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的晚上,江砚给溯舟收拾好了行李,准备开车把他送到江墨和徐清的家里去。
在别墅大门口等司机把行李箱搬到车上的时候,溯舟站在门口盯着车子发呆。
江砚站在他的身侧,不经意间转头看了他一眼,看见他那出神的模样时愣了一下,突然间意识到这是溯舟被他买下两个月以来第一次离开这幢别墅。
他沉默地移开了目光,顿了顿,说:“上车吧。”
溯舟坐在车上,靠着右边的车门,身体从坐定开始就一动也没动,眼睛却在新奇而又缓慢地、一寸寸地扫视这个狭小的空间。
他看着后视镜里倒映出的司机的眼睛和额纹,轻嗅空气中浅淡的车载香薰的气味,脚下踩着软软绒绒的毯子,谨慎地不让自己完全靠在皮质座椅的靠背上。
江砚探过头来越过他的身体帮他扣上安全带,短短的几秒钟内他骤然被笼罩进一个更为狭小的空间。他在江砚过近的气息里整个人下意识僵住但还是没有动,等到江砚收回手,他又默默地垂眼打量腰侧安全带的插扣。
一切对他来说都新奇极了。
车子发动起来,溯舟睁大了眼睛,看着窗外不断掠过去的风景,成排的树木一棵棵地被边缘的窗框吞没,他的视线不自觉地追随着每一棵逆行的树循环往复。
江砚坐车习惯开一点儿窗,享受风迎面吹过来的清凉感觉。那边窗口的风吹过来,把溯舟的头发吹起几缕,轻轻软软地拂着他的脸,让他也觉得很舒服。他慢慢地松弛下来,不知不觉间靠上了身后的靠背,静静地看着窗外。
他没发觉江砚在不知什么时候侧过了头来看着他。
车子慢慢停在另一幢别墅前的时候,江砚对溯舟说下车,溯舟才回过神来恍然想起——江砚要走。
而这儿就是接下来一个星期他要离开江砚独自一人所处的地方。
他脑袋发空地看着江砚很自然地把他的行李箱拿下来推着就往前走,忘了自己本来要做的事。从江砚的别墅里出来的时候江砚就推着他的箱子,他当时很不自在地想拿过来自己推,又不敢从江砚手里抢,于是暗下决心待会儿把行李箱拿下来的时候他要自己推箱子。可是又慢了一步,此刻他直到江砚推着箱子已经走到了离他几步远的地方才反应过来这件事,可是江砚要走了……这儿……一个星期……可是。
“主人。”他快步走上前,凭着一股骤然的冲动,喊了一声。
江砚回头:“怎么了?”
溯舟愣了一下。
是的,他叫江砚做什么呢。
溯舟站在原地,和江砚对视着,那股不知其意的冲动在沉默中缓慢地消散了,他一下子觉得很空。
对视着,不过什么也说不出来。
既然开口叫了,总该说些什么吧?要说些什么……否则会被误以为是耍性子不愿意留在这儿的,不行,不能给江砚添乱……哦,脱口叫出主人二字的时候,我是这样想的吗?
——“不愿意被留在这儿”。
突然之间,溯舟就觉得很难过,他想,难道我是这样想的?这几日以来低沉的情绪,听到“下车”二字时那种突然的失落,方才那不假思索呼唤江砚的冲动,是因为这个吗?
太任性了。
不该有这样的想法……至少不该把它表现出来,他看着江砚想。
江砚很累。江砚看着他,眼神一如既往的温和而有耐心,在等着他说话,但是那双深邃的眼睛下出现了较之往日要明显得多的黑眼圈,这几天江砚每个晚上都在书房里待到深夜……和他这种无所事事被养着的宠物不一样,江砚,他的主人是要工作的,他很忙。
江砚养着他,是因为需要一个人陪着他让他高兴。如果江砚现在觉得并不需要陪伴,当然,他就应该乖乖地离开江砚一段日子了。绝对不可以任性。溯舟在短暂的几秒钟沉默里这样想。
所以说些什么。
溯舟走上前,低声说:“我可以……自己推箱子的。”
江砚看着他,有些莫名。
在听到溯舟的呼唤、转头看见他的那一刻,江砚觉得溯舟脸上的神情,完全就是正迫切地想要表达什么的样子。
他少见溯舟情绪激烈的模样,但那一刻他无端觉得溯舟的情绪很激烈,在等待溯舟说话的那几秒内他对溯舟可能想说的话做了许多猜测,直觉上,他觉得溯舟或许也对于即将到来的短暂分离有那么一点不舍得。
溯舟要开口的时候,江砚警惕地想,如果溯舟真的对他说不想被留在这儿的话该怎么办,如果溯舟说想跟着他一块儿去出差的话该怎么办,怎么办呢,该不该答应?恐怕江墨那一关并不会太好过,带兽人上飞机过安检会挺麻烦的,出差要去的地方是H城,内陆城市的干燥气候大约不太适合鲛人生活,不过酒店的浴缸如果够大的话应该也能……
结果溯舟用那样的神态向他走了几步,居然对他说,他可以自己推箱子的。
江砚愣了一下,很快地反应过来微微一笑,把箱子给他:“好,你来。”
他转过身,边走边觉得刚才的想法莫名其妙而且可笑。
明知道以溯舟的性格,就算真的不想留在这儿又怎么可能对他说出抵抗安排的话语。
而且溯舟为什么就会是像他臆想的那样,殷切地渴望与他形影不离。
最重要的是——
他怎么会这样想。
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总是如此想当然地认为溯舟对他是很依赖的?
他在溯舟身边,总是令溯舟诚惶诚恐、如履薄冰,反倒那个雷雨夜里他走到池子边看见溯舟的时候,溯舟背对着他独自一人哼着歌,因为没有看见他而显得那么自由自在。或许他离开溯舟的这一个星期,反倒会让溯舟真正体会到另一种生活。徐清是一个性子爽利很好相处的人,和她待在一起,溯舟可能会更开心。
他这样想着,抬手按响了门铃。
门被打开,徐清笑眯眯地站在门口迎接他,身后站着脸色淡淡手推行李箱的江墨。
江砚同徐清寒暄几句,溯舟在旁边低声地喊了两声江总、徐小姐,仍然不太能坦然地与两个陌生人对视。江墨只是扫了他一眼,嗯了一声算作应答,徐清看着他却骤然眼前一亮,直白地惊呼:“这么好看!”
猝不及防的夸奖让溯舟无所适从,他愣了一下,无措地笑了笑,笑容里到底带上一点淡淡的雀跃,小声说:“谢谢……您也……”
他又顿住了:先前那个一直没能解决的困惑再一次袭上他的心头——他能不能对主人、或是与主人身份地位相当的人表达夸奖。
这样一想,徐清的话他也曾在那些监牢与暗室里听到过的,近似于对一个物品的评价:长得不错,就算不是为了他的眼泪也很值得一玩么;鲛人原来这么好看啊,可惜了,长得这么张好脸也只能……
“进来坐!你们两个走吧走吧,江墨你记得给我带礼物啊,……要什么礼物当然是要你花心思给我挑咯,我告诉你那还有意思吗!到了给我打电话!……小舟进来吧,穿这双拖鞋……”
徐清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他低头看徐清指给他的拖鞋,忍不住愣了一下:拖鞋面上有两个对称的卡通美人鱼图案。徐清笑着说:“江砚说你要来住,我专门买了这个拖鞋哈哈哈,我女儿有一对同款,是白雪公主……”
她笑得就是完完全全温暖的、能让任何一个鲜少交际以至不能轻松判断他人微妙情绪的人都感觉到亲切的样子。
溯舟轻声道谢,穿上那双软软的拖鞋。
江砚的亲人,当然是和江砚一样温柔又善良的人,她对他外貌的夸奖,怎么可能像暗室里的那些评价一样。
他为自己方才一瞬的联想觉得羞愧。
他抬起头看向门外,江墨已经走到了车前,正回头朝这边看过来,而江砚还站在门口没有离开。溯舟抬起头与他对上视线的那一刻,心跳猛地快了一下。
江砚看着他,似乎想说什么,沉默了几秒,才道:“清姐人很好的,不用怕。”
“有事的话,可以给我发信息打电话。”
他转身向车子走去,临走前关上了门。
关门声缓慢而且沉闷。
江砚坐在车后座,右边车窗旁靠着的人变成了他哥。
江砚侧脸看着窗外。
他反复回想确认自己刚才临走前说的话,很庆幸说的确实是“有事的话可以给我打电话”而非顺口说出类似于“想我的话……”这样荒谬的句子。
最近的语言中枢好像出问题了一样,或许不止是语言中枢,总之有时候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出了或者是想了些什么东西。
他回头看了一眼江墨,江墨正把头往后靠着闭目养神。江砚突然产生一种不知来源的好奇心,他问道:“你三天两头出差,嫂子三天两头住剧组,你们会不会……不舍得啊。”
其实他并不是第一次这样关心江墨的感情生活,江墨平时性格沉稳,唯有关于徐清的事情偶尔能牵动他一点情绪的波澜,所以江砚以及他们二人周围一帮玩得不错的公子哥都总喜欢拿这个来逗他,属于是一种捋老虎胡须的刺激小乐趣。
可是他第一次在问这类问题的时候觉得莫名心虚。
就好像问出这句话的同时,有什么东西将要暴露一样。
江墨斜了他一眼没说话,像是不愿回答的样子,江砚却知道他这是默认了,他顿了顿,又道:“不舍得怎么办?”
“能怎么办。”江墨语气平淡,细听其实却是无奈的,“打电话,发信息,能说上话也就好了。”
江砚突然间就不想说话了。
他扭回头,再一次望向窗外,外面从几分钟前开始下起了细细密密的小雨,打在车窗上让玻璃模糊一片。
他像玻璃上紊乱的水迹一样,心乱如麻。
后天开学了捏,趁开学前能写又写了点。
其实我现在有好多好多灵感好多想写的东西,专栏的每一个都是我很喜欢的梗,还有很多不是忠犬受的梗
也很想写,这篇也很想快速写完,但是总觉得可供支配的时间太少,有心无力似的。一方面高考备考生的身份使得我在做写作这件其实属于爱好的事情的时候总有一点好像在荒废时间一样的负罪感,另一方面,我哪怕不让自己花太多时间去写,其实也并没有用时间去做跟学习有关的事情……
好希望能拥有很多的时间、以及摆脱拖延症,来好好写自己想写的东西哦。
不过要先希望我下学期能真正的投入到备考状态里面去。
先短暂地告个别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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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十七