夫人派来探望的人倒敢拦下了!”
门口守卫真是有苦说不出,心道:今日来投毒的不也是你们院里的人吗?
湘雅轩里的人都挨了鞭子,现下谁还敢放人进去?于是一个个低着头不说话,只默默在院门口围出一道人墙来。
李妈妈听说这群守卫攀咬霞儿心里本就窝着火,现在看见更是来气,领着人就往前撞:“来啊!杀了我!今日我是非进去不可,你们有种就杀了我!”
院外的女使和守卫推搡起来,一时间,尖叫怒骂声不断。
杜清萱听着动静轻笑一声,戏要开唱了。
她强撑着起身,刚走没两步就摔倒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沫。
“姑娘!姑娘!”
水芸泽芝惊叫着来扶她,杜清萱擦掉唇边的血迹,轻声道:“扶我出去看看。”
“姑娘不可啊!你现在这样,怎么能出去吹风呢?”
“我说我要出去。”杜清萱话说得不重,可眼里的狠厉却把水芸吓了一跳。
泽芝见状,急忙说道:“不如请李妈妈进来见一面吧,我们陪着,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乱子。”
杜清萱轻轻点了头,水芸知道这样闹下去也没办法,只能快步出去了。
水芸出去一看,暗自庆幸自己来得及时,李妈妈已经挥着簪子扑向守卫了,她急忙喊道:“姑娘说了,请李妈妈进屋一叙。”
闻言,李妈妈冷哼一声,将簪子插回头上,推开守卫昂首挺胸地进去了。
“杜姑娘,听说你今天也遭了歹人迫害,老夫人虽然病得起不来身,还是托了奴婢来看你。”
说着她让女使们挨个排好,指着她们捧着的东西说道:“这些好东西都是老夫人嘱咐端来给你补身体的。你瞧瞧这燕窝色泽洁白,入口更是滑嫩,你快喝一口尝尝。”
水芸急忙伸手去拦,杜清萱却先她一步端起来,舀了一勺喂进嘴里。
“果然是好东西,劳老夫人费心了。”杜清萱语声低微,显出柔弱的模样。
李妈妈瞧着她,觉得是个好拿捏的,于是直接说明来意:“老夫人还说了,三日后邀你到祥云斋听戏!这是爱重你呢!”
杜清萱眼睛一亮:“如此甚好,我待在湘雅轩也闷得慌,若是能沾老夫人的光,也跟着听听戏,那便太好了!”
果然是个好说话的,李妈妈立即笑得合不拢嘴,朝杜清萱行了礼:“那奴婢就先回去了,三日后你可一定得来!”
杜清萱轻轻点头:“一定。”
刚隔了一日,老夫人就忍不住自己过来了,听着院外的声响,杜清萱放下书,倒是会挑时候,今早杨赫刚说有急事出门她们就来了。
又或许,杨赫今天的急事就是她们安排的。
杜清萱清浅一笑,既然这么有诚意,当然得见见。
她往院门口去,正好看见李妈妈吹胡子瞪眼地和守卫理论,后面的老夫人脸色实在是不大好。
“老夫人来了!”
杜清萱笑着迎了上去,又朝她恭恭敬敬一行礼:“见过老夫人。”
“清萱呐!你这守卫还真尽责啊!”
杜清萱假装没听懂老夫人话中的不满,浅笑着附和:“是啊!不止他们,水芸和泽芝照顾我也很尽心。”
李妈妈在旁边直接翻了个白眼,见过蠢的没见过这么蠢的。
好在杜清萱很快就拉开了守卫:“你们不必拦着了,老夫人待我极好!我想请她到院里坐坐。”
说完她立即去搀老夫人,见她态度殷勤,老夫人的表情总算缓和了几分。
刚进屋,老夫人就扫了水芸泽芝一眼,又拍了拍杜清萱的手:“清萱,我有几句体己话想与你说。”
杜清萱哦了一声,摆摆手让女使出去。
水芸泽芝刚想说话,就被李妈妈强拽着出了门。
眼见门被关上,杜清萱茫然地眨了两下眼:“这是?”
岂料老夫人立马红了眼,拉着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起来:“清萱呐,你长得可太像你姐姐了,我一见到你,就想起你苦命的姐姐,这心啊,也止不住地痛。”
看见老夫人捂着胸口就要往地上坐,杜清萱赶忙扶住她:“老夫人,您这话什么意思?”
老夫人又抹了一把泪:“你还不知道吧?你姐姐清妍是被大夫人活活打死的,我赶着去救时都没气了。”
老夫人表情更加悲痛,拉着杜清萱哭得稀里哗啦:“清妍进门以后日日给我磕头请安,还经常给我送药膳,我是打心眼里喜欢她,可这样好的一个人,却硬生生叫大夫人打死了啊!”
杜清萱做出惊讶的表情,紧接着也落了两滴泪:“什么缘由?都没有人说句公道话吗?”
老夫人将杜清萱搂进怀里:“大夫人污蔑她偷了杨府珍宝,可那东西分明是她自己遣了下人送去典当的,我想替她主持公道却苦于没有证据。”
杜清萱眼睛红红地看着她,知道她铺垫这么多,必然准备了后手。
果不其然,老夫人擦了泪水,正经说道:“但是清萱,我前日被她安排人投毒吓怕了,若是再不作为,只怕我与你都是死路一条,我是黄土埋到脖子的人,自然不怕,可你还年轻,我怎么忍心看你陪着我一起上路?”
杜清萱非常配合地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老夫人将她搂得更紧:“明日我请戏班子来祥云斋唱戏,你只需要让下人传话给大夫人,约她巳时三刻到明月阁会面就行。”
老夫人说着拍了拍她的背:“你别怕,那会儿你正听戏呢!只要你把大公子拉来陪你一块听戏,就是有了人证,后面的事情你什么都不用管。”
杜清萱一口应下:“是,清萱都听老夫人安排。”
杨赫是日落时分回来的,听说杜清萱明日要去祥云斋看戏,黑了脸就往湘雅轩赶。
“明日你不许去祥云斋听戏!”杨赫话里是藏不住的怒意。
“为何?”杜清萱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她这副模样总是能叫人心软,杨赫只得扭开头,不看她:“老夫人与我母亲不睦已久,绝不可能善待你,你必须离她远远的。”
杜清萱啊了一声,委屈地低下头:“可我都答应了,而且我真的很想看戏。”
说着,她轻轻去扯杨赫衣袖:“有你陪着怎会出事?你就陪我一起去嘛。”
杨赫还想再说,却见她眼眶红红的,似乎是要哭,只得妥协了:“行吧,依你,下回必须提前与我商量,知道了吗?”
“知道了。”杜清萱甜甜笑着,挽着他的胳膊撒了个娇。
夜深了,院里突然传出水声,杜清萱吓得睁了眼,见水芸泽芝靠着门睡着了,她探头一看,来者竟是季幕!
“你怎么来了?”
季幕一脸焦急地看她:“小姐,你明日要去祥云斋看戏?那老夫人可不是什么好人,她突然对你这么殷勤,必然是算计你呢!”
杜清萱一哂:“我当然知道,她这是拿我当幌子去收拾大夫人,这样即便公主要怪,也只能把气撒在我的身上。”
“那你还去?”
杜清萱抬头看着月亮,笑容苦涩:“有得选吗?无论我动不动手,敏和郡主和大夫人都是要杀我的,如果我先动手,拉了大夫人做伴,倒也不赔。”
季幕皱了眉:“小姐当真觉得是大夫人害了你姐姐?”
杜清萱摇摇头:“不重要,就如杨名害死你母亲,你要找整个杨家报仇一样,在我眼里,他们都是凶手。”
季幕仍觉得不妥:“我们可以自己筹谋,没必要去给老夫人当棋子。”
杜清萱眼里闪过两分冷意:“可是,没到最后,谁执棋,谁做棋,又怎么能说得清楚呢?”
杜清萱转头看向季幕,冲他笑了笑:“正好,我有事拜托你。”
季幕附耳过去,听她轻声说着。
—
翌日清晨,秋萍院里刚刚有人走动,水芸就轻轻叩响了院门。
女使一看是湘雅轩的人,急忙喊来了田妈妈。
“你来做什么?”田妈妈嫌恶地皱着眉。
水芸不慌不忙地说道:“姑娘说今日巳时三刻,请夫人到明月阁一叙。”
田妈妈仔细打量着她,杜清萱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她想了一会儿,对水芸说道:“你先回去吧,等夫人醒了,我自会回禀,到时传话给你们。”
水芸刚走,田妈妈就立即去找大夫人。
“她想见我?”大夫人纳闷极了。
田妈妈点点头:“奴婢也觉得奇怪呢!”
大夫人摔了梳子:“去,我倒想看看,这小贱蹄子想做什么?”
—
巳时二刻,老夫人看着戏台前的杜清萱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的戏班,连身旁给她递点心的杨赫都没注意到,心中一阵畅快。
她瞥了李妈妈一眼,低声问道:“人准备好了吗?”
李妈妈点头:“老夫人放心,杏儿是从前伺候杜清妍的,她母亲哥哥都攥在咱们手里,一会儿那毒妇进了明月阁,她就提刀去砍,必定能要了那毒妇的命。”
老夫人冷哼一声:“事后,她知道该怎么说吧?”
“您放心,早交代好了,是杜清萱找上的她,要她巳时三刻埋伏在明月阁害大夫人。”
李妈妈说着忍不住笑了:“老夫人果真神机妙算,今晨杜清萱让水芸去秋萍院请的大夫人,等毒妇死了,那田妈妈必定去找永安公主给毒妇报仇,等她们上门抓走了杜清萱,这杨府可就清净了!”
老夫人唇角微勾,静静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